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八節鏖戰(2)
烏恒人還能頂一天嗎?
張越看了看那些在遠方休整的烏恒義從們,微微的搖了搖頭。
剛剛的激烈戰斗,幾乎消耗光了烏恒義從們的全部勇氣與意志。
更可怕的,還是,戰死的人基本都是敢戰和愿意戰的。
留下來的,自然大部分都是些膽小、怯懦之人。
這也是冷兵器時代的常態。
勇敢者死光了,剩下的鼠輩,便抱頭逃竄。
反觀匈奴人…
張越低頭查看著那些匈奴騎兵的尸體,然后就抿起了嘴唇。
多數死者,都是些衣衫破爛,身體瘦弱的人。
換而言之,其實這些人是炮灰。
是匈奴的奴隸!
至于那些真正的匈奴武士,作為主力的精銳騎兵,張越很少看到他們的尸體。
整個戰場上,最多不過一兩百具穿著羊皮襖,里面套著皮甲,騎乘著駿馬,拿著青銅或者鐵制兵器,甚至帶著青銅胄的匈奴騎兵尸體。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打仗,并不是靠匹夫之勇,就可以決定勝負的。
技術、訓練和素質、體力、經驗,都將決定戰爭勝負與生死存亡。
旁的不說,后世米帝的高科技兵器,酷炫狂拽屌,幾乎天下無敵。
但在沙特老爺們手里,卻淪為二戰的消耗兵器。
f15,愛國者,威名盡喪。
而這就是訓練、經驗和紀律的差距。
也是態度與心態的不足。
所以,偉大領袖的教導,非常正確——決定戰爭勝負的,終歸是人,而不是武器。
烏恒人,終究只是一群剛剛被從牧場拉來的民兵。
訓練、意志和經驗,統統缺乏。
方才的戰斗,就已經清楚無誤的表明了這些問題。
很多戰死者,其實就是死于經驗、訓練的缺乏和配合的缺失。
換一支漢軍精銳步兵在此,是絕不可能損失這么慘重的。
“日暮之前,匈奴一定還會發起進攻!”張越走在死尸堆中,輕聲說道:“決戰,就只能選擇當時了!”
他抬起頭,望向前方。
匈奴騎兵,已經干干凈凈的消失在原野之中了。
他們已經撤向了崖原,去當地補充水,并進行休整以恢復體力與精力。
等他們再次出現,烏恒義從們,必將迎接一次狂猛的考驗!
考驗時間,甚至可能長達數個時辰。
張越相信,衛律現在應該也清楚和明白,此地的烏恒義從們的虛實。
他一定不會放過機會的。
今天下午,肯定是一場血戰!
現在,擺在張越的面前,只有兩條路。
一條死磕到底!
但是,烏恒人很容易就會掉鏈子。
畢竟,他們不是漢軍的精銳。
沒有什么榮譽啊、使命啊、信念啊一類的支撐物。
又缺乏凝聚力,能在這里依舊堅持,沒有潰散,還是多虧了呼揭人先前的殘暴,以及張越畫的大餅和早上展示的射術。
要求他們和李陵兵團一樣,五千人戰到最后,只余數百,彈盡糧絕,卻依舊可以保持組織、秩序,還可以頑強突圍。
那太難了!
而另外一條,就是后撤數十里,重新選擇一個狙擊陣地,依靠天險來遲滯衛律部。
但問題是…
且不說能不能做到。
就是做到了,也不會比現在更好。
倔強青銅和最強王者,就算打一萬把,該被虐還是被虐!
況且,撤退從來都是冷兵器時代最艱難的事情。
其難度比進攻要高無數倍。
張越甚至懷疑,只要他下令后撤,烏恒人恐怕就都會變成二師兄。
這大軍,瞬間就會崩散。
即使不會,衛律也不可能讓他安然后撤。
到時候隨便派出一支騎兵銜尾,那張越就算有三頭六臂,亦要回天無力!
屆時,恐怕就是天策上將被黑的最慘的一次了!
故而…
此地,決不能放棄!
死也要守住!
那什么辦法,可以解決當前的困境呢?
走在戰場中,張越陷入了沉思。
忽然,他想起了一個故事,眼睛漸漸的亮起來。
同時,腦海中,方才在箭樓上,所見到的匈奴騎兵的作戰與進攻姿態,向幻燈片一般,一幀幀的掠過。
審視著那些匈奴騎兵展現的姿態和進攻方式,張越從中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原來是這樣…”他嘴角漸漸的浮現出笑容。
因為,他發現了匈奴騎兵的進攻節奏和轉換節奏。
通過回放,他發現,幾乎絕大多數的匈奴騎兵,都是以兩百或者三百騎,為一個作戰隊,由兩個或者三個類似的作戰隊,組成一次攻擊波。
當攻擊有利時,這個攻擊波就會迅猛前沖,擴大戰果。
而遭遇不利時,其前鋒就會采用牽扯和拉扯戰術,不斷的拉扯烏恒人的陣容,吸引他們的注意,等烏恒義從的陣列被拉扯松動后,再由其身后的兩個騎兵隊,抓住其前鋒拉扯出來的空間,果斷發起打擊。
烏恒義從,就多次在匈奴人這一招面前吃了大虧。
錯非張越手里還特地留了預備隊,更將烏恒人分成三個梯隊,亂流交替上陣。
否則的話,在剛才匈奴騎兵就可能已經成功的在防線上鑿開缺口了!
但這種戰術,雖然靈活。
進攻時,也很有威脅。
然而,其攻擊轉換的間隔,卻有些略長。
一個攻擊波,若是攻擊不利,再次整隊和重新組織進攻,便需要至少一刻鐘以上的時間!
也就是他們面對的是烏恒人。
在當今世界戰力段位上,雖然還不至于淪落到倔強青銅段位。
但也撐死不過是一個白銀黃金段位的選手。
而匈奴人的段位與意識、經驗,卻是已知世界唯二的最強王者!
所以,他們的這種進攻節奏與攻擊方式才能得逞。
若是面對漢軍,他們這么玩,純屬找死!
旁的不說,僅僅是漢軍的強弩勁弓,就夠匈奴人喝一壺的了。
就更不提,漢軍步兵,大多數都受過嚴格的對騎兵作戰訓練。
完全可以在這里,將匈奴人懟的生活不能自理。
搞清楚了匈奴人的攻擊節奏后,張越的臉上,重新流露出笑容。
信心,再一次回來。
“只要再頂住一個時辰,最好兩個時辰…”張越低聲呢喃:“我便有機會,忽施冷箭!”
對于馬來說,一個時辰或者以上的激烈、高強度的運動后,其心臟與肺,就都要承受重擔。
此外,夏季的高溫,會使得它們需要用更多的水和能量來調節體溫。
而這就給了張越機會!
堅壁摧銳的戰術,總結起來,就是以弱侍強,以強擊弱。
和古老的田忌賽馬是一個道理——用我最強的軍隊,在你最脆弱的時候,發起最強的攻擊。
從而達到一擊斃命的效果!
“傳令:召集各部頭人,商議戰后部署!”張越扭頭對郭戎下令。
衛律的大營,設立在崖原邊緣的一處小溪之旁。
此時,經歷了一個早上的鏖戰的匈奴騎兵,都已經回到了此地。
人人臉上,都洋溢著高興的笑容。
最開始的金甲人帶來的恐懼,此刻,在他們心里消失的干干凈凈。
如今,每一個人都在吃著奶酪,喝著冰涼的泉水,談論著那些烏恒人的可笑和孱弱。
歡樂的氣氛,充斥在所有人心中。
因為…
剛剛的攻擊,清楚無誤的表明了烏恒人,依然與他們記憶中一樣。
不過是孱弱的奴隸,卑微的牧奴而已。
養馬和放牧,他們或許還算可以。
但,打仗這種事情,真的不適合他們!
錯非顧忌衛律也是烏恒人出生,此刻恐怕很多人都已經跑到了衛律身邊,盡情的吹噓自己的英勇,嘲笑著烏恒人的失態與不專業。
沒辦法,自匈奴與漢交戰以來,這一戰是匈奴人最輕松的一戰。
以騎兵沖擊防御森嚴有著完整防御陣地的敵軍。
損失卻是微乎其微!
很多骨都侯,在清點了自己的兵馬后都發現,不過折了三五騎而已。
就連衛律,也難得露出了輕松的笑容。
“今天下午,日暮之時,再打一次,應該就可以擊碎這些烏恒人的防御了…”他笑著對王望說道:“王兄,等我軍擊碎當面之敵的狙擊后,各部不要戀戰,也不要追逐逃兵…”
“我們直趨鶄澤,去尋找和接應姑衍王!”
“這才是當務之急!”
王望聽著,點頭道:“臣明白,臣會將此事,與諸位骨都侯都講清楚的!”
衛律卻是因為有些遺憾的嘆道:“若早知道,烏恒人如此孱弱,本王就該投入全部軍隊,那樣說不定此刻已經突破了他們的防線了!”
在之前,因為擔心可能的反撲,衛律留下了兩千精銳,作為預備隊,以應對可能發生的情況。
但現在看來,那純粹是多余的。
“下午的攻擊,大王要將全軍全部投入作戰嗎?”王望問道。
衛律聽著,笑道:“還是不了!”
“謹慎些,總歸沒有錯!”
“況且,方才不是已經證明,哪怕只投入三千余騎,依舊可以碾碎他們嗎?”
“可是…”王望抬頭,看著衛律,道:“我軍的馬匹,可能有些問題了…”
上午的激烈作戰與高強度的機動,使得很多戰馬,都出現了脫水情況。
現在雖然有了休息的機會。
但一個下午,可不夠!
衛律聽著,想了想,然后道:“那就將預備隊的馬和進攻方的馬換一下!”
“盡量保證,進攻騎兵有著充足馬力可用!”
打完這一戰,他們還要向南突進數百里,去尋找和接應姑衍王的騎兵。
那估計會是一場惡戰!
所以,戰馬的體力和精力,必須有一個充足的儲備!
“遵命!”王望低頭領命,就笑呵呵的出去布置了。
衛律則閉上眼睛,輕輕的躺到冰涼的地面上,假寐起來。
他很累。
很想睡覺,只是,理智告訴他,不能閉眼。
于是,就瞇著眼睛,思考著問題。
他想著今天的戰斗,想著那些烏恒軍隊的表現。
嘴角微微勾起一絲驕傲。
他雖是烏恒人的后代,但對于烏恒人,卻沒有絲毫認同。
也從未覺得,自己是什么烏恒人。
相反,他更認同引弓之民之概念,推崇一種‘有詩書禮樂、上下尊卑,各安其職’并由單于大一統,主宰一切的引弓之民社會。
“打贏這一役,接回姑衍王,若是可以,便率軍在這幕南,掀起風浪,吸引漢朝注意力!”
“若是不行,便撤回漠北,嚴守籬笆!”
想著這些事情,衛律便陷入了沉沉的夢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