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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二節 矯正(1)

  抱著趙柔娘,張越將她送到了長樂宮宮門。

  早有女官在此等候了,而且還是熟人,長樂宮謁者令淳于養。

  “辛苦侍中了…”淳于養笑著從張越手里接過趙柔娘:“皇后命奴婢轉告侍中:侍中忙于政務,令妹自有吾來照顧,望侍中不要擔心…”

  張越連忙笑道:“皇后厚愛,柔娘與臣皆是惶恐不已…”

  “侍中言重…”淳于養深深的看了眼張越,忍不住道:“皇后對于柔娘,非常喜愛…”

  可能別人不知道,但淳于養很清楚,自從諸邑公主遠走異鄉后,皇后這些日子,幾乎哭瞎了眼睛。

  她的意志和精神,都受到了極大打擊!

  作為一個母親,她只有一子三女。

  長女和次女都是早夭,現在幼女又遠走萬里之外,可能今生都不能再見。

  這種痛苦是外人所無法想象的。

  好在,這個時候南信小公主帶了一個小女孩,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而這個小女孩,無論是鼻子眼睛還是性格,甚至連說話的方式,都特別像已故的衛長公主小時候。

  很多宮中老人,都幾乎以為是衛長公主靈魂歸來呢!

  皇后見了,更是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和泛濫的母愛,錯非知道對方是侍中張子重的長嫂之妹,恐怕當時就已經要留下她常伴身邊,即便如此,衛皇后也還是沒有忍住,當即認了義女。

  小姑娘也很懂事、可愛,與南信小公主一起,成為了衛皇后的開心果和小棉襖。

  昨夜,趙柔娘回家后,衛皇后幾乎一宿沒睡,一直在擔心這個小棉襖有沒有睡好、吃好?

  今天早上天沒亮就起來了,想要派人去張府接人。

  還是淳于養攔住了母愛泛濫的皇后。

  沒辦法,淳于養伺候衛皇后幾十年,深知衛皇后對衛長公主的感情與愧疚。

  沒見這些年來,愛屋及烏,對長公主的遺子平陽侯曹宗百般寵愛,隔三差五就派人去送黃金。

  生怕這個外孫短了吃穿。

  就連她并不承認的衛長公主與欒大所出的那個信武君欒夫人,其實也挺疼愛的。

  要沒有皇后撐腰,這個寡居的婦人,哪里能如此逍遙快活?

  如今見了神似愛女的趙柔娘,立刻就將其對愛女的寵溺、愧疚以及思念,全部投注了進去。

  旁的不說,淳于養就知道,衛皇后甚至打算謀劃著,讓天子封自己新認的義女一個名號。

  她甚至,打算將當利那塊地方,也送給這個義女!

  要知道,當利可是富庶無比的!

  當地不僅僅人口繁多,更關鍵的是——有鹽池!

  而且鹽池的產量還很高!

  在如今,鹽就是錢!

  只是顧忌朝野輿論和天子可能不會同意這么胡鬧,才強行忍住的。

  自然,淳于養知道,這個小姑娘的未來有多么美好!

  不夸張的說,她將可能成為類似太宗朝時的鳴雌亭侯許負一樣bug的貴女!

  只要衛皇后變成衛太后,這天下都得巴結她!

  當然,這些是以后的事情。

  只是…

  “這個侍中官真是命好呢…”淳于養在心里說著。

  本身,得天子和長孫喜歡,現在,又有一個家人,成為了皇后的小棉襖。

  這誰還能動的了他一根毫毛啊?

  張越卻是沒想太多,將趙柔娘送到淳于養手里后,就與之揮別。

  然后驅車轉道,回了家里。

  回家后就開始收拾衣物、書簡等行李,裝了足足五個車廂!

  沒辦法,僅僅是各位學子的書稿,就差不多占了三輛馬車。

  要不是他是侍中官,有資格享有十輛國家供養的馬車以及相應車夫資源,恐怕在長安和新豐之間多跑幾次,就要破產了。

  把這個事情搞定后,張越就拿起昨夜批閱好的那些書稿,自己仔細審議了一遍,從中挑了五份出來,叫來田禾,吩咐道:“汝持吾印璽,去太學面見董先生,將此五份書稿還給先生,就說:晚輩才疏學淺,唯愿與諸君共同探討,共同進步…”

  田禾聽著,在心里認真的記下來,便對張越一拜,道:“諾!請主公放心…”

  別看他們兄弟出生貧寒,基本不識字。

  但隨著張越崛起,南陵縣里的三老與地方士紳,早已經教育過他們。

  將如何打理和照顧公卿家族的本領和技能,傳授給了他們。

  甚至還有人曾手把手的教他們做事。

  這也是這個時代的特征之一。

  鄉黨之中有人幸貴,全體沾光。

  然后,為了這個貴人能走的更遠,幾乎會全縣總動員,幫他將一切事情都搞定。

  而這是雙贏的事情。

  畢竟,鄉黨中有大人物,哪怕彼此其實不熟,但對鄉黨其他人本身也是利好。

  尤其是出門在外的時候,說一句‘侍中張子重,我鄉黨也’,便是盜匪也不敢輕易加害。

  萬一惹毛了對方背后那人,如何是好?

  對吧!

  更不提,其實幸貴后的鄉黨,根本不可能不照顧自己的同鄉,也不可能不給自己的鄉親爭取福利、政策。

  在現在,給故鄉爭取福利,政策,是每一個士大夫的義務與天職!

  所以,當張越將田家兄弟帶來長安后,愕然發現,這幾兄弟居然已經知道如何處理家中事務,如何與外人交談,如何維護本家家主的面子與體統。

  這可怕的封建制度,讓張越目瞪口呆,驚訝萬分!

  但這卻是漢季社會的特征與特色。

  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

  送走田禾,張越就傻笑了起來。

  他很期待,自己送出去的那五份手稿,到了他們的主人手里,會發生怎樣的事情?

  因為,這五份書稿,都是來自公羊學派的治學系巨頭贏公門下的弟子。

  其中最有名的人叫做眭弘。

  是的,你沒有看錯,就是那個在歷史上作大死的家伙!

  不過,現在眭弘先生,還是一個小鮮肉,張越查了一下對方的資料,眭弘先生今年才二十二歲,正是風華正茂,意氣風發的青年。

  他在長安的士大夫圈子里,也開始展露了頭角。

  特別是前不久的學潮,他算是諸多激進派里的典型人物。

  就差沒有喊著‘孔曰成仁,孟曰取義,漢家養士數十年,取義成仁就在今日!’沖進長安九市去抓不法奸商了。

  這個年輕人的思想,很危險啊!

  特別是張越看了他的書稿以后,深感歷史上他被砍頭,真的是自取滅亡!

  小小年紀,就已經敢非議朝廷,了!

  長大了還了得?

  必須仔細矯正,甚至得請楊教授治療!

  而其他四位,也與這位眭弘先生,有著差不多的相同思想。

  這些年輕人,滿腦子的危險思想,讓張越看了,都有些毛骨悚然。

  甚至,還有人在書稿里,公開說什么‘上蒼置君以保萬民,非為君置萬民以養君王,故人主布德,不為仁義,則無道也,無道之君,桀紂也!既桀紂之君,則湯武革命,順天應人!’。

  這要讓天子看到了,肯定是下月腰斬名單上有名啊!

  本著懲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原則,張越義不容辭的承擔了起了改造這些家伙思想的責任。

  這些祖國的花朵,必須改造過來。

  當然了,順便塞點私貨,甚至刺激刺激他們的神經,只是順手而為。

  只是,不知道他們會不會認可和接受自己的觀點?

  張越對此,也是有些忐忑。

  若是可以的話…

  未來漢室,肯定能按照他的計劃,向前前進了!

  “也不知道,他們能不能接受康南海那套工業黨的思想啊…”張越喃喃自語著。

  可能很多人都不知道,康有為康南海同志,在臭名昭著之余,還是晚清第一個堅定的工業黨。

  在這位保皇黨兼公羊大儒眼里,唯一能救‘我大清’的辦法,只有工業化。

  可惜…

  此君選錯了站邊,也選錯了幫助對象。

  不能順應歷史和人民的呼聲,于是被歷史的車輪,碾成了渣渣!

  而張越,則毫不客氣的借用了這位先生的一些觀點,然后摻了點私貨,作為回復。

  若是可行,并且可以被接受的話,工業黨或者說以工商發展帶動社會發展,生產力發展的思想,就有興盛的基礎!

  因為,在如今天下,戰斗力最強、影響力最大、最有意愿和動力去宣傳的群體,就是公羊學派的那票理想主義者和激進派。

  說服了他們,幾乎就等于說服了目下最強力的一個團體!

  田禾帶著張越的書稿,驅車來到了太學門口。

  老實說,他有點發憷,甚至有些戰戰兢兢,看著太學的大門,手心都有些出汗。

  沒辦法,這可是太學!

  賢良文學和博士先生們的大本營!

  在過去,他連正眼都不敢看的地方!

  勉強整理好心緒,讓自己鎮靜下來,他走下馬車,拿起書稿和印信,走到太學門口,探頭看了看,便拱手高聲拜道:“小人奉我家主公,侍中領新豐事、欽命長安除疫大使張公諱毅之令,特來太學,求見太學祭酒領光祿大夫事董公諱越足下,煩請通傳,不勝感激…”

  連說了三次,太學門內終于有了動靜。

  一個守門的軍官,從門內走出來,同樣戰戰兢兢的看著田禾,小心翼翼的問道:“閣下是張侍中的家臣?”

  田禾點點頭。

  對方立刻就擦了一把汗,連忙恭身道:“既是張侍中家臣,快快請進…”

  這讓田禾都有些措手不及。

  我家主公,原來已經如此有名了啊!

  一種自豪感立刻油然而生。

  連原本有些怯懦的腰桿,也立刻挺直了起來。

  可不能給主公丟人!

  太學算什么?

  俺可不能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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