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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節 作死的人

  送走那些呼奢人,張越將自己的想法,再重新思慮一遍。

  最終確認,這應該是當前的最優解了。

  當然,其實還有另外一個選擇。

  學我大清的明君圣主們對草原用過的政策。

  拉攏、腐化上層,用宗教洗腦和麻痹下層。

  再配合減丁政策,將草原狼馴化為草原羊。

  我大清的政策,好是好,可惜太沒底線了,而且,在提高生產力和促進社會發展、進步方面可以說一無是處!

  最重要,最重要的是漢室沒有執行我大清政策的基礎!

  因為,大漢帝國,或者說所有的漢人政權,都從未將自己的屁股放在奴隸主的位置上去思考問題。

  不像我大清,時時刻刻念著一個‘事有不逮,便退回關外祖宗龍興之地’的想法,于是便將所有人,都視為奴才、包衣。

  寧與友邦,不與家奴。

  漢唐宋明,哪個有過這樣的念頭呢?

  崇禎亡國的時候說:朕死,無面目見祖宗于地下,自去冠冕,以發覆面,任賊分裂朕尸,勿傷百姓一人!

  我大清呢?

  所以啊,政治基礎不同,政策自然也會不同。

  更不提,他張子重還是董仲舒的繼承人,公羊春秋未來的扛把子,儒家的話事人。

  而公羊學派,推崇的是大復仇,是大一統,是正義與公平。

  要是離得遠一點,或許還可以玩玩代理人,打打擦邊球。

  就在家門口,怎么秀操作嘛?

  再說,這幕南可是本土。

  不止是后世的地圖上的本土,更是諸夏民族自古以來神圣不可侵犯的疆域。

  殷商之時,孤竹國統御之所,乃是子氏墨姓諸侯國,是商王的親戚,更是殷商革命的功臣!

  見過在本土秀操作的統治階級嗎?

  開歷史倒車也不是這么開的。

  中午的鶄澤,陽光熾烈,氣溫攀升到接近二十度。

  湖面微波粼粼,錦鱗游泳,碧波蕩漾,景色無比壯觀。

  然而…

  十余座堆磊著無數猙獰首級,散發著惡臭的京觀,卻就矗立在此,讓人見之心神恐懼,只覺毛骨悚然。

  京觀之前,一面匈奴的大纛,被人直接丟在地上。

  羊皮縫制的大纛上,繡在上面的黑雕圖案之上,無數馬蹄印留在其上。

  諸水小奴騎在馬上,看著眼前的這些京觀,不由得膽戰心驚。

  跟隨在他身后的數十名貴族們,同樣兩股戰戰。

  “王師神威,真的是天下無雙啊…”良久,諸水小奴擠出一絲笑容,低聲贊嘆。

  于是他翻身下馬,從懷中取出一個信物,拿走手中,對著那十幾個策馬而來的漢軍騎士,恭身一拜:“天子奴婢,粗鄙野人,諸水小奴奉命朝拜天使!”

  為首的一個漢軍騎士湊上前來,檢查了一下他的信物,然后還給他,道:“請閣下在等候,待我前去通稟!”

  “有勞!”諸水小奴努力的笑著,滿臉的巴結與討好。

  不用再去看其他,只看著眼前的這些京觀。

  他就知道,在漢人面前,再怎么卑躬屈膝都是正確的。

  此時,張越正坐在鶄澤南岸,觀看著一場長水校尉與護烏恒都尉之間的撞球比賽。

  這種他將后世的橄欖球規則帶到漢室的運動,如今在關中是上至王侯將相,下至販夫走卒最喜愛的運動。

  從長安到新豐,幾乎每一個地方每一天都有著比賽。

  而當這項運動,被長水校尉,帶來幕南后,也立刻受到了護烏恒都尉將士們的歡迎和喜愛。

  更受到了烏恒上下的追捧。

  正觀看著場內的撞球比賽,田水就湊到張越耳畔,低聲報告:“主公,諸水部的首領來了…”

  “哦…”張越頭也不回的道:“帶他先去參觀一下呼奢部的墳塋…”

  便繼續興致勃勃的投入到對比賽的欣賞中。

  對他而言,現在,諸水部的貴族們,確實沒有眼前這場比賽重要!

  這不是傲慢,而是一種無聲的警告。

  告訴這些家伙——本使很生氣,你們該想想辦法,怎么平息本使的怒氣!

  待田水走后,張越昂起頭來,看向天空中的太陽:“中午了啊…”

  “留給鮮虞部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等到太陽下山,鮮虞部再不抵達。

  他們就不要來了。

  其實…

  張越心中甚至覺得,鮮虞部最好不要來了。

  因為只有這樣,他才有借口,在未來將這個部族毀滅。

  畢竟,現在他已經打算,讓呼奢人繼續留在鶄澤。

  這樣就不得不給他們留下足夠生計的牲畜。

  換而言之,漢軍最終可以帶回長安的牛馬羊群數字就要大打折扣了。

  鮮虞人若是撞上槍口,那自然是最好不過了。

  正好可以拿他們的牲畜來抵充呼奢人的缺口。

  可惜,這場撞球比賽,張越也終究沒有看完。

  因為,從善無出發的第一支補給車隊,也在隨后抵達了鶄澤。

  整整三百輛武剛車,運來了數以萬計的箭矢以及數以千計的弩機零件、無數醬料與醋布。

  此外,楊孫氏也帶著上百名隨從,跟隨著補給車隊一起抵達。

  這倒是讓張越頗為意外。

  詢問后才知道,這個小婦人是來求援的。

  原來,她已經得到了消息。

  長安的大鱷們。

  包括袁氏、田氏、李氏在內的大賈的重要人物,都已經帶著大量人手與金錢,從長安星夜兼程,趕去雁門。

  這小婦人害怕自己好不容易經營出來的產業,被人截胡。

  這就讓張越有些失望。

  不過,旋即一想,他又釋懷了。

  因為楊孫氏的到來,馬上就為他解救了呼奢人的問題。

  特別是那上萬婦孺的安置問題。

  這些人在張越看來,是很難辦的,需要大量人力物力來管理、照顧,防止她們被人拐走。

  但在楊孫氏手里,卻是最有價值的勞動力。

  一萬多廉價勞動力!

  這對楊孫氏來說,就是錢和利潤啊!

  果不其然,張越只是和這小婦人一說,她便立刻兩眼放光,激動不已,直接撲到張越懷中,要不是白天,恐怕都能…

  將楊孫氏打發去呼奢婦孺營地里,派了軍隊保護后。

  張越終于騰出了時間和功夫,可以接待諸水部的人了。

  于是就找來田水,問道:“諸水部的人,現在怎么樣了?”

  田水答道:“主公,小人帶他們看了呼奢人墳塋,諸水部的首領與隨從,看上去都被嚇到了…”

  “嚇到了?”張越笑著道:“這就對了!”

  其實,張越自己也很不理解,諸水部的人是不是腦子有問題?還是智商不夠?!

  呼奢人和匈奴人眉來眼去,還可以用野心來解釋。

  鮮虞人也是一般。

  唯獨這諸水部,與匈奴人有聯系,還暗中勾結,那就是純屬腦子有坑!

  因為…

  他們游牧的地區,正是匈奴人舊日的核心,他們祖先長眠之地——龍城!

  匈奴人一旦重回幕南。

  或許呼奢、鮮虞以及其他部族,都可以饒恕。

  獨獨諸水部,必定要斬草除根!

  一個拔了他們祖墳,還將冒頓、老上挫骨揚灰,最后在他們的祖墳上放牧的敵人。

  匈奴人是絕對不會放過的!

  “將他們帶來見我吧!”張越說道。

  “諾!”

  一刻鐘后,數十名穿著羊皮襖或者狼皮襖的烏恒貴族,就被帶到了張越面前。

  “粗鄙野人,諸水部酋長諸水小奴,拜見天使!”一個看上去大約三十多歲,髡頭小辮,身材低矮,長著一張滿是坑坑洼洼的臉的男子,跪到張越面前,磕頭頓首:“小人聽說天使大駕光臨,特意命人為天使準備了些禮物…”

  便有人捧著一個木匣上前,呈遞到張越面前。

  木匣打開,露出了里面的事物——一只展翅翱翔,栩栩如生的金雕。

  這金雕,乃是用純金打造,做工精巧,價值連城。

  但張越卻只是掃一眼,就冷哼著,問道:“諸水貴人,可已經看過呼奢人的墳塋了?”

  諸水小奴聞言,渾身都打了一個冷戰。

  他腦海不由自主的就回憶起了那些在鶄澤湖岸的京觀以及那數之不盡的呼奢大坑,以及墳塋四周明顯的舉行過喚靈儀式的痕跡。

  更不提,每一個墳塋旁,都放著十幾個被裝在木匣之中,用來警示和告誡的未下葬的骷顱頭。

  只是想起那些猙獰的骷髏,諸水小奴就兩股戰戰。

  因為他很清楚,倘若匈奴人進攻的是諸水部。

  諸水部的下場,會比呼奢部慘烈數十倍!

  呼奢的婦孺甚至還可以活命。

  諸水部,則必定雞犬不留!

  “奴婢知罪!”諸水小奴馬上就趴到地上,拼命磕頭:“奴婢知罪!”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張越笑著上前,扶起他,道:“不過,若無懲戒、教訓,我恐將來有人舊病萌發…”

  “還請天使懲戒!”諸水小奴立刻就識趣的拜道。

  “這樣…”張越微笑著,看著這個諸水部的貴族,道:“諸水從今之后,除每三年的定時朝貢外,還需每年向九原與定襄,輸送牛羊各一萬頭!”

  “當然,漢家也不讓爾等吃虧,這些牛羊,本使特準,地方官府以布帛、鹽鐵,平賈而易之!”

  “如何?”張越盯著他,輕聲問著。

  “謹遵天使教訓!”諸水小奴想了想,馬上就跪下來,叩首謝恩!

  這對他而言,確實是很寬松的條件了。

  張越卻是笑了笑,道:“除此之外,諸水部將來的世子,必須由天子冊封!”

  “且世子必須送去長安,在大鴻臚學習!”

  “小人遵命!”諸水小奴再拜頓首。

  “善!”張越擺擺手,道:“先就這樣吧!”

  送走諸水小奴等人,張越轉過身去,看向軍帳中那個已經被建造起來的幕南沙盤。

  心中滿懷壯志。

  “團結大多數,打擊一小撮!”他微笑著呢喃:“偉大領袖的教導,果然放之四海皆準!”

  對于諸水,敲打和警告為主,輔以經濟控制和上層同化就可以了。

  畢竟,現在的情報已經顯示,其實諸水部在任立政遇刺案上,牽扯不深,他們是真的以為那些刺客只是走私商人。

  而作為始作俑者的呼奢,則已經慘到不能再慘。

  所以呼奢人是一個榜樣,一個樣本。

  用于警告和教育烏恒各部——不跟漢天子走,你們的下場會有多么慘!

  現在來看,效果很好。

  然后,就是借此拉攏和團結其他各部。

  于是,鮮虞就被孤立了。

  哪怕現在,鮮虞的首領趕到鶄澤。

  他也只能答應和同意張越為他們擬定的無數苛刻條約。

  他若不來,那就更好了。

  看著沙盤上,標記的鮮虞牧場。

  張越都忍不住流起了口水。

  那可是幕南最大的金礦!

  鮮虞海,后世的呼倫貝爾大草原。

  因呼倫湖與貝爾湖而聞名,而在二十世紀前,這兩個內陸湖泊,盛產地球上最好的皮草——水獺皮。

  此外,當地還是這個地球上最好的牧場之一!

  無論氣候還是環境,都很適合漢家移民。

  不似這鶄澤,氣候干冷,條件艱苦,風沙很多。

  若是滅掉鮮虞部,從內陸移民數萬過去,很容易就可以在當地扎根。

  比起還未開化的烏恒人,當然還是漢家自己人更好。

  春秋不是說了嗎?

  內諸夏而外夷狄。

  這種好地方,自然要劃到自己碗里!

  一直等到傍晚,鮮虞人終究還是沒有趕到鶄澤。

  這讓張越既高興,又憤怒。

  高興的是,鮮虞人自尋死路。

  而他的憤怒,也是因此而起。

  鮮虞人居然敢違抗命令?

  這是赤裸裸的背叛!

  更是對漢室的挑釁!

  錯非張越眼前,還有著衛律在,他已經下令提兵向西北,去鎮壓和剿滅這個膽敢不尊號令的部族了。

  “傳我命令!”張越望著已經落入天際的太陽余暉,抬手下令:“除鮮虞于漢藩屬之列!”

  “曉瑜諸部:從今開始,鮮虞非漢臣也!”

  言下之意,已經昭然若揭:二三子可以鳴鼓而擊之!

  命令傳出,烏恒各部,震驚非常。

  諸水小奴,更是慶幸無比。

  因為他知道,天使的這個命令意味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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