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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七十九節 將星璀璨

  李廣利望著自己面前這位笑容滿面的長孫,一時間有些恍惚,甚至差點以為自己眼花了。√雜々志々蟲√

  微微定了定神,李廣利只能是再拜道:“殿下關愛,臣代諸將拜謝!”

  “末將等拜謝殿下關愛!”身后的幾位將校,恭身敬拜著。

  “下官張子重,敬問君候與諸公安…”張越適時的站出來,拱手行禮,同時眼睛不停的掃著這些將校,在心里面猜測著這些大將的名字。

  在后世的史書上,除了一個李廣利外,其所部將校的名字,恐怕已經沒有幾個人清楚了。

  甚至,錯非有《史記》與《漢書》的存在,人們甚至可能都不知道,在兩千年前,曾有一支諸夏軍隊,遠征中亞,飲馬錫爾河,并征服了這一區域。

  至今為止,大宛的軍事、外交皆受漢室指導。

  大宛國王的冊立之權,屬于漢天子。

  長安城的大鴻臚衙門里,更有一位大宛王子為質。

  若有需要,漢軍隨時可以帶著他,帶著大軍返回大宛,將這個王子扶持上位。

  至于,那些曾經在大宛戰爭之中奮勇當先或者智計百出的英雄豪杰之名,更是幾乎不見于史。

  只有幾個名字,在史書的某一頁的某個角落里有著殘余。

  他們在歷史上憑空出缺了。

  這是因為李廣利當了叛徒,他背叛了漢室。

  所以統治者想方設法的貶低和丑化了他的一切,抹掉了他的大部分功績。

  但在此刻,李廣利麾下的那些猛將謀士們,卻是名震天下,如雷貫耳。

  譬如,以布衣從軍,從一個伙夫做起,積功為漢前將軍的承父候續相如。

  此人智勇雙全,曾帶著幾十個漢兵就滅亡了一個名曰扶樂曾虐殺漢商的西域王國,俘虜兩千五百人,雖然這是在他借了一千多烏孫兵之后做出來的成績,但也確實很強了!

  又譬如,李廣利麾下還有一個大將,號稱海西候之犬,此人名為賴丹,是西域扜禰國王子,曾被龜茲人扣押,乃是李廣利西征大宛時率兵解救出來的。

  從此,這位扜禰國王子就成為了李廣利的腦殘粉,加入其軍,從隊率做起,屢立戰功到現在已經成長為了漢家校尉。

  這可是野戰軍的校尉!

  歷史上賴丹最終成為漢室解決龜茲問題的引子——宣帝大將常惠,以‘龜茲十三年前殺漢校尉賴丹’為名,發天子節,調烏孫、樓蘭和車師兵,問罪于龜茲,龜茲王斬殺了國內的反漢派,獻表稱臣。

  又有邯鄲人趙新弟,勇猛無雙,據說曾在大宛戰爭中多次先登,最后更立下了斬殺大宛仇漢派首領郁成王的戰功!

  其他有名有姓,戰功赫赫的戰將,更有十余人。

  這些人,共同構成了李廣利麾下的漢軍精銳主力。

  “只是不知道,這些大將有幾人隨李廣利回京了?”張越心里想著,他特別有興趣與這些人談談。

  因為,他們最了解,同時也最清楚當前漢與匈奴在西域方面的勢力糾葛與對峙情況。

  很多事情,問他們是最好的途徑。

  當然,在這些人中,最重要的還是李廣利!

  身在此世,張越早就清楚李廣利根本就不是那個歷史上已經臉譜化的反派。

  事實上,李廣利的風評很好。

  特別是在軍隊里,他的評價很不錯。

  所謂功必賞、過必罰,他可能沒有做到,但相對公平和公正,卻是做到了。

  大宛戰爭中,李廣利上表朝堂,列了一個總人數多達一千五百余的功臣名單。

  并竭力爭取,為了他們申請到了最好的賞賜。

  光是兩千石就有一百多人,千石以上一千余。

  坊間有傳言,當年跟隨李廣利出塞的士兵,哪怕是個伙夫也拿到了不少于四萬錢的賞賜!

  這年頭,能給手下爭取福利和待遇的,才能再平庸也是好大佬!

  更別提李廣利軍中的將校,大部分都是靠著軍功爬上來的。

  幾乎沒有什么裙帶關系的存在。

  也只有他這樣地位的外戚,才能杜絕裙帶關系和侵占軍人軍功的能力。

  只是…

  當李廣利兵敗、投降后,他所做的所有都是錯的。

  無論好壞,全部都是一棍子打死。

  他手下的部將,不是隨他投降,就是逐漸被貶斥、外放。

  就像現在在他麾下積功到將軍的賴丹,數年后竟被龜茲人所殺。

  而彼時漢室朝堂上,竟無人為他討一個公道,竟要十三年后,一個與他沒有半分關系,甚至都不認識他的常惠打著‘春秋大義’的旗號為他復仇。

  這樣想著,張越也是嘆了口氣。

  歷史就是如此。

  休說李廣利了!便是霍光有扶保社稷之功,號稱‘當代周公’,最后不也落得一個人走茶涼,全家灰灰,甚至連提都不能提的地步?

  要不是阿秀哥給他平了反,恐怕霍光的歷史地位,也和李廣利差不多。

  成為一個臉譜化的反派。

  想到這里,張越就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番自己眼前的這位海西候、貳師將軍李廣利。

  這位天子的大舅子,現在大約四十來歲,可能是因為長期屯兵、駐守在居延、張掖,代表天子震懾匈奴和西域諸國,所以他的膚色都被太陽曬的黝黑,皮膚也很粗糙,但他很愛干凈,將自己的髯須和衣著都打理的非常整齊,腰間挎著一柄似乎鑲嵌了珠玉黃金的寶劍。

  一開始張越還以為他這是在炫富,但仔細觀察了之后,張越知道他是在炫耀武功!

  因為那柄寶劍的裝飾和形狀,不是中國式的長劍。

  而是帶著希臘文化特征的寶劍,劍鞘上甚至雕刻著不知道是雅典娜還是誰的形象。

  毋庸置疑,這是他的戰利品!

  回溯過歷史的張越知道,大宛王國在歐陸史書上被稱為‘巴克特里亞’,乃是亞歷山大東征軍的后代所建。

  而現在,這些馬其頓殖民者與中亞塞人的混血后代,卻臣服在漢室腳下。

  可能幾十年后,這個王國就要不復存在,甚至淪為漢室的一個郡縣。

  這樣想著,張越就覺得似乎挺有意思的。

  張越在觀察李廣利,李廣利自也在觀察著他。

  “這個張子重還真是年輕的過分了!”李廣利凝視著自己面前的這個年輕侍中,心里想著:“我在他這個年紀的時候,還沉迷于斗雞走狗之中…”

  而且,這個侍中官和宮廷傳說的一樣,身材不是很高,最多七尺,體型修長,倘若不知道他曾經的所作所為,李廣利幾乎都要以為這個年輕人是齊魯的儒家名門子弟了!

  已經混跡政壇和軍隊二十幾年的李廣利,早已經明白了一個真理——上位者,無論昏庸還是優秀,無論年長還是年少,既然其能身居高位,必有其材!

  小瞧他人,是一定會吃虧的!

  所以,當下李廣利就輕身對張越拱手還禮,笑道:“張侍中,久聞大名,今日相見還望侍中不吝賜教!”

  他身后的諸將紛紛拱手道:“還請侍中多多賜教!”

  “不敢當!”張越笑著拱手請道:“還請君候與諸位將軍入座…”

  說著就和劉進帶著眾人,入了官衙正廳。

  賓主各自落座,劉進自然端坐上首,而張越和李廣利則分坐其左右,其余諸將則各坐兩列。

  立刻有著下人,奉上茶點。

  “還請君候為殿下介紹一下諸位將軍…”張越落座就笑著說道。

  李廣利聞言忙恭身道:“這卻是臣疏忽了…”說著就起身對劉進和張越脫帽一拜,然后才道:“請容臣為殿下及侍中介紹…”

  他先走到左側,對著那位坐在第一位,看上去身材高大,但看上去頗有些文雅模樣的將官介紹道:“此乃臣的長史王宣…”

  “王公昔年曾入讀于太學,太始中聞得西域車師等國侵害漢商,憤而投筆從戎,十余年來殫精竭慮于佐軍之事,軍中大小事務多賴王公輔佐之!”

  王宣立刻起身,對劉進恭拜道:“末將王宣拜見殿下…”

  然后他就目光灼灼,像看美人一般盯著張越。

  當年董仲舒在世時,他曾旁聽于茂陵,后來更成為太學生,算是董仲舒的門徒,與董越也算有些交情了。

  所以,他知道現在公羊學派是將未來希望押注在這位侍中官身上的。

  更知道,這位侍中官獻《春秋二十八義》于太學的事情。

  自然對張越充滿了好感!

  張越對他,更是有著無窮好感!

  因為,若張越沒有猜錯的話,這個王宣大約就是歷史上,李廣利帶著大軍深入郅居水時,想過發動兵變,捕拿他的那位無名長史了。

  這樣的人,確實是值得尊敬的。

  李廣利卻是繼續來到下一人面前介紹著:“此乃將軍李哆!”

  “李將軍素有奇謀,曾與臣共伐大宛,多次獻策,出奇計破大宛城塞無數!”

  張越一聽也是肅然起敬,將軍李哆!

  這可是一個智囊型的名家,他的成名戰不止是一個大宛戰爭。

  在天山戰役中,據說就是他獻策,使得李廣利找到了匈奴左賢王的破綻,擊破之,陣斬一萬多!

  李哆身材就比較粗矮了,身高可能與張越相差無幾,看上去低眉順目的,屬于那種一聲不吭的老實人。

  若李廣利不說,張越根本想不到他就是哪個被匈奴和車師人稱為‘狐狼’的漢將了。

  狐是形容他的狡詐、多謀,而狼則是對他兇殘的概括。

  據說,只要被他找到破綻,他就會立刻抓住,并狠狠的撕咬上去。

  大宛戰爭中,還只是校尉的他,就曾經連出計策,不斷調動大宛郁成王的主力,最終為漢軍主力創造全殲那個大宛貴族部隊的機會。

  “臣李哆見過殿下…”李哆微微恭身,很矜持的向劉進和張越一一致意。

  李廣利一路介紹下來,將隨行的十余位將官都介紹了一遍。

  比較遺憾,張越想要認識的趙新弟、賴丹等人似乎沒有隨行而來。

  但,張越卻也認識了好幾位在當世聲名顯赫的猛將。

  譬如,第一個先登大宛王都貴山城的漢將李循,率軍攻破了輪臺國,并率部開始屯田輪臺的輪臺都尉王申生,曾在大宛戰爭中順便帶部隊去康居國打了一回醬油,第一個率部跨越蔥嶺的諸夏將領時任校尉現任居延破虜塞都尉上官相如(雖然當時真正的領軍人物是起父將軍上官桀,但現在這位故少府卿已經老邁,歸于田園)。

  尤其是上官相如,張越一聽他的名字,再聽介紹,就眼里冒光,心里癢癢的很。

  或許在這個時代,已經有不少漢商和漢使,越過了蔥嶺,走向了中亞、南亞和西亞。

  但是,真正帶著成建制的漢軍,突入蔥嶺的,卻只有上官桀父子了。

  這個意義無比重大!

  這是有史以來,諸夏軍隊到過最遠異域。

  要幾十年后,才被陳湯打破這個記錄——陳湯征討郅支單于,打過了溈水(阿姆河)。

  再然后就要等到盛唐時期,安西都護府的大唐軍隊了。

  再之后,就沒有諸夏軍隊越過這個極限了。

  毫不夸張的說,上官桀父子那次去康居打醬油算是中國軍史上排名前十的遠征了。

  可惜無論是當事人還是當代人或者史官,在如今都沒有意識到這個事情。

  老上官桀在朝的時候,甚至都不覺得這有什么了不起的——他只是帶著大約三千漢軍的步騎部隊,追著大宛郁成王的殘部,追進了康居境內,然后和康居王打了個照面,在兵鋒下康居人交出了郁成王和他的部下,然后老上官桀和上官相如就心滿意足的帶著俘虜離開了康居境內。

  中間和康居軍隊小規模的‘切磋’了一下,大約‘深入交換了意見’‘表達了大漢帝國對于康居庇護戰犯郁成王的嚴重不滿’。

  至于,漢軍追擊戰犯,為何追到了康居境內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自然不會有人提起。

  但別人不懂,張越懂!

  西域諸國,那些與漢室不接壤的國家里,對漢室敵意最大的,就是這個康居了。

  歷史上,就是康居人庇護郅支單于,才導致了陳湯遠征。

  哪怕就是在現在,康居人也是野心勃勃。

  不過呢,康居的渣渣們,屬于西元前的大波波,典型的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他們每一次想要插手東方事務,都被嚇得屁滾尿流。

  大宛戰爭如是,后來的漢匈戰爭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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