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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節 入我甕中(1)

  一個時辰后,泥靡內心的感覺更加強烈了起來。

  因為,眼前的事務,讓他感到無比恐懼!

  數百臺鐵氈,在眼前一字排開,分成數列。

  上千名鐵匠,揮舞著鐵錘,不停的敲打和捶打。

  一件件鐵器,在工匠揮汗如雨的敲錘,逐漸定型!

  更讓泥靡恐懼的是,那個看上去胖乎乎的漢朝人的話。

  “殿下…小人這作坊,主要生產的是鐵鋤的鋤面和鐵釬的長釬頭…”

  “現在,每天能生產大概兩三千件吧…”

  “只是生鐵原料有些供應不上來啊…若能得到充足原料供應,產量應該還可以再提振一些…”

  這些話,每一句都像利刃,刺進了泥靡的心臟中。

  每天制造數千件鐵器?

  哪怕只是一個零件,那也意味著,只要漢朝人需要,這個作坊完全可以轉型生產兵器。

  換而言之,它一天就能武裝三千士兵!

  對于烏孫來說,這簡直是一個絕望的數字。

  更絕望的是,這個作坊,還只是漢朝的這個城市里,二十多個大型作坊之一。

  面對這樣可怕的生產能力,烏孫人拿什么來對抗?

  除了絕望之情,泥靡內心,還出現了另外一個想法。

  這是他數日前和滇王太子常慎一起游玩時,常慎偶然間告訴他的事情。

  “不為中國,則是夷狄,中國富強,夷狄貧弱,此乃天定!何也?夷狄之不修文,不行仁義,無有忠孝,其父殺子,子弒父,由來已久,故上下離心,彼此敵視,吾聞匈奴單于夜宿王庭,竟不敢刀劍離身!”

  “中國則不然,天子行圣道,施仁義,澤教化,推崇忠孝,故上下有別,尊卑有序,昊天如何不賞中國而罰夷狄?”

  如今,親眼看著漢朝人以匪夷所思和無法想象的速度,生產鐵器,鍛打農具。

  泥靡不得不相信常慎說的話。

  他雖然年輕,但去過的地方有很多。

  他去過匈奴,在單于庭和匈奴王室把臂同游過,也曾游走西域,率軍巡視,更越過蔥嶺,和康居人‘切磋’。

  在沒來漢朝以前,他認為的世界,都是一樣的。

  逐水草而居的引弓之民,統治和奴役著那些定居耕種之人。

  那些孱弱的農耕之人,在引弓之民的鐵騎面前,毫無還手之力,只能卑躬屈膝,奉上女子財帛,祈求引弓之民的寬恕。

  到了這漢朝,自稱諸夏的中國之地,一切都變了。

  他在河湟之間,看到過那些放牧游牧的引弓之民們,驅趕著大批牲畜,遷徙于牧場之間。

  但,一旦他們遇到了博冠長袍的漢朝人。

  特別是那些戴著羽冠的漢朝士大夫騎馬而來。

  整個部族,無論男女老少,都主動讓開道路,甚至還有人會匍匐在地,對漢朝人行禮問安,口稱明公。

  一開始,他不了解,很疑惑。

  但如今,他知道原因了。

  “仁義不施則攻守之勢異也!”念著這句漢朝人的話,泥靡在心里道:“不行忠孝,則人民不安,國家不寧…”

  他想起了烏孫歷史上的數次動亂。

  其中就包括了現任昆莫翁歸靡之父大祿引發的那次動亂。

  在作為君父的先昆莫獵驕靡還在世的時候,大祿就悍然引兵,威逼赤谷城,逼迫先昆莫妥協。

  烏孫也是因此,從此分裂,至今依然動蕩不安。

  若是有中國的忠孝觀念,大祿敢叛亂,敢威逼嗎?

  怕是連個念頭都不敢動!

  “不行仁義,則人民不服,文明落后…”

  無論是西域還是匈奴或者康居遠西之地,所有王國都是拳頭說話,弱小和戰敗者為奴為婢,收盡欺凌與壓迫。

  烏孫國內的牧民,幾乎沒有人能活過三十歲。

  而漢朝的平民,卻有能活到七十、八十的,泥靡甚至在上午的時候,見到了一位漢朝老人,居然有九十多歲。

  他至今依然記得,那位老人,雖然走路微微顫顫,牙齒也掉光了,連眼睛都看不清了。

  這樣的老人,不管是在草原還是遠西,無論是奴隸還是貴族都不會被人重視,甚至會被人欺侮。

  但在漢朝…

  無論是平民百姓,還是官員貴族,甚至是那位漢朝的長孫殿下,對這位老人,無不恭恭敬敬。

  這和烏孫人對老人的處置方法,有天壤之別。

  更重要的是…

  泥靡眼中閃現著光澤:“漢朝人肯定是實施了仁義忠孝,按照他們的先人教誨,努力踐行,才有今天的富強!”

  這是所有人類的通病!

  喜歡從結果倒推過程!

  馬克波羅游記公開后,整個歐陸,就掀起了中國熱。

  文藝復興運動的那些巨頭,都是將遙遠的未知東方古國,視為天堂,看做伊甸園。

  大英帝國的公務員考試選拔制度,甚至就是在中國科舉制度的基礎上發展而來。

  因為在很多人看來,中國的就是好!

  瓷器也罷,絲綢也好,茶葉也是,都是完美的產物。

  自然,中國的制度和思想,也是完美的。

  而同樣的,當中國人打開國門,看到西方的發達國家的情況后,幾乎所有人都一致認定,西方能發達,靠的就是左手民豬,右手自由。

  要和西方一樣,就要自由,就得一人一票,民豬共和。

  幸好,偉大的毛熊,繼承了偉大的老大哥的意志,先走一步,趟了地雷,用自己的鮮血,證明了其實壓根不是這樣的。

  后世無數俊杰,知識分子、精英,都不可避免的得了這個病。

  泥靡不過是西元前的一個游牧王國的王子。

  烏孫人甚至連文字都沒有,立國也不過百多年。

  再強、見識再多、城府再深,在這樣的人類通病之前,又豈能幸免?

  所以,他不可避免的陷入了自我否定和深思之中。

  而這種自我否定,在他來到了另外一個工坊時,達到了高峰!

  在這里,他見到了讓他永世難以忘記的一幕。

  漢朝的少府,從新豐城外,挖了一條渠道,引水進入此地。

  他們在渠道的上游,建立了一個大約四五丈高的蓄水池,由閘門控制。

  水池下方就是工坊所在的地方。

  當閘門打開,積蓄的河水傾斜而下,灌入一個從作坊中延伸出來的巨大木制木槽中,木槽起碼有一人高數丈長,當河水注入其中,木槽就被水的力量帶動向下沉淀,帶起了在另一端的一個巨大的沉重鐵錘狠狠的砸下來!

  沉重的鐵錘,擊打在工作臺上,將一塊模樣奇特的鐵具,打造成型。

  那是一個怪模怪樣,被嵌在工作臺上的器具。

  直到它被取出來,呈遞到漢朝的皇長孫面前時,泥靡才發現,那是一柄刀,一柄細長的刀。

  雖然還未開鋒,但其構造的形狀和特征,卻讓泥靡知道,這是一種專門為騎兵裝備的,特別適合在戰馬上揮砍的騎兵刀。

  那迷人的造型,那細長的體態,那堅固的刀身,每一樣都比最純潔美麗的處女還要動人,讓泥靡心曠神怡,難以自抑的迷戀上祂。

  就聽著那位漢朝的‘張子重’拿著那柄刀,對漢朝的皇長孫道:“殿下請看,此乃少夫巧匠和臣以及丁令吏一同探討和制造的水利鍛錘的實驗裝置打制成的馬刀…”

  “此刀長三尺,厚一寸,刃兩毫,最是適合在馬上揮砍…”

  “而且,若是繼續改進水利鍛錘,擇一良灣,引水捶打,一臺鍛錘裝置可以日產馬刀數十柄…”

  聽到這里,泥靡已經是渾身都戰栗了起來。

  日產數十柄,那搞上十臺,豈不是能生產數百柄了?

  漢朝人這么富裕,完全可以搞個上千臺啊!

  要不了幾個月就能秒天秒地了!

  就聽著那張子重繼續道:“殿下,此外,此物還是國家制造馬蹄鐵的最佳裝置!”

  “若能制造數十臺,不出一年,只要精鐵足夠,完全可以讓漢軍完成全面的馬蹄鐵換裝,使得漢家將士擁有一項決戰利器!”

  聽到這里,泥靡再也按耐不住,走過去對張越用自己剛剛學會的漢人禮儀,拱手問道:“敢問貴官,所謂馬蹄鐵乃何物?”

  張越聞言,微笑著回頭,看著泥靡。

  “總算咬鉤了!”在心里面,笑了一聲,張越就回禮道:“好叫貴使知道,此乃吾國的戰略利器!”

  “裝備于戰馬之軀,可以馳騁千里,而不至馬蹄受傷!”

  聽到這里泥靡就瞪大了眼睛。

  作為游牧民族,泥靡自然知道,馬蹄是什么構成的?

  任何馬種,不拘是常見的挽馬,還是騎兵用的戰馬,或者烏孫馬、大宛馬這樣的名馬。

  所有馬種的馬蹄都是相同的。

  它們和人的指甲一樣,一個不注意就會瘋漲。

  有些怠懶的牧民,養得馬匹,一個沒注意,馬蹄的蹄角就拖在地上,長達數尺,變得幾乎無法馳騁。

  所以,戰馬的馬蹄需要定時修剪。

  當其劇烈運動時,馬蹄和草皮摩擦,很容易就會受傷,一旦受傷,引發感染,如是夏季,戰馬必死無疑!

  至少在烏孫是這樣的!

  所以,烏孫人從來不在夏天用兵。

  以泥靡所知,匈奴人也是如此。

  但漢朝人,卻告訴他,他們發明了一種保護馬蹄的器具?

  這叫泥靡如何不瘋狂?

  如何不激動?

  先定個小目標,比如1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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