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據身披鎧甲,手持長矛守在宮門口,他發誓,今天一定要弄死云氏的那頭老虎。
堂堂大漢太子,被一頭畜生羞辱了,這讓回過神來的劉據怒不可遏。
他明白,是自己破壞了父皇安排的大場面,此時,還不知道父皇有多么的惱怒呢。
為今之計,只有殺掉那頭羞辱了他的老虎,才能洗掉遭受的羞辱。
至于云瑯會不會生氣,他已經顧不得了,他相信,此時此刻,父皇對他已經非常失望了。
想要扭轉父皇的看法,殺掉老虎大王是唯一能走的路。
“等那頭老虎出來,你們要幫孤王捉住,最后由孤王來刺殺老虎。”
一群東宮侍衛齊聲答應,臉上卻沒有半點興奮的意思。
殺了云氏的老虎,天知道云瑯會憤怒成什么樣子,云瑯把老虎大王當做兄長的事情,在長安并不是什么秘密。
太子雖然是始作俑者,云瑯即便是再憤怒,也不會動太子一根毫毛。
既然不能動太子,他們這些幫兇很可能會成為云氏的泄憤目標,想到這里,東宮侍衛們心如死灰。
太陽偏西的時候,一頭猛虎慢吞吞的從金水橋上走過,劉徹霍然站起,手握長矛指向老虎大王道:“捉住它。”
老虎大王眼看著一群甲士蜂擁而至,就停下腳步,虎視眈眈的瞅著這群不懷好意的人。
一輛金色的小馬車從金水橋的另一端駛上橋面,阿嬌懶洋洋的靠在馬車上,任憑大長秋在皇宮中極度無禮的驅車地碾壓皇帝御道。
御道上鋪著薄薄的一層沙子,車輪碾上之后只有細微的是沙沙聲,車子毫無顛簸震動之感。
剛剛提著寶劍在大殿之上撒潑完畢的阿嬌又恢復了賢淑靜美的模樣,一身大禮服穿的整整齊齊,單手托腮,顯得有些憂郁,又有一些懶散,披散的頭發也挽的很高,兩支長長的金步搖隨著馬車前進微微的搖晃。
老虎大王跳上了馬車,龐大的身軀將小馬車壓得咯吱作響,阿嬌見老虎準備把腦袋鉆進她的裙擺里,就單手揪著老虎大王的耳朵道:“就這點出息?
滾下去,
看本宮為你開路!”
老虎大王猶豫一下還是跳下了馬車,拉車的駿馬如釋重負,拉著馬車一下子就躥了出去。
當阿嬌高高的發髻才從金水橋上顯露出來,劉據就一頭鉆進了宮墻根上的藏兵洞里,將里面的小門關上,大氣都不敢出。
東宮侍衛們回頭找不見劉據,也沒有聽到撤銷命令的聲音,面對冷笑著的阿嬌,還是閉著眼睛舉起了武器…
大長秋回頭看看阿嬌手上血跡斑斑的長劍,嘆了口氣,就避開那些閉眼等死的侍衛,將馬車停在宮墻根上。
老虎大王邁著輕快的步伐從后面追上來,在每一個侍衛的身上嗅嗅,然后再看一眼,似乎要記住這些準備為難他的壞蛋。
武器就握在手上,只要落下,這頭毛色斑斕的猛虎就會血染塵埃,三十幾個東宮侍衛,卻把眼睛閉得緊緊的,莫說手中鋒利的武器不敢落下,就連呼吸似乎也停止了。
大漢國多得是老虎,東宮侍衛中也不乏殺虎英雄,有甲胄,有利刃他們并不畏懼老虎…只是,就在宮門口,還有一個女子…雖然有些弱不禁風…卻能讓這里所有人死無葬身之地。
藏兵洞的門很結實,老虎大王用爪子用力的抓,也只見木屑紛飛,想要把這扇門抓爛,很難。
劉據透過門縫與老虎淡黃色的眼珠子對視之后,他就大聲的呼喊起來…
一群侍衛立刻就睜開了眼睛,排成四排,用身體擋住那扇門,硬是把老虎大王擠出了藏兵洞。
阿嬌見侍衛首領單膝跪地連連叩頭,也覺得無趣,呼喚一聲大王,大長秋就重新驅動小馬車,老虎大王也跟著出了皇宮,頭都不回的在長門宮近衛們的簇擁下向長門宮駛去。
“陛下有旨,退朝——”
鐘離遠用尖利的嗓音終于宣布百官可以離去了,大殿中的百官,齊齊的松了一口氣。
沉默著排著隊離開了建章宮。
這與往日喧鬧的場景孑然不同。
往日,在宦官宣布退朝之后,難得一見的官員們,總會在建章宮停留片刻,邀約二三知己或者去家中小聚,或者去長安城中的青樓中飲宴一番。
今日,沒有人有這個興致,沒人說話,對對眼神,達成默契之后就出了皇宮。
云瑯沒有等到曹襄出來,只好一人離開了建章宮,他相信曹襄有足夠的智慧應對他的舅舅。
劉據持戈站在門口,看云瑯的時候不在掩飾自己胸中的憤怒。
百官們不約而同的停下了腳步,回頭看慢慢走過來的云瑯。看他如何面對太子。
云瑯走過來,朝太子施禮道:“殿下安!”
劉據看著云瑯道:“你羞辱了我。”
云瑯沒有回答,而是抬起了手,劉據習慣性的后退一步,云瑯緩步上前再一次站在劉據的面前,劉據咬著牙不再后退。
云瑯嘆息一聲,解開劉據松松垮垮的頭盔,重新系緊,又來到他的身后打開劉據的束甲絲絳,用力的幫劉徹重新束好甲胄,在背后拍著劉據的肩膀道:“上陣殺敵的時候甲胄不緊會被戰馬顛簸松掉,到時候甲胄不但不會成為你的護具,反而會成為你的累贅。
你是陛下的兒子,天生就是我的君王,不要這樣,不要這樣,我們不是敵人,不是敵人啊。”
說完,就一步一步的離開了宮墻,劉據凄厲的的聲音從云瑯背后傳來:“你這個陰險小人!”
云瑯停下腳步,回頭看看劉據想要說話,最終嘆了口氣,消失在城門洞子里。
一眾官員禮數周全的見過了如同門神一般持戈站立的劉據,也就三三兩兩的散去了。
即便劉據還是太子,已經沒有人再把他當做一個真正的大漢國太子來對待了。
在大漢國這個崇尚勇武的時代里,軟弱,膽怯本身就是原罪。
劉據感受了百官對他那種淡淡的疏離之意,仰天大叫一聲,就揮舞著長戈胡亂劈殺起來。
有劉徹在,衛青終于喝到了一點酒。
卸任了大司馬之后,衛青與劉徹的關系就回到了從前。
長平在一邊侍酒,雖然很擔心衛青的身體,見他難得的開心,也就閉上眼睛給衛青斟滿了酒。
兩人飲酒飲的很是痛快。
話里話外說得都是劉徹初任皇帝的時候的事情。
“那時候,大將軍可是出了名的千杯不醉。”
劉徹頓下酒杯,瞅著羸弱的衛青大發感慨。
“那個時候,陛下還正是雄姿英發的好時候,老臣記得陛下初次成立羽林軍之時,帶著我輩在上林苑奔突縱橫,那時候老臣就想著,我大漢之恥也該到雪洗的時候了。”
衛青敬了劉徹一杯,有些緬懷昔日的光景。
劉徹拍拍胸膛道:“匈奴帶給大漢的恥辱,讓朕夜不能寐,食不知味,每每想起,胸口就痛的厲害。
直到云瑯稟報說匈奴遠走西方,朕這個心口疼的毛病也就不藥而愈了。”
衛青笑道:“老臣就要告辭陛下,徹底的回百花谷養病,沒有什么能讓老臣快活的大笑的事情,就莫要再讓老臣出來了。”
劉徹點點頭道:“待你六十大壽,朕親自為你斟酒!”
衛青回頭看著平陽公主道:“照顧好我,讓我活到那個時候,我真的很想多看看這大漢的錦繡江山。”
長平抹一把眼淚道:“會的,會的。”
劉徹有了三分酒意,將衛青攙扶起來,命隋越打開大殿的窗戶,兩人憑欄而立,劉徹指著腳下繁華的長安城問衛青:“愛卿可曾見過如此繁華的都市風光?”
衛青笑道:“平生僅見。”
劉徹又指著遠處的驪山道:“秦嬴政躺在那座山里,朕不欲打攪他的安寧,朕的陵寢已經安置在他能看見的地方。
待愛卿百年,可以陪葬于朕的身邊,我們君臣一起去驪山拜望秦皇,問問他,朕的功績是否已經超過了他。”
衛青笑道:“如果秦皇不服,我們就再戰一場!”
劉徹仰天大笑,衛青也笑的極為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