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豐城中,此時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在城東靠近護城河的地方,一個巨大的怪物,正在拔地而起。
假如從空中俯瞰的話,你會發現,這里已經完完全全的變成了一個有組織有血肉的工廠!
是的!
工廠!
雖然,技術粗糙,幾乎所有工作都需要手工完成。
但是,卻已經是一個符合工廠定義的基地了。
一個個作坊之中,無數人揮汗如雨,將一個個木制、鐵制的零件制作成型,然后再由人檢驗,裝車送往下一個作坊繼續下一道工序。
分工合作與緊密配合,使得此地,變成了一個源源不斷生產著各種器物的工廠。
更重要的是,在核心區域,那個龐大的工坊之中,上千名這個時代最好的工匠,運用著自己的智慧與經驗和技術,將生鐵液化,幾臺改良自‘七輪扇’的器械,在人力的推動下,將風吹進坩爐之下,使得火焰熊熊燃燒,冶煉溫度不斷升高。
由是,本來只能小規模手工生產的炒鋼,現在可以成批煉成了。
雖然這個規模還很小,五個坩爐,每日只能產出不到千斤(漢斤,約合240250KG)的精鐵與鋼。
但卻已經可以供應上曲轅犁的需求了。
張越行走在其中,心里也是充滿了自豪與驕傲。
雖然現在這個工坊園,其實還遠未成形。
就連作為主體的少府工坊,也只完工了三分之一,將將能讓少府考工室和東園署里調來的熟練‘炒鋼法’的大匠能有地方炒鋼。
所謂炒鋼術,應該是漢室發明的一種新型的手工冶煉技巧。
后世就曾出土過,約是漢太宗在位時期的炒鋼術制成的寶劍,那些寶劍出土后,雖然在地下歷經兩千多年,但依舊鋒利無比,輕輕一揮就能刺破十幾層的紙皮。
而炒鋼術的原理,對于后人來說,簡單到能算作常識了。
其主要辦法,就是將生鐵在坩爐之中高溫液化,不斷攪拌,并加入精礦粉,使得生鐵中的雜質氧化,從而得到鋼。
當然,為了保密,這些工匠,就將配方與技術神秘化,稱之曰‘藥’。
但在穿越者面前,一切遮掩和障眼法,都失去了作用。
現在,炒鋼術的所有技術要求和操作程序,都已經變成了文字,被貼在工坊的墻壁上,連學徒也能學習并且實地操作。
這些經過張越提煉和完善的程序,自然比起那些工匠為了藏私而神秘化的程序更簡單明了。
這也使得鋼鐵與熟鐵、精鐵產量大增。
原先,一個熟練大匠一天最多能練幾十斤。
現在,是成百上千的練。
唯一的限制是坩爐不足與原料。
坩爐好辦,已經有十幾座全新的冶煉坩爐在建設中了。
就是生鐵原料的問題,讓張越有些頭疼。
新豐本身沒有鐵礦,所有原料都需要從長安轉運。
這導致成本大增。
好在,現在的少府卿是公孫遺,管著調撥資源的是成源,倒不用擔心被人掐脖子。
只是終究有些難受。
“現在每日可產曲轅犁多少具?耬車多少?水車多少?”張越問著陪同他視察的丁緩。
這些日子來,丁緩在工坊園內,發揮了無可替代的作用,若非是他坐鎮,此地的生產秩序與生產速度,斷然不可能這么好,這么快。
無數匠人,聽說是丁緩坐鎮后,立刻就心服口服,甘愿聽令。
而工坊之中,無論出了什么問題和困難,丁緩總能想到辦法解決。
這些天,僅僅是張越所知,丁緩就已經為各個工坊,解決了數十個生產上遇到的技術問題。
“回稟侍中公,如今工坊之中,每日能作曲轅犁七具,耬車十三具,水車五輛…”丁緩笑著道:“此外,還有其他鋤頭、鐮刀、耙等工具各數百…”
張越聽著點點頭,現在這個工坊園之中,來自少府的匠人,已經達到了三百多人,還在陸陸續續的不斷增加中。
其他商賈派來的匠人、學徒、奴婢工,幾近百人。
而產量卻只有這么點,張越有些尷尬。
更尷尬的是成本。
現在一具曲轅犁,在這里被生產出來,其成本已經接近五千錢了。
耬車成本也逼近了三千錢。
更夸張的是水車。
現在,一架水車帶磨坊的制造成本已經幾乎達到兩萬錢!若算上組裝費用,起碼是兩萬三千錢。
如此昂貴的器具,根本不是農民能用的起的。
但沒有水車,百姓的生產用水問題,特別是旱季用水就無法解決。
所以,張越干脆就將水車建設納入了新豐的基礎建設開支中。
反正對穿越者來說,國家承擔重大公共設施和基礎設施建設的責任,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不然百姓憑什么給你交稅服役?
而這個決定,也讓他一下子成為了新豐百姓眼里‘有史以來最好的縣尊’。
只是,水車的產量限制,使得安裝速度很慢。
到現在,各鄉都開始補種冬小麥了。
但全縣卻只安裝了不到十臺——絕大部分都被他裝在了新豐的外圍鄉亭。
目的呢,也很簡單,做宣傳用的。
讓其他人看看,特別是鄰縣的人好好看,好好學。
最好倒逼著鄰近幾個縣的官僚,不得不來新豐考察、取經和學習。
張越就可以趁這個機會,將爪子伸到周邊。
而曲轅犁和耬車的事情,就比較為難了。
成本五千的曲轅犁,起碼也要賣個一萬錢,才能有收益,至于成本三千的耬車,換成商人賣的話,至少六千錢。
但別說一萬錢、六千錢了。
大部分平民百姓,連一千錢也未必拿得出手。
倒是各鄉的地主豪強貴族們紛紛表示,這個價錢很公道。
若是能優先供給他們,他們甚至可以加點價錢。
但,若這些曲轅犁與耬車,只賣給地主豪強貴族的話…
張越敢保證,不用三年,新豐的貧富差距就會大到令人畏懼。
好在,他是穿越者。
農民沒有錢?
不要緊!
縣衙買下來,再租給你好了。
一具曲轅犁,每天給一百錢租金,一具耬車每日給六十錢租金,若是客戶還需要租賃耕牛挽馬,那便只需要再加五十錢就可以打包帶走。
由是,哪怕是再窮的百姓,也能用得起這些昂貴的新農具了。
唯一的問題是——產量太少,供應不上。
現在新豐全縣的曲轅犁加起來才二十來套,耬車也僅得三十具。
沒有辦法,張越只好想方設法的進行調度、分配,同時,督促工坊全力生產。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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