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嘖嘖…”張越看著自己眼前的簡牘,忍不住的抿著嘴唇,譏笑了起來。
“這一仗,打的可真是不錯…”低頭看著簡牘上的數字,張越心花怒放,難以自持。
“土地十萬畝,奴仆七千余,牛馬牲畜三十余萬頭,黃金兩萬金,絲綢布帛十萬匹,粟米百萬石,奶酪湩乳十七萬余石!”
這就是雁門郡中豪強貴族和官員,初步統計出來的訾產了。
旁的不說,單單只是物資項,就足夠發起一場大規模的戰役了!
“難怪當年王溫舒、義縱會那么喜歡抄家滅族…”張越感慨著:“這么容易刷的政績,誰不喜歡?”
可惜,張越現在已經不需要這種政績了。
“將抄沒訾產,立刻報告長安!”丟下手里的筆,張越吩咐道:“讓陛下高興高興!”
“諾!”郭戎低頭領命。
張越則是起身,走到院子里活動活動筋骨。
才做了不到兩百個俯臥撐,鄧爽就帶人來到了張越面前,報告道:“侍中公,馬邑令自殺謝罪了!”
“哦…”張越冷笑了一聲:“倒是便宜了他!”
自三日前,張越進入善無城,然后就大肆搜捕和緝拿官員、豪強、貴族。
同時鼓勵百姓上告、檢舉、揭發。
于是,一天之內數百份訴冤狀和上告書,就涌入太守府。
張越于是臨時任命鄧爽為守善無尉,令他負責相關的案件處理工作。
同時,向雁門十四縣,派出使者,傳喚各地縣令、縣尉,要求他們到案說明一切與他們相關的案件情況。
馬邑縣,算是最早得到消息的。
卻不料,那個縣令居然如此果斷,直接自殺了!
這可真的是讓張越有些遺憾。
“其他各縣,要謹防罪官自殺!”張越吩咐道:“派騎兵去,嚴密保護,不得有失!”
“諾!”鄧爽領命。
“對了!”張越問道:“派去與長水校尉聯系的信使,可有回信了?”
“啟稟侍中公,暫時還未有!”鄧爽答道。
“哦!”張越聽著,微微的皺眉。
在這個時代,或者任何時代,騎兵在遠距離的行軍速度上,是要被步兵吊起來錘的。
沒辦法,騎兵的速度就是這樣。
在兩百到三百里左右的戰場機動,騎兵是無敵的。
但超出這個距離,且時間拉長后,其速度就會越來越慢。
以至于,明明張越與續相如率領的長水校尉本部,明明是二月初六,一起出的長安。
結果,張越都快到雁門十幾天了,續相如和他的長水校尉,還沒有抵達雁門郡。
這可真的是太尷尬了。
不過可以理解。
畢竟,續相如此行,可不止是帶了軍隊來的。
他的軍隊身邊還跟著大批的士子,總數超過了一千。
士子們又帶了隨從、家臣和仆人以及各種生活用品、盤纏,這就又是不知道多少人。
其行軍速度,張越估摸著一天能有個五六十里,就已經是很牛逼了。
“有消息,立刻報告我!”張越擺擺手吩咐道:“君等下去做事吧!”
“諾!”鄧爽恭身退下,帶著人,繼續去前廳,忙活了起來。
雁門郡全郡的各種訴狀與案件,現在都是他在帶人處置。
雖然,很多事情,其實都不需要審理。
雁門的豪強貴族官員們,在過去實在是過的太安逸了。
所以,他們做事,連遮掩都懶得做。
以至于如今查起來,簡直是順暢無比。
各種人證物證齊全,有些家伙甚至還在公文上留下了無數把柄。
以至于,鄧爽需要做的只是核實和調查。
然后將相關證據整理起來,報送侍中而已。
盡管如此,鄧爽還是忙的昏天黑地,但卻一點都不覺得累。
反而感到非常充實。
看著鄧爽遠去,張越抿起嘴唇:“我這位鄉黨,倒是一個不錯的司法官,值得培養和提拔!”
張越現在甚至考慮,讓鄧爽留在雁門,擔任專責刑訟的主薄。
辛苦這么久,冒了這么多風險。
張越當然不是來做慈善的。
政治人物,一舉一動,都有目的。
不然,他何必硬剛雁門呢?
費這么大勁,還不一定能撈到什么好。
說不定還可能影響未來的仕途。
在事實上來說,張越其實是在雁門、代郡和上郡之間,選擇了雁門。
選擇雁門的原因是因為雁門夠爛!
因為很爛,所以可以大展拳腳,可以將全郡的既有利益集團和地頭蛇,一刀斬!
然后,自然就能扶起自己人,做到位子上去。
于是,雁門郡自然就會姓張。
“雁門可是一個好地方啊!”張越眨著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可能在旁人看來,此地苦寒,雁門十四縣,戶口接近八萬,人口超過三十萬。
但,只有一百萬畝不到的墾田和數十萬畝的灘涂地與鹽堿地。
靠著這么些土地,當然是養不活這么多人口的。
更不提,雁門還屯駐了一支滿編為八千人的句注軍!
雖然現在,句注軍爛了,但八千脫產士兵,每年的開銷和各種軍械支出,依然能嚇死人。
所以,在過去雁門與上郡一樣地方財政,需要并州甚至中央支援。
每歲,中央撥款數千萬,大司農平準粟米、豆麥百萬石,并州刺史再從其他郡縣調運錢糧數千萬,以維系雁門郡的行政與軍事。
故而,此地在匈奴人遠遁后,就漸漸成為了一個長安貴族權貴眼里的雞肋。
有能耐的人,是不肯來此的,而雁門本郡的人才,只要一有機會,就想盡辦法外調。
于是惡性循環,變成了今天的樣子,為韋延年與馬原所趁,讓雁門郡成為了豪強樂意,門閥溫床。
在張越眼中,雁門郡卻是一個好的不能再好的基地。
因為此地,在后世屬于山西大同。
大同有什么?
答案是煤,豐富到讓人不敢相信的煤炭資源,足可讓此地變成一個未來的重工業基地。
當然,若是僅有煤炭,張越還不會這么興奮。
關鍵是…
雁門郡還控扼著北上的通道。
無論是去朔方還是幕南,雁門都是必經的捷徑。
這意味著什么?
市場!
一個新興的市場!
幕南與朔方,起碼有著兩百萬的人口,更能輻射河西四郡、西域與居延。
消費潛力,無比巨大。
現在,張越只有兩個問題需要解決。
第一個問題是:怎么讓這個潛在市場的消費者,愿意購買張越想要讓他們購買的商品?
第二個問題是:怎么讓這些潛在消費者,消費得起?
只要解決了這兩個問題。
張越嘴角開始忍不住溢出笑容。
翌日,一封求情的書信,送到了張越面前。
“上郡的王源啊…”張越拆開信件,笑了起來。
這位與后世某位小鮮肉同名之人,乃是塞下有名的大詩賦家。
雖然名聲比不上已故的司馬相如、枚乘、嚴助這樣的bug級文豪。
但其所作詩賦,依舊頗為有名。
據說當初,趙敬肅王在世時,曾頗為欣賞和喜歡他的詩賦文章,曾多次邀其至邯鄲,坐而論道。
只是…
這信件上的文字,卻是張越失望不已。
“還以為能掰出什么花樣呢?”張越毫不客氣的將手里的帛書丟進身旁的垃圾桶里:“原來是來勸我‘以大局為重’的…”
砸吧了一嘴巴,張越譏笑了起來:“說得好像,雁門郡離了這些豪強蠹蟲,雁門郡就要脫離中國,變成塞下夷狄之國一樣了!”
對于這種人,張越甚至懶得與他分辨。
連一個字的回信都不想寫。
但,這卻只是一個開頭。
隨后,馳道上,不斷有快馬傳信。
只是一個上午,張越就接到了十五封來自并州各郡甚至朔方的名士、貴族與致仕名臣的書信。
都是來求情的。
有的,只是為了某一個人求情,但也有人,卻自我感覺和王源一樣良好。
書信之中,言辭懇切,說的鞭辟入里。
好像都是在為了張越考慮一樣,就差沒有告訴張越——你應該聽我們的,快快釋放了那些無辜的‘淳樸士人’與‘忠良大臣’吧。
讓張越看的,真是尷尬病發作,有些莫名其妙。
“這些家伙,怕不是腦子糊涂了吧?”張越搖著頭,將這些書信統統丟了出去。
同時,下令給田水和李池,以后但凡有什么名士啊、老臣啊或者其他亂七八糟的人物寫來的類似書信,統統丟掉,不要再拿來給他看了。
于是,善無城的百姓們,在這一天,親眼目睹了一場他們永世難忘的好戲。
長安來的天使,派人將數十封各郡名流寫來的求情信,丟到了街道上。
一時間,無數人爭相傳閱,然后紛紛拍案叫好。
但,消息傳出去后卻讓張越一下子就惹惱了無數名士、名流。
這些人立刻就覺得,自己臉上火辣辣的,面子掛不住了。
本來,他們寫信來求情,其實很多時候,只是順勢而為,也并沒有覺得自己的信能起到什么效果。
然而現在,他們卻都被激怒了。
甚至有人當即就啟程,前往雁門,沒辦法,他們吃的就是面子和名聲這碗飯。
現在面子和名聲卻被人踩在了腳下,若不做點什么,那往后還怎么混呢?
一時間,雁門風起云涌。
先定個小目標,比如1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