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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二節 舍我其誰

  張越步入寢宮之中,侍奉天子帷幄的幾個貼身侍衛,立刻迎上來,問道:“侍中公何事?”

  這些侍衛,都是羽林衛的孤兒軍選拔的精銳。

  對于當今天子,忠心耿耿之士。

  幾乎沒有什么人,什么事情,可以動搖他們對天子的忠誠!

  因為,他們是天子親手撫養、看著長大的。

  他們的父祖,更是漢家英雄,戰隕沙場,或死于王事的將士、官吏。

  相當于漢家英烈。

  天子在上林苑,為這些人特地劃出一塊土地,安置他們。

  給他們聘請老師、教官,授文武之藝,每歲定期看望、巡視、接見、勉勵。

  及年二十三,選其精銳,充為期門郎、羽林郎。

  他們從小就是在當今天子的招撫和看顧下長大,耳聞目濡的是君恩如海。

  很多人,甚至連成家立業,也都是天子從內庫拿錢操辦。

  故而,忠心不二,無人可以動搖。

  侍衛帷幄之時,連眼睛都不眨。

  常常一站就是一宿!

  有了他們,漢家天子帷幄之中,就屬于絕對安全。

  “尚書令張安世及大鴻臚戴仁,有要事求見,吾要入禁中,喚醒陛下!”張越昂首道:“還請打開帷幄,令吾入內!”

  侍衛們互相看了看,然后自動退到兩側,掀開簾子。

  張越跨步入內,就看到了天子,安睡在塌上。

  幾個宮女,跪在左右床榻左右,小心侍奉著。

  張越走過去,躬身喊道:“陛下…陛下…”

  此時,天子正沉浸在夢境之中。

  夢里不知身在何處,只覺,云霧繚繞,仙光縈繞。

  神君,架著祥云,身被羽翼,從他眼前飛過。

  他大聲呼喚:“神君,神君,汝還記得當初的諾言嗎?”

  可惜,神君卻充耳不聞,翱翔飛過。

  而在神君身后,又有一人,駕云而來。

  此人,面目模糊,只是看著熟悉無比。

  天子連忙大聲呼喚:“仙君留步,仙君留步…”

  那人似乎聽到了天子的呼喚,回過頭來,露出一個熟悉的笑容:“陛下何事喚臣?”

  正是張子重!

  天子激動萬分,正要說話,夢卻醒了。

  “陛下…陛下…”天子睜開眼睛,看著連枝燈下,那個恭身立在身旁侍中官,神色古怪至極。

  “陛下,尚書令臣安世,大鴻臚臣仁,星夜來朝,敢問陛下,是否召見?”張越看著天子醒來,立刻報告。

  天子卻是置若罔聞,反而看著張越的臉,神情迥異。

  張越被他看的有些發毛,只好再道:“陛下,尚書令和大鴻臚求見…”

  天子這才醒悟過來,問道:“何事?”

  “臣聽說,任立政在烏恒遇刺…”張越低頭報告:“故而大鴻臚和尚書令不敢懈怠…”

  “任立政?”天子先是皺眉,然后就想起來了。

  他起身道:“傳大鴻臚和尚書令入覲!”

  一刻鐘后,趙充國領著張安世和戴仁,進入禁中寢居。

  “臣安世,恭問圣躬…”

  “臣仁恭問甚躬……”

  “星夜來朝,還望陛下恕罪!”兩人齊聲俯首。

  “兩位愛卿免禮…”天子坐直了身體,對兩人道:“朕聽張子重說,任立政在塞外遇刺?”

  “情況如何了?”

  “回稟陛下!”戴仁俯首道:“據上郡太守、將軍郭昌奏報:欽使任立政,于烏恒榷市,遇賊刺殺,身中三刀,不省人事…護烏恒校尉楊永已領兵前往探視…”

  “廢物!”天子怒聲罵道:“護烏恒校尉,連朕的欽使也不能保護周全,朕要其何用?”

  “制詔:宣護烏恒校尉楊永,即刻回京述職!”

  “諾!”張安世馬上領命。

  天子又道:“傳朕的命令,去飛狐口,命令飛狐將軍張恢,令其隨時等候朕的命令!”

  “諾!”張安世再次頓首。

  張越卻是聽得目光灼灼,神采連連。

  飛狐軍,從高帝開始直至元光中,就是漢家備胡的總預備隊。

  在其成立的百年時間中,這支屯駐在古老的飛狐要塞的漢軍精銳,就一直承擔著對匈奴的戒備任務,直至衛青霍去病橫空出世,漢軍出塞,匈奴遠遁,其身為漢家長城防線的預備隊使命才告一段落。

  到現在,更是成為了一支二線的部隊。

  但,其作用卻一直未改,只是轉換了一下角色,從過去的救火隊,變成了今日的執法隊。

  沿著長城,從漁陽到九原,任何邊郡出了問題,天子都會派遣飛狐軍前去坐鎮、彈壓。

  而動用這支部隊,等于告訴天下,此事漢家絕不肯善罷甘休!

  必定要查一個清楚!

  這樣想著,張越就出列拜道:“陛下,侍中任立政,臣雖未曾謀面,但其心憂社稷,忠心陛下,臣仰慕已久,深以其為榜樣,如今,任立政遇刺,臣請命前往烏恒,調查此事,為任立政討還一個公道!”

  天子聽著,遲疑片刻,然后道:“此小事爾,何須愛卿出馬?”

  “卿當前的任務,當為輔佐太孫,盡快建好太孫莫府,處置諸般事務…其次,則為訓練士卒,編練新軍,卿可不要忘記,卿與朕之約?”

  張越聽著,連忙道:“陛下,臣依然堅持,請命出使,處置此事!”

  “臣不僅僅想查明任立政遇刺之事,處置好迎回漢使之事,更有心,為陛下震懾烏恒九部…”

  “臣聞,當初冠軍景恒侯,與烏恒各部貴人約:烏恒永為漢臣,各部君長,歲貢長安,隔年朝覲天子一次…”

  “然則如今,烏恒諸部,漸有不臣,有君長,甚至數年不朝不貢!”

  “臣實憂之,愿持節往烏恒,約見各部貴人,申明舊約,鞭笞不臣,令彼輩不敢不朝貢于長安…”

  天子聽著,卻是疑慮起來。

  烏恒人的漸漸尾大不掉,這是朝野都知道的事情。

  天子本身就曾多次考慮,加強約束烏恒的事情。

  只是,一直騰不出手,也沒有好的借口。

  如今,任立政遇刺,倒是一個合適的借口。

  “卿可知,如今烏恒,再非過去之烏恒?”天子悠悠的道:“若要臣服其部族,至少需要兩萬精騎,數萬步卒…”

  這是漢家朝堂上曾經討論過的事情。

  當初,烏恒人從白山黑水的烏丸山,遷徙至右北平、上郡之間的牧場,為漢屏障時,其邑落不過一萬,戶口三萬多,人口不過十余萬。

  如今,卻已經膨脹成為九部、七萬多邑落,二十幾萬戶,人口百萬的超級勢力。

  雖然,依然是一盤散沙,各自為政。

  卻再非一個漢使,就可以驅使如牛馬的小角色了。

  一旦逼反,那么從右北平到上郡的數千里草原,就又將烽煙再起。

  考慮到如今匈奴未滅,不宜再起戰火,漢家朝堂才無視了烏恒各部的漸漸不穩。

  想著,等滅了匈奴,再來收拾這個二五仔。

  甚至,還想著,利用烏恒和匈奴的仇恨,讓他們彼此火拼,全部死了算逑。

  張越卻是俯首道:“啟奏陛下,臣不需要兩萬精騎,也不需要大軍出動…”

  “臣只需帶長水校尉本部,就可為陛下,臣服烏恒各部,令其入朝長安!”

  在張越看來,他甚至都不需要帶兵過去。

  只要一個天子節旄,就可以單槍匹馬,讓烏恒百萬之眾俯首。

  原因很簡單——他乃是大漢侍中,天子近臣,天子欽使。

  一人就可以勝過千軍萬馬,讓烏恒各部,戰戰兢兢。

  因為,他背后站著大漢帝國的百萬虎賁。

  是衛青霍去病的母國,是震懾天下,追亡逐北,滅國無數的大漢帝國!

  烏恒人或許敢背著漢家搞小動作,但現在絕不敢公然對抗漢家。

  更不敢舉起叛旗!

  再說,烏恒各部,也并非全是二五仔。

  也有忠心耿耿的大漢鷹犬,縱然是那些二五仔中,也不乏有忠臣義士,仰慕漢家的人物。

  故而,張越有足夠的信心,單槍匹馬就讓烏恒群雄束手。

  沒辦法,漢家積威,就是如此夸張!

  歷史上,傅介子當著樓蘭群臣的面,斬其王頭,樓蘭全國連個屁都不敢放!

  常惠持節,在西域喊了一聲,就有數萬大軍,隨其將旗,包圍龜茲,迫龜茲王出降。

  班定遠只帶幾十個人,就敢火燒匈奴使團。

  更夸張的,還是當年的霍去病。

  一人一馬,直入渾邪部中,讓渾邪王盡殺其部族的匈奴人和匈奴貴族,然后恭身投降。

  所以,在張越本來的計劃里,他是打算仿效偶像當年的故技,重演一人一馬,降服百萬之眾的傳奇。

  之所以,決定帶上長水校尉,也只是出于宣傳的考慮。

  讓塞外的烏恒英雄們,親眼看看效忠大漢的人,是何等風光?何等威武!

  讓這些英雄們,在當有今朝沒明日的夷狄和大漢忠臣之間做一個選擇。

  張越相信,只要他們不傻,就會做出正確的抉擇。

  而,只要這些人來投,那么,烏恒各部的貴族,再有難耐,也逃不出張越的五指山。

  天子聽著,也是頗為意動,但卻有些舍不得。

  特別是,方才的那個夢,讓他舉棋不定。

  故而,想了想,天子道:“卿之請,朕知矣,只是,茲事體大,朕還需召集丞相、九卿共商…”

  張越聽著,只好恭身拜道:“臣逾越了…請陛下恕罪!”

  但,烏恒之事,他卻已經下定決心,舍我其誰!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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