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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五十二節 曲線救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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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半時分,張越正睡得舒服之時。免費全本小說(www.yznnw.com)

  忽然聽到一陣陣低沉的聲音。

  然后他就醒了過來,發現,自己身邊不遠處,司馬玄和續相如都已經在等著他。

  “什么事情?”張越披著上衣起來問道。

  “匈奴使者,星夜而來…”司馬玄低頭道:“此刻使者人在帳外…”

  “匈奴使者?”張越皺了皺眉,揮手道:“讓他進來!”

  “諾!”

  須臾之后,一個穿著羊皮襖,一臉狼狽的男子,就被帶到了張越跟前。

  “匈奴姑衍王使者韓國瑜,拜見漢侍中、建文君張公!”來人一見面,便立刻用著漢家正統的禮儀,拱手作揖,長身而拜。

  “韓國瑜?”張越微微一笑,也不在意,直接道:“使者請坐!”

  諸夏民族,自古乃是禮儀之邦。

  所謂兩國交兵,不斬來使!

  所以,張越也就自動忽略了對方的潛藏屬性,將之視為一個正常來交往、談判的使者。

  “使者此來,貴主有何口信要交托?”張越輕笑著問道。

  “吾主姑衍王,遣小臣來此,乃是向貴軍及貴國解釋的…”名為韓國瑜的男子低著頭,道:“貴國所指責之事,吾主亦是深有同感!”

  “故而,特地派小臣,來向貴國與貴軍解釋!”

  “若是侍中閣下,可以寬宏大量,對我主及我軍網開一面,我主姑衍王發誓,永與漢為親,約束部下,不再為漢為敵!”

  “更愿竭盡所有,推動匈奴中國化,以周公、孔子之禮儀制度,化匈奴百萬之姓!”

  “呵呵!”張越還未說話,一旁的續相如就已經冷笑了起來:“區區夷狄蠻子,也敢夸口什么行中國制度?”

  “那豈非是沐猴而冠,東施效顰?不過徒惹他人恥笑而已!”

  其他漢軍將官也都是哈哈大笑起來。

  當代的漢家高層貴族,有著足夠的理由和信心來蔑視與貶低整個已知世界。

  在大部分漢人眼中,整個世界就是兩個板塊。

  一個叫中國,一個叫夷狄。

  韓國瑜聽著,并不惱怒,只是低聲道:“數百年前,楚王曾曰:我蠻夷也,不與中國之號謚!天下諸侯洶洶,大加鞭笞,以楚為蠻,于是《詩》曰:夷狄是膺,荊舒是懲!然則今日,楚王,中國之王也,劉氏之宗室所領,楚地位漢郡,楚人為國人!”

  他微微抬頭,看向其他人,問道:“公等安知,今日之匈奴,百年、千年后非中國邪?”

  眾人聽著,都是一楞。

  張越卻是笑著拍了拍手掌,給對方點了個贊,道:“閣下說的好!”

  在歷史上,這確實是真實的一幕。

  宣帝之后,南匈奴的貴族與牧民,就已經將是否獲得漢承認與冊封,視為單于合法性的重要一環。

  即使那個反漢的郅支單于,也做過向漢朝貢和獻質的舉動。

  他最終反叛,只是因為大漢天子更喜歡乖順的呼韓邪,因為吃醋而起兵反漢。

  所以,陳湯斬其首級,漢家朝堂上卻并不承認他殺的是匈奴單于,而是偽單于。

  “不過…”張越輕笑著:“匈奴如今,終究依然未遵漢制度,未崇漢天子…”

  “漢匈依然處于戰爭狀態啊…”

  “所以小使此來,乃是欲告侍中閣下,及諸位明公:若侍中公能高抬貴手,網開一面,許我主北歸,則百年之后,漢匈必將如兄弟手足,同文同種,共治四海!”

  “哈哈!”張越聽著仰天大笑:“自古以來,中國秉威嚴,總率萬國,日月所照,江河所流,皆為臣妾!”

  “故詩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中國從不與夷狄并立!”

  “也從不與人分享天下!”

  “不為臣妾,既為齏粉!”

  張越站起身來,居高臨下,氣勢洶洶的看著對方:“請貴使回去轉告貴主:為臣妾乎?為齏粉乎?王其自圖之!”

  于是,揮手送客。

  對方見著,也只能再拜而辭。

  等對方離開,張越便看向司馬玄與續相如,下令道:“司馬將軍、續將軍,今夜與明日,請務必提高警惕,扎緊籬笆,以防其狗急跳墻!”

  “諾!”司馬玄與續相如恭身拜道:“末將等領命!”

  “善!”張越笑道:“如此,姑衍騎兵,則已為吾甕中之物!”

  一個時辰后,韓國瑜便回到了虛衍鞮面前。

  “如何?”一見面,虛衍鞮就問道:“漢朝人怎么說?”

  韓國瑜嘆了口氣,拜道:“大王,臣已經盡力了!”

  “然如今漢占據絕對優勢,非臣這唇舌之功可以動搖得了的!”

  “漢人命我轉告大王:漢秉威嚴,總率萬國,日月所照,江河所流,皆為臣妾…他們讓大王選擇…是為臣妾…還是齏粉…”韓國瑜低著頭,小心翼翼的轉達著。

  他和虛衍鞮的合流,其實說起來就有些戲劇性了。

  他們的靠攏,純粹是不謀而合下的偶然。

  因為,虛衍鞮想和漢談判,爭取一個有利條件。

  但他發現,缺乏適合使者人選,他也沒有那個膽量,敢去和姑衍騎兵的匈奴貴族、武士們主動說投降這個話題。

  因為那很可能會招致激進派的強烈反對。

  所以,他最后發現,自己唯一可以用和依靠的,正是韓國瑜等漢朝降臣、降將。

  韓國瑜等人也是一樣。

  他們想來想去,最后發現,想要立功,自己手里的籌碼和力量,少得可憐,幾乎無法做到。

  這時,他們發現了虛衍鞮。

  兩者一拍即合。

  甚至在這個問題上達成了一致——若漢人可以被忽悠,那自然是忽悠最好,等回了漠北,漢朝人難道還能追過瀚海要求他們履行承諾?

  反正,漢人自己不也說過嗎?

  夷狄從來無信!

  屆時,學學楚王就可以了。

  我夷狄也!

  可惜啊…

  虛衍鞮搖了搖頭,看向韓國瑜,問道:“那本王該如何是好?”

  “大王…”韓國瑜想了想,對虛衍鞮拜道:“以臣看來,如今除降漢外,已無他途了!”

  “丁零王已敗,我軍無有后援!而漢軍兵力卻在不斷集結,我軍面對的將是天羅地網!”

  “以項羽之能,尚且在十面埋伏之中,全軍覆沒,烏江自刎,何況我軍如今不過數千之眾?”

  “本王何嘗不知?”虛衍鞮嘆了口氣,道:“然則,本王可降,其他人愿降嗎?”

  “再則,漢能保證本王的利益嗎?”他瞪著眼睛,看向韓國瑜,這個問題才是他最關鍵和最想知道的問題。

  漢匈往來百年,彼此招攬和收降的高階貴族和大臣,數之不盡。

  匈奴就有盧綰、韓王信、陳豨、趙信、衛律、李陵等漢大臣的歸降。

  漢室方面,也同樣有著許多重量級的匈奴貴族為官的記錄。

  軍臣單于的獨子于單,就曾降漢后被封為涉安候。

  然而…

  虛衍鞮怎么可能甘心去長安當一個宅男、吉祥物?

  甚至淪為未來漢匈談判的犧牲品?

  他可不蠢!

  他知道,命運必須掌握在自己手中的道理。

  故而,他現在是一面備戰,一面派人去談判。

  談的好,自然一切好說。

  若談不攏,大不了魚死網破!

  想到這里,虛衍鞮就對韓國瑜道:“還請韓都尉,再去一次漢營,問清楚漢人能給本王什么條件?”

  韓國瑜點頭,立刻馬不停蹄的前往漢軍兵營。

  這一次,可能是因為動靜有些大,也可能是因為來往的太頻繁,他引起了不少匈奴貴族注意。

  這些人,卻都只是眼睜睜的,沉默不語的看著韓國瑜,走出姑衍王的穹廬,然后從山林一側,消失在遠方的黑夜之中。

  所有人都只是看著,沒有任何人說話。

  只是,這卻麻煩了張越。

  才剛剛睡下沒多久,就又被人從榻上拉起來。

  然后,再次看到了那位匈奴使者。

  “侍中閣下!”韓國瑜對張越一拜:“我主托我來問侍中閣下,若我王愿為漢臣妾,漢以何來報?”

  “呵呵…”張越輕笑著道:“若貴主真心實意,為漢天子之臣,本使愿以天子節,冊立貴主為匈奴單于,并派兵護送貴主,前往貴國圣山,登基即位!”

  “同時,還將立刻遣人,帶貴主的降表與使者,趕回長安,向天子請求一道冊封貴主的詔書以及賞賜貴主之財帛、印璽、服章!”

  若是能夠在匈奴扶持一位受漢控制、影響和掌握的‘單于’。

  漢家真的是賣肝賣腎都舍得支援的!

  一個分裂的匈奴,一個內戰的匈奴,不論在什么情況下都好過一個團結、統一的匈奴!

  這是傻子都清楚的事情!

  唯一的問題是,這個扶持起來的‘單于’得別太無能!

  不要是運輸大隊隊長這樣的人物。

  那樣的話,就算是米帝,也扶不起來啊!

  但,其實就算是,也沒有關系。

  最起碼,也能給匈奴人添亂。

  至少可以惡心惡心對方!

  還能擴大和挑動其內部的分裂與矛盾,促使其進一步衰落!

  韓國瑜聽完,卻是猛然瞪大了眼睛,瞳孔散開,呼吸急促起來。

  因為…

  他忽然就找到了自己的人生目標與未來。

  若虛衍鞮能在漢扶持下,成為單于,甚至坐穩單于之位。

  那他…豈不是就能成為,第二個自次王、丁零王、堅昆王?

  從此就走上人生巔峰,迎娶單于的姐姐妹妹女兒什么的…

  于是,當即就拜道:“侍中閣下仁義,小使這就回去稟報我主!”

  然后就立刻告辭,急不可耐的跑了回去。

  當他將這個事情,轉告給虛衍鞮后。

  虛衍鞮猛然的吞咽了一大口口水,胸脯劇烈的起伏起來。

  他,雖然是孿鞮氏的宗種,單于的弟弟,在單于的繼承序列上,也算是靠前的權貴。

  但是…

  事實上他知道,除非出現奇跡,負責,他根本沒有機會成為單于。

  甚至連左右谷蠡王這樣的實權人物,恐怕也需要熬上二三十年才有機會。

  因為,左谷蠡王壺衍鞮以及左賢王虛閭權渠,甚至是他的另一個弟弟于靬王都要比他更有資格即位。

  所以,他才會塑造自己的知漢形象,與衛律、李陵走的很近。

  以求另辟蹊蹺,險中求勝。

  但現在…

  漢朝卻將一個不勞而獲的機會,送到了他面前。

  只要跪下來,向漢朝磕頭認輸,接受漢朝的冊封,那么…

  單于之位,就在向他招手。

  未來,他甚至可以挾漢之威,消滅狐鹿姑以及其他競爭對手,成為唯一的匈奴單于。

  若是這樣的話,當一下孫子,似乎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吧?

  當初,冒頓大單于,還給東胡人當過質子,被東胡王肆意凌辱過呢?

  “大丈夫能屈能伸!”

  “暫時受些屈辱,算不得什么!”

  “冒頓大單于,能受東胡之恥,遂成大業;漢高能平城之恥,遂有今日!”

  “本王如今,向漢稱臣,乃是為匈奴保存實力,為來日再塑霸業,不得不含辱為之!”

  “子孫后代,必有能知我者!”

  想著這些,再想著昨日,他想起來的那個詞語。

  他心中的意志,就更加堅定了。

  “曲線救國!對,本王乃是曲線救國!”

  于是,他立刻召集自己的心腹們,將談判的事情,與他們說了。

  然后,虛衍鞮就看向這些人,道:“今,漢愿推本王為單于,諸位若是愿意忠心支持,誠心擁戴,待本王即單于之位后,諸位皆當為王,為我大臣!”

  這些人一聽,先是一驚,旋即,全部跪了下來,叩首拜道:“奴才們拜見大單于!”

  “單于,奴才就是您的馬鞭!”

  “單于,奴才就是您的馬靴!”

  “天神在上,日月見證,偉大的虛衍鞮單于萬歲!”

  于是,在這些人的擁護和支持下,虛衍鞮當即就以自己的親衛和這些人的武士為骨干,迅速的控制和掌握了整個姑衍騎兵,在干掉了少數的反對者后,整個姑衍騎兵就已經全部被他控制起來了。

  做完這些,虛衍鞮就在韓國瑜的指導下,帶著幾個親信,肉袒上身,牽著一頭羊,銜著自己的王冠,亦步亦趨的走出營壘,來到漢軍營前,恭身一拜,將一封寫好的羊皮降表呈遞上去,口稱:“臣無德,不知仁義,不遵王化,使王師震怒,行雷霆之事,此臣之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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