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嘯辰在通原住了幾天,除了與杜曉迪到處閑逛之外,也到通原的幾家大企業去轉了轉。他這趟來通原也是打著出差的名義出來的,總得干點什么活,以便回去好向羅翔飛交代。
到通原的第四天,馮嘯辰向杜曉迪一家發出邀請,請他們到城里的飯館去吃頓飯,聊表寸心。杜銘華和車月英二人自然是覺得沒有必要,一家人出去吃頓飯起碼得花上二三十塊錢,還不如買點菜自己在家里做。杜曉迪也弄不明白馮嘯辰的意思,不過既然是馮嘯辰發了話,她也就自然而然地站在馮嘯辰一邊,幫著勸說自己的父母,說小馮一片心意,不好回絕云云。
就這樣,一家人出了鍋爐廠,來到通原大街上。走了約摸十分鐘光景,馮嘯辰用手指著遠處一個標牌說道:“大家看,咱們就去那家酒樓吃飯。”
眾人抬頭看去,杜曉遠首先歡喜地喊了起來:“姐夫,你不會是要請我們去春天酒樓吃飯吧?”
“沒錯,就是春天酒樓啊。”馮嘯辰嘻嘻笑著回答道。
“真夠哥們啊,姐夫!我太愛你了!”杜曉遠兩腳騰空地跳了起來,看向馮嘯辰的眼神里充滿了熱情,看那意思,他都恨不得替姐姐在馮嘯辰臉上親一口了。
杜銘華瞪了杜曉遠一眼,道:“曉遠,不許跟你馮哥這樣沒大沒小的。你說那個什么春天酒樓,你很熟嗎?”
杜曉遠叫屈道:“爸,我哪熟啊?我長這么大,總共在外面也沒吃過幾回飯好不好?我告訴你們說,這家春天酒樓,是前幾月剛開張的,租的是原來糧食局招待所的樓,里里外外都重新拾掇過了,現在是整個通原市最高檔的酒樓。我們班上有同學去吃過飯的,說里面的裝璜特別高檔,菜做得那個好吃啊…,哈哈哈哈,想不到我杜曉遠也有到春天酒樓去吃飯的時候了!”
“嗯嗯,我也聽我們同學說過,我們有個同學的爸爸在那里吃過飯,說里面的菜做得特別好,還有就是特別貴。”杜曉逸也撲閃著大眼睛補充道。她和杜曉遠兩個人都是在市里讀書的,消息自然更靈通一些。相比之下,杜家老兩口以及杜曉迪天天呆在廠子里面,對于市里的一些新鮮市反而不那么敏感。聽到春天酒樓這個名字,杜曉迪心里閃過一個念頭,總覺得在哪里聽說過,可一時又想不起來。
車月英卻是皺起了眉頭,她轉頭對馮嘯辰說道:“嘯辰啊,你聽曉逸說的沒有,那家酒樓里的菜特別貴呢,我看咱們還是別去吃了。”
馮嘯辰笑著擺擺手,道:“阿姨,你就別操心這個了,我來了這么多天,理當請家里人吃頓飯的,找個最好的飯店沒什么。曉遠和曉逸不是說了嗎,那里的菜做得特別好,今天就算咱們一塊去嘗嘗鮮了。”
“唉,花那個冤枉錢干什么…”車月英心疼地說道,在她心里,已經隱隱覺得女婿的錢也是這家里的錢,這樣浪費掉實在是太可惜了。
杜銘華沒有說啥,臉上裝出一副矜持的模樣,其實心里是百感交集。從內心來說,他也覺得到全市最高檔的酒樓去吃頓飯太浪費了,但另一方面,他又覺得這是女婿在給他們掙面子。改天回廠里一說,女婿請他們全家去了這個全市最好的春天酒樓,沒準有多少工友會羨慕得兩眼通紅呢。廠里不還有人說京城的女婿不可能看得起他們這個普通工人家庭嗎,有這頓飯,他就能夠去打對方的臉了。
說話間,一行人已經來到了春天酒樓的門前。眾人抬頭看去,果然見整個酒樓裝飾得富麗堂皇,門前的迎賓小姐身穿紅色旗袍,透著一派雍容氣息,全然不像市里其他的酒樓那樣土得掉渣。杜銘華也微微點著頭,感嘆道:“真不錯,看來這個老板真是挺有錢的,眼光也挺不錯。”
馮嘯辰笑而不語,他走到迎賓小姐面前,說道:“勞駕,我姓馮,事先在你們這里訂了包間的。”
“哦,是馮先生!”迎賓小姐滿臉笑容,躬身說道:“您訂的包間是我們的富貴花包間,我這就帶你們去。”
這行人中,馮嘯辰是最為淡定的,杜曉迪多少也見過一點世面,跟在馮嘯辰身邊,還能保持著一些從容。余下的杜家二老和小兄妹倆可就沒那么好了,從走進酒樓的那一刻起,四個人就覺得手足無措,既想裝出一副經常到高檔酒樓來吃飯的樣子,又忍不住要東張西望地看四周那琳瑯滿目的裝飾,尤其是杜曉遠、杜曉逸二人,恨不得多長出幾只眼睛,以便把所有的一切都看完,回頭可以到學校里去向同學們炫耀。
“這就你們的包間,請入座吧。”
迎賓小姐把眾人帶進包間,招呼著大家坐下之后,微微偏過頭,向馮嘯辰問道:“馮先生,現在可以上菜了嗎?”
“可以了,上菜吧。”馮嘯辰淡淡地回答道。
迎賓小姐退出去了,杜銘華和車月英看看馮嘯辰,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發問。杜曉迪卻搶先說出來了:“嘯辰,你事先來過了嗎?為什么菜就已經點好了?”
馮嘯辰笑道:“我怕點菜耽誤時間,所以就先打電話把菜點好了,點的都是他們的招牌菜。”
“這…”杜曉迪總覺得哪里有點不對,可一時又說不出來。看到父母向她投來狐疑的目光,她也只能是無奈地笑笑,畢竟馮嘯辰身上的秘密太多了,她還真不知道這一回馮嘯辰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這家春天酒樓,自然就是陳抒涵在新嶺開的那家春天酒樓的分店了。經過兩年的經營,新嶺的春天酒樓已經發展成為整個新嶺市最大的酒樓,每天食客盈門,說是日進斗金也并不為過。規模擴大之后,馮嘯辰便與陳抒涵商量到外地去開連鎖店的問題,但一時還沒有找到合適的地方。
今年上半年,馮嘯辰在京城向杜曉迪表白,二人確定了戀愛關系,馮嘯辰便在琢磨如何照顧杜家的問題。他現在自然是不差錢的,但卻知道如果直接拿錢給丈人家,杜家的老兩口或許會覺得不自在,翁婿之間的關系也會變得太過復雜。靈機一動,他便想到了這個點子,當即讓陳抒涵派人到通原來開了一家春天酒樓的分店,并打算給杜家老兩口一份干股,然后再讓他們在酒樓里做些管理工作。
這兩年,國家的政策越來越寬松,私人開酒樓已經不再是什么離經叛道的事情,不再需要像過去那樣借一個什么合資企業辦事處的名頭來掩人耳目。此外,百姓的生活水平日益提高,餐飲市場也越來越紅火,尤其是各地都有一些“先富起來”的個體戶,吃一頓飯花上一兩百塊錢也不在話下。春天酒樓從一開始走的就是高檔路線,在通原這樣的三線城市里,這樣高檔次的酒樓獨此一家,賺錢是不用擔心的。
在通原開一家分店,給杜家老兩口一些股份,自然就解決了杜家的收入問題,用不著杜曉迪再糾結于要不要把工資寄回家里去了。讓老兩口參與酒樓的管理,看中的是他們在當地的人際關系,還有就是作為親戚的忠誠。在這么遠的地方開一家店,肯定無法指望陳抒涵三天兩頭過來檢查,有自己的泰山泰水在店里守著,就不用擔心職業經理人吃里爬外,損害酒樓利益了。
要論起比通原更適合開分店的地方,當然不止一處。但事關馮嘯辰的終身大事,他也就考慮不了其他問題了。陳抒涵知道在通原開分店的真實原因之后,更是極為上心,從新嶺的總店里挑選了幾位最得力的人員派往通原,并且親自到通原來籌辦此事。在陳抒涵的心目中,馮嘯辰就如自己的親弟弟一般,而且如果沒有三年前馮嘯辰帶她出來開飯館,也就沒有她陳抒涵的今天,所以,對于馮嘯辰的事情,她自然是要當作最最重要的事情來辦的。
有關自己在新嶺開了一家春天酒樓的事情,馮嘯辰其實向杜曉迪說起過,只是杜曉迪并沒有記住酒樓的名稱而已。這一次馮嘯辰讓陳抒涵到通原來開分店,并沒有告訴杜曉迪,杜曉迪直到現在仍然是蒙在鼓里的。
馮嘯辰今天請杜家一家人到酒樓吃飯,就是準備正式向杜家老兩口攤牌了。在事先,他給坐鎮在酒樓里的陳抒涵打了電話,讓陳抒涵給他安排好了包間,列好了菜單。酒樓的服務員并不知道馮嘯辰是何許人也,只知道這位馮先生是老板交代過要好好照顧的貴客。
由于事先打好了招呼,菜上得非常快。服務員如穿梭一般進進出出,轉眼就擺下了滿桌子精美的菜肴。酒水飲料也都上齊了,杜家老兩口和馮嘯辰面前的酒杯里倒的是五糧液,而杜曉迪姐弟三人面前則各擺著一只易拉罐,里面插著一根吸管。
“是可口可樂!”
見多識廣的杜曉遠再次歡呼起來,他愿意摸著古往今來所有的經書起誓,這是他一生中第一次喝如此名貴的飲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