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延康國師知道這九位老人的來歷,便會知道秦牧為何會有著同齡人所不具備的目光和胸懷。
殘老村的九位“老人”既是秦牧的至親之人,同時也是他的老師。
這九人中有當今的如來,有曾經的神槍,還有煉寶天下第一但焉壞焉壞的啞巴,曾經俊美無雙但又心狠手辣的玉面毒王藥師,有天魔教芳動天下神魔兩面的圣女。
還有被延康國師尊為畫圣的聾子,偷遍天下絕不失手即便被砍掉一條腿還能從他手中逃脫的瘸子,被譽為天刀橫刀向天與眾神一戰的屠夫。
還有輝煌了一個時代的人皇,村長。
他們有的胸懷廣闊,有的多情善感,有的慈悲,有的沉著,有的狡詐,有的善于隱藏內心,有的充滿一腔豪情熱血,有的善于謀劃布局,也有的心狠手辣,更多的人則保留著一腔的赤誠胸懷,赤子之心。
正是有這樣的村莊,這樣的人,才能將秦牧栽培成即便是他這位五百年一出的圣人也要欽佩的人物。
秦牧自己倒是沒有什么感覺,他走出殘老村之后并沒有感覺到自己有多么厲害,畢竟自己是霸體,有什么成就都是理所當然,不必大驚小怪。
但是在其他人眼中那就簡直是妖孽般的人物了,小小年紀無論下毒還是煉丹救人,亦或是鍛造、盜竊、書畫,都是天底下最厲害的好手之一。
相反,秦牧的戰斗力倒不被眾人看中,他自己最努力修行的就是竭盡所能的提升自己的實力,這一點反倒在群星璀璨的延康不引人矚目。
然而即便是最不起眼的戰斗力,他也橫掃同儕,即便是班公措也屢屢在他手中吃癟。
秦牧離開殘老村時在術數上的造詣不高,但是離開大墟后他的術數造詣也是突飛猛進,就算是道門中人,能夠將太玄算經吃透摸透的也不多,而秦牧雖不是道門中人,卻將太玄算經研究透徹。
他后發先至,天底下術數造詣上能夠超越他的也為數不多。
與他接觸越多,便越發覺得這個小小的少年的不同尋常。
“想要盡快將這金書寶卷上的內容化作術數模型,便需要精通術數的人來幫忙。”
秦牧將金書寶卷收起,道:“第一種功法鵲橋訣,我可以在一個月的時間內測量完畢,建立起術數模型,但是第二種功法玄引訣和第三種功法神渡訣,需要計算的東西太多,只讓我一個人整理的話,只怕需要一年多的時間,耽擱時間太長。”
延康國師、村長和瘸子都露出凝重之色,建立術數模型,需要在金書寶卷的空間中測量每一個角度,用數字來重建三種功法在空間中的一個個坐標點。這一點至關重要!
有了術數模型之后,然后以金書寶卷中的神橋和自身神橋的比例為尺度,將這些空間坐標換算出來,確定自己神藏中功法運行的一個個坐標點。
只有這樣,才能學會鵲橋訣,搭建鵲橋,鵲橋修補神橋,將神橋延伸,然后才能進一步修煉玄引訣,從神橋對面的天庭中煉出另一座玄引橋。
玄引訣修成之后,再修煉神渡訣。
倘若計算有所偏差,鵲橋玄引橋神渡橋三橋無法合攏,便會功虧一簣,前功盡棄!
“道門中,術數最強的是老道主。不過老道主已經退隱,不知去了哪里。其次便是當今的道主,原來的林軒道子。”
秦牧繼續測量計算,道:“他在術數上的造詣極高,我見過他施展道劍,術數很強。”
延康國師頭疼欲裂,徐徐道:“道門與延康國的關系并不好,不過必須要請他們出山。除了金書寶卷之外,還有便是射日神炮也需要他們!射日神炮極為重要,必須要煉。僅憑道門的人手,只怕不足以完成這兩件事。所以,還要去一趟小玉京。不過…”
他看向草原方向,頭越發疼了。
現在蠻狄國戰敗,正值吞并草原的最佳時機,萬萬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請道門出山,前往小玉京,兵臨草原,推平樓蘭黃金宮,這幾件事都極為重要,但是他偏偏分身乏術。
而在北方,還有狼居胥國攻打延康,事情之多,讓他想一想腦袋都要炸開。
“我與道主很熟,可以去道門看看,說不定能夠說動林軒道主。”
秦牧笑道:“小玉京我也可以代跑一趟,我們曾經見過王沐然和他師父甄散人。”
“我殺了甄散人。”
延康國師道:“你是天魔教主,小玉京未必會善待你。”
秦牧看向村長和瘸子,村長道:“閑來無事,出來走走也好。”
延康國師會意過來,道:“好,你們去小玉京,我推平草原,滅掉樓蘭黃金宮!”
“樓蘭黃金宮中有我百件寶物!”
秦牧連忙道:“你許過的,須得任我挑選!”
延康國師肅然道:“你放心,我說過的話一向算數!”
秦牧放下心來,笑道:“村長,瘸爺爺,咱們回慶門關,帶上熊惜雨母女和龍胖,去一趟道門和小玉京。”
延康國師當即起步,向賀蘭關走去,秦牧等人則返回慶門關,接上熊惜雨母女,將村長抱起來放在藥簍子里。
秦牧突然醒悟過來:“糟了,我還沒有去過小玉京!”
村長淡淡道:“我去過那里。那里都是一把老骨頭,又臭又硬。你去小玉京,未必能說得動他們。”
瘸子興奮得摩拳擦掌:“小玉京,我還沒有去過!沒去偷過這個圣地,此生不算圓滿!可惜老馬爺不在…”
熊琪兒仰頭看著瘸子,認認真真道:“瘸爺爺,偷東西你會被打死的。”
瘸子對這小丫頭頗為寵溺,摸了摸她的頭,笑瞇瞇道:“琪兒想做天下第三圣手嗎?”
“想!”那小女孩聲音響亮道。
賀蘭關中,各軍整頓軍備,主將向延康國師匯報各軍損失,這次樓船炮艦開路,各軍傷亡并不嚴重,還比不上先前的一次小型戰役,損失的各種靈兵,以及需要補給的糧草靈藥都不算多。
劍堂堂主和虞淵出云也前來匯報,道:“啟稟國師,藥石沒了。”
延康國師失聲道:“什么?”
劍堂堂主再次道:“新軍的藥石沒了。”
“不可能!”
延康國師霍然起身:“這次樓船上備下的藥石是三個月的量,怎么會一日之間便沒了?”
劍堂的話不多,道:“打炮打沒了。”
虞淵出云道:“國師,秦博士改良后的炮,對能量消耗很大,而改良后的丹爐需要的藥石也更多。剛才一役,每口炮射出的炮光次數是從前的百倍!消耗也是從前的百倍!所以,藥石便被打沒了。”
延康國師定了定神,道:“那么追擊敵軍的事情便不能交給新軍了,讓騎兵和飛騎追擊。你們新軍先且休整,等到藥石運來之后另有任務給你們。”
虞淵出云道:“國師,新軍還沒有名號,還請國師賜名。”
“我賜名不合規矩,須得請皇帝賜名。”
延康國師揮了揮手,讓他們先且下去,心道:“怎么就打沒了?秦教主改良的東西,似乎不計較血本啊,拼命的堆能量,像是害怕火力不足似的…”
正在此時,突然飛騎來報,呼嘯飛來,一頭九首雕落地,就地一滾,化作一位神通者,單膝跪地叫道:“報——啟稟國師,邊將軍請秦神醫立刻去前線一趟!”
延康國師心中微動,這次各軍休整,惟獨邊振云率領慶門關大軍銜尾追殺敵軍,準備直搗蠻狄國京城黃龍府。
邊振云常年鎮守慶門關,對草原熟悉,這次帶領精銳直奔黃龍府,可以說兵貴神速,直接斷掉黃龍府也不在話下。
“秦神醫已經去了道門,不在此地,發生了什么事?”
“巫毒!”
那神通者猛地掀開自己的衣裳,露出胸膛,只見他身上出現尸斑,大規模潰爛。那神通者嘶聲道:“我們軍中子弟都中了巫毒,有不少兄弟已經死了!太學院的軍醫說,是大巫在水中下了毒!”
延康國師面色凝重,霍然起身,沉聲道:“帶我去看!”
那神通者修煉的是肉身神通,正欲搖身化作九首雕飛起,延康國師法力運轉,將他定住,讓他身不由己跟隨自己走在空中,沉聲道:“你不要動用法力,否則巫毒爆發更快,你只需要指方向便可。”
他的速度極快,風馳電掣,空間在他腳下似乎變得急劇縮短一般,一炷香時間后,延康國師跨出千里距離,追上邊振云的部隊。
延康國師還未從空中降落下來,便怔住了。
他放眼看去,草原上到處都是尸體,人畜的尸體,不僅僅有邊振云率領的延康軍隊,更多的是草原牧民的尸體還有他們的牲畜!
這些尸體腐爛的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許多綠頭蒼蠅漫天亂飛,圍繞著數不清的尸體嗡嗡打轉,卻不敢落下。蒼蠅落在尸體上,蒼蠅也死!
延康國師眼角亂跳,突然身邊的那位神通者悶哼一聲,口中鮮血連同肚子里的肝腸嘩啦嘩啦的吐了出來,死于非命,尸體從他身邊墜落下去。
延康國師一顆心越來越沉,現在就算秦牧這個神醫來到這里也沒有了用處,黃金宮在整個草原上都下了毒,秦牧根本不可能解開所有地方的巫毒!
延康國師握緊拳頭,走在尸山尸海之中,邊振云身邊許多將士還活著,但是身上已經在飛速潰爛。
延康國師眼角抖了抖,看向邊振云,邊振云修為渾厚,巫毒沒有近身,不過這位老將軍卻神色木然,呆呆的坐在一個年輕將領身邊,那是他的兒子,已經毒發身亡。
“邊將軍…”
邊振云木然抬頭,雙目無神。延康國師轉身便走,沉聲道:“你們留在這里,不要入關。”
邊振云看著他遠去的背影,突然厲聲道:“國師,我這里還有許多延康的子弟,不能讓他們都死在這里啊——”
延康國師身軀一顫,卻沒有停步,繼續走向賀蘭關。
關中,延康國師看著一個個背著青色葫蘆的延康國神通者,沒有一人發出聲音。
“開始吧。”
延康國師閉上眼睛,揮了揮手:“水漫草原,清洗巫毒。”
一個個葫蘆嘴打開,一片片烏云沖天而起,將草原蓋住,咔嚓咔嚓的雷霆不斷劈落,接著天降大雨。
這場大雨一直下,大雨不斷沖刷,直到十天之后,才漸漸停歇,草原已經變成了一片片澤國。
延康國師再度進入草原,被淹死的人畜不計其數,他尋到邊振云,慶門關的軍隊只剩下邊振云一人,其他人都已經死了。
“邊將軍,回關吧。”延康國師輕聲道。
邊振云木木的看著他,聲音沙啞道:“我帶他們出來的,沒能將他們帶回去,我愧對他們…國師,你帶著我們的尸體回國…我愧對你們!”
延康國師張了張嘴,邊振云拔劍,割掉自己的腦袋,雙手捧著腦袋放在他的面前。
延康國師雙手捧住這顆白發蒼蒼的腦袋,邊振云尸體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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