第二百九十八章 魚靈靈:倘若我身不正呢?
朝陽初升，云霧從逍遙谷中騰起。紅日悄然釋放出的萬道光線，如同某位修士成圣時引發的異象，將滿谷云霧染成粉橘色。
遠處的北冥宗山門巍峨聳立，映襯著紅色的朝霞和金色的云朵，綿延的山脈是造化之功，據山而建的亭臺樓閣則顯示著人力的無窮。
二者交相輝映，構建出一幅完美的圖景。
如果是平常的日子，山上、谷中早就能看到北冥宗早起修煉的弟子的身影，可以聽到吞吐罡氣的長嘯聲、御劍飛行的破風聲以及同門切磋的比武聲…
但是今天的北冥宗卻是異常的一片安靜，不論是山上還是谷中，不見半個人影，這是因為北冥宗的所有弟子此時正齊聚山門前，恭候宗主及小師叔歸來。
這不是郭大路第一次見識玄界宗門的山門，實際上，如果算上夢中登杏壇那次，玄界最有名的三座山門他都已經見過。
但，今天當他出現在北冥宗山門前時，還是又一次被眼前的陣勢震撼到。
只見北冥宗數百名弟子，分列兩隊，不動如松地站在山道兩旁，眾弟子神情肅穆莊嚴，隊列井然有序，微微躬著身，迎候宗主和那位名滿玄界的小師叔的到來。
師玄青扶著郭大路下車，坦然面對眾弟子的行禮，抬步走上山道。
“恭迎宗主歸來！”
“拜見小師叔！”
整齊劃一的聲音猶如軍中號令，由諸位修行者齊聲喊出，氣勢更是非同凡響，直沖云霄，對此時的郭大路而言，不免被震得有些身心俱顫、七葷八素。
等到師玄青和郭大路跨過山門，北冥宗眾弟子這才齊齊收禮，然后有一男一女兩位弟子微笑著上前迎接姜菩提等人。
“華鳳姐，幾日不見，你又變漂亮啦！”化機子見到那女修，頓時笑逐顏開。
五行宗和北冥宗淵源極深，因此二宗關系一直不錯，常有往來，化機子因為先后暗戀北冥宗江華鳳、魚靈靈等女修，更是樂此不疲地往北冥宗跑，和北冥宗道友探討“單手布陣”的奧義。
江華鳳聽到化機子的贊美，嫣然一笑，道：“化機子，你的嘴巴還是這么甜。”然后面向姜菩提、令狐棠，向上山一伸手，“二位請。”
入了北冥宗之后，一位長老親自接待了三位貴客，為他們安排了宗內待客最高規格的云房雅舍。
“請問前輩，師宗主將我三弟帶到了何處？”令狐棠替姜菩提問道。
“宗主帶小師弟去了逍遙谷北冥池。”那長老的年紀看上去大約五十來歲，面相十分和藹可親，言行舉止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很是親切。
“北冥池是一片天降的溫泉，是北冥宗三寶地之一，對修行療傷皆大有裨益，我五年前曾有幸進北冥池泡過半個時辰，印象深刻。”化機子一副“這地兒我熟”的樣子為令狐棠和姜菩提做介紹。
北冥長老微笑頷首，“宗主說小師弟受了重傷，所以特地帶他過去療傷。”
令狐棠點點頭，看了姜菩提一眼，后者對著長老襝衽行禮，轉身進屋。
“幾位先好好休息一會，稍后我會命人送來飯菜。”長老說罷，自行離開。
進了屋子之后，化機子問令狐棠：“大哥，你說師前輩和咱們那位弟妹到底是什么意思？這個問題我想了一路也沒想明白。”
令狐棠也是微微搖頭，不是很確定地說道：“他們都堅信自己能夠讓三弟恢復全部境界，但對彼此都沒有這種信心。”
“你是說她們互不信任？”
“沒錯，天女不信北冥宗的天材地寶比得過天宗，但師前輩不信天女能夠調用宗內最好的資源去醫治三弟。”
化機子聞言，先點頭，然后偏頭想了半天，忽而憂心忡忡地問：“那如果最終三弟沒能恢復呢？”
“那就像三弟自己說的那樣，從頭再來罷了。”
“我是說…他如何面對北冥宗小師叔及天女道侶的身份。”
令狐棠思索半晌，然后苦笑搖頭，“這個我也不知道。”
當令狐棠和化機子在雅舍內談論郭大路傷勢的時候，身處逍遙谷北冥池的郭大路和師玄青也在談論同樣的話題。
“這北冥池原是天造地設的一片溫泉，后來老師以莫大發力對它進行重新修改辟造，用了不知多少天材地寶，費了不知多少精神氣力，終于布成一座循環生息的元氣法陣，使這片溫泉成為了修行療傷的圣地。”
“當初我就是在這池邊悟道，晉級的上三重宗師。”
師玄青簡單地介紹了北冥池之后，開始安排郭大路的療傷計劃：“從今天開始，你每日入北冥池泡上一個時辰，前后要堅持七日，等七日過后，開始服用我為你煉制的秘制丹藥，這丹藥再吃七日，我會傳你北冥術的最后一式‘百川到海’，希望能助你找回你失去的修為境界。”
郭大路聞言，心中有些感動，道：“原來師姐已經想得如此周到，謝謝。”
不料師玄青卻是一擺手，“別急著謝我，我這法子未必管用，而且我助你恢復境界，是有私心的，你作為我北冥宗的小師叔，如果一直這么菜下去，以后如何替我北冥宗擔事？”
郭大路笑著點頭。
“另外，你對我有救命之恩，我可不想一直欠著你的。”
“明白了。”郭大路語氣認真，然后問：“對了，師姐你剛剛提到這北冥湖乃是由咱們的老師親手辟建，那咱們的那位老師…”
“老師已經離開玄界。”師玄青語氣淡淡，“不然這么多年來，怎么會有那么多阿貓阿狗的都來我北冥登門撒野。”
“老師離開玄界？莫非是飛升上仙？”
師玄青瞪了郭大路一眼，“你境界丟了，智商也丟了？若老師飛升上仙，那我北冥宗就是由仙人籠罩的宗門，若我宗門得仙氣加持，還有天宗地宗什么事？”
郭大路好奇地盯著師玄青，后者嘆了口氣，道：“老師離開玄界是為了找一個人，她說，如果找不到那個人，她將永遠不得圓滿，永遠無法飛升成仙。”
“老師要找誰？”郭大路心中的八卦之火已熊熊燃燒。
“找…她的老師，也就是我北冥宗的開派祖師爺。”
“開派祖師爺？那是…”
不等郭大路問完，師玄青揮斷，“此事涉及到我北冥宗最大的秘密，記載在秘典之中，只有宗主才有權知曉，所以你不用再問了。”
“好。”郭大路立即住嘴，這也是他的一個優點，絕不勉強別人式地刨根問底。
他按照師玄青的指示進了北冥池，然后排除一些雜念，打坐于池中。
也不知在北冥池中泡了多久，等他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師玄青已經離開，取而代之的是一頭紅發的魚靈靈。
“靈靈！”
郭大路面露喜色，這也算是他鄉遇故知。
“請問小師叔有何吩咐？”魚靈靈語氣生硬地接道。
“啊？”郭大路懵逼，這姑娘還是那個隨時脫線的魚靈靈嗎？
“弟子奉宗主之命在此伺候小師叔，小師叔有任何命令，盡管吩咐弟子去做。”魚靈靈一板一眼地說道。
郭大路皺眉，正要問她在搞什么鬼，突然轉念道：“是不是我命令你什么事情你都會照做？”
“只要弟子力所能及。”
“那好，”郭大路看著魚靈靈說道，“我讓你現在立即馬上變成在人間世時的那個魚靈靈跟我說話。”
“請恕弟子做不到。”魚靈靈道。
“做不到？”郭大路有些哭笑不得，終于忍不住斥道：“我說魚靈靈同學，你到底在搞什么鬼？這里又沒外人，你跟我演什么三好弟子？叫店主！”
“小師叔…”
魚靈靈終于抬起頭看向郭大路，面色平靜如水，語氣克制隱忍：“事易時移，今時不同往日，咱們從前雖有交情，以平輩論交，但如今你已是我小師叔，又是天女道侶，無論從哪個身份出發，我都無法再像以前那樣和你相處。
不然我的同門師兄弟姐妹們會說我依仗跟你的舊日交情，想從你那里獲得什么好處，而其它宗門同道則會指責我企圖破壞你與天女的關系，這叫避嫌。”
郭大路聞言大吃一驚，心道：“魚靈靈那個二二乎乎的妹子居然跟我聊起避嫌？這段時間她到底經歷了什么？”
“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咱們好朋友見面聊天，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再說，我本來就是你帶來玄界的，若非事有巧合，我現在要叫你師姐來著。”
魚靈靈淡淡一笑，微微搖頭，臉上那種深邃復雜的表情和郭大路印象中的樣子大相徑庭。
“既然巧合的事情已經發生，我們都要接受這個事實，小師叔。”
“好好好，”郭大路無奈投降，“就像你說的，咱們接受這個事實，你叫我小師叔，我叫你…大侄女，但即使如此，咱們身正不怕影子斜，旁人閑言碎語，你理它作什么？”
魚靈靈道：“倘若我身不正呢？”
郭大路：“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