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轟塌之后,天地間巨響再次響起,整個長安城到處都是火光,無數高門大閥之家不斷倒塌。
整座蜀王大殿人心惶惶,許多大臣驚恐躲到了桌子下,唯有李世民自始至終面色平靜,皇帝負手靜靜看著滿城的火光。
也就在這時,猛聽一個清越的聲音籠罩長安,聲音隆隆滾滾,入耳讓人震驚,道:“我來此間,炮轟長安,五年時間不見了,你們有沒有想我呢?”
這聲音,有些人很耳熟,有些人沒聽過,李世民眼睛緩緩一閉,臉上帶著濃濃追悔,似乎也有一絲恐慌。
噗通——
李恪一屁股摔倒地上,面色已經蒼白無血,他喃喃道:“師傅?”
有一個青年的身影,始終埋在他心底。
從他幼年的時候,那身影就形成一堵無法越過的高山,由于記憶太過深刻,以至于他驚慌之下喊出的不是大哥。
長安城外,漉漉渭水,此處距離長安城只有五里不到,一艘精光森閃的鐵甲艦橫亙河流。
此艦擱在后世并不厲害,因為全船排水也只有兩三千噸,這是一種小型護衛炮艦,放在海軍編隊完全不起眼。
但是在大唐時代絕對無敵,光憑一門鐵甲艦主炮就能炸平整個長安。
任靜獨自坐在炮室之內,不斷調校角度開炮,炮室之外竟然有十幾個人影來回穿梭,赫然是不久前隨著長孫離開蜀王府的國公們。
老程和劉弘基協力抬著一個炮彈送入炮室,隨即哈哈仰天狂笑道:“炸啊,狠狠的炸,他奶奶的,老天原來是有眼啊。”
旁邊李勣和李靖抬著一枚炮彈經過,聞言忍不住也大笑出聲。
一眾國公和將領們只覺眼眉吐氣,不斷搬著炮彈運送過來,每一枚炮彈裝填之后,任靜立馬調校角度開炮,遠處長安城到處火光沖天,任靜眼中滾滾全是熱淚。
“炸死你們,炸死你們,師傅,徒兒給您出氣了。”
國公在忙碌,任靜在開炮,但是鐵甲艦上還有一群人靜立不動,領頭一人是韓躍,身側站著的是長孫,后面豆豆等女各自領著孩子,幾個小孩全都滿臉好奇看著隆隆噴火的艦船主炮。
長安城中,蜀王府邸。
李恪陡然用膝蓋在地上前行,滿臉慌張沖到了李世民身邊,大聲道:“父皇,不能再這樣下去。大哥心存憤恨,已然陷入瘋魔,如果不將他弄死,他肯定會將孩兒和您弄死。這五年孩兒做了很多錯事,但是父皇您也對不起大哥的媳婦,父皇,調兵啊,去殺了他,殺了他…”
此時楊妃在瑟瑟發抖,那一群花枝招展的小妃子也在瑟瑟發抖,大殿里的大臣們亂做一團,但是也有冷靜之人沖了出來,沉聲道:“如今西府三衛已經不比從前,吾弘農楊氏掌控了所有的文官和基層將領。趙王這次回來并不能調動兵馬,只要陛下一個命令,吾等將他絞殺。”
可惜他話未說完,猛聽長安城西南方向喊聲震天,似有幾十萬人同時厲喝,怒吼道:“主公現身,三衛回歸。我們是沖鋒陷陣的狼,用不著文官指手畫腳。兄弟們,足足忍了五年,殺啊…”
這聲音如山如海,明顯是四十萬西府三衛戰士齊聲咆哮,剛才那個提議絞殺韓躍的大臣一屁股坐在地上,滿臉都是不可思議的恐慌。
李世民漠然看他一眼,淡淡道:“你弘農楊氏的文官,怕是全部都人頭落地了。背叛者,從來沒有好下場…”
整座大殿所有人全都面色僵冷,人人感覺手腳一片冰涼。
李恪猛然抱住李世民大腿,無比恐懼道:“父皇,您還有兵,您還有兵啊。長安城有左右武衛,還有駐守皇宮的金吾衛和羽林衛,再加上整個關隴到處都是折沖府,只要一聲令下隨時可以集結百萬大軍。父皇您調兵啊,調兵去圍剿西府三衛,萬萬不能讓大哥進城。”
“你倒是對朕的兵力了解很深。”李世民苦澀一笑,忽然抬腳將這個兒子踢開。
皇帝臉上明顯也有不甘,甚至還有幾分畏懼,喃喃道:“就算集結百萬大軍,你以為朕能打得過他嗎?就算拼掉所有能打過,你以為朕能狠心去打么?就算朕能狠心去打,你以為他還會讓我么?”
一連數次發問,仿佛在問自己,又仿佛在問李恪,李世民忽然閉上眼睛,輕聲道:“我錯了五年,已經失去了那個孩子的心。這一次,他不會讓我了…”
蜀王府邸門口,陡然喊殺聲一片。
幾個羽林衛瘋狂奔跑而來,滿臉恐慌道:“陛下,西府三衛造反了,如今正在滿城殺人,專門沖擊各個豪門大閥之家。蜀王府門前也有騎兵,足足上萬人將這里圍困。”
李世民哈哈一笑,大聲道:“殺得好,我知道這孩子肯定殺。老婆孩子被人欺負五年,換了朕同樣也會殺。”
突然抬腳邁步而出,站在院子里淡淡道:“給朕搬一把椅子來,我要坐在這里等著他。”
可惜大殿里的眾人早已癱瘓在地,沒人有力氣去聽皇帝的吩咐,最終還是羽林衛沖進大殿之中,從一個大臣頭頂上搬出了椅子,這大臣本來躲在椅子之下,椅子被搬走頓時發出一聲驚呼,渾身瑟瑟發抖,慌亂又去找地方躲藏。
李世民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皇帝忽然指著大臣滿臉苦澀,喃喃道:“這就是我五年來寵信的臣子,除了驚慌沒有半點本事,佛門控人花真是好本事,竟然能讓朕重用你們這些人…”
幾個羽林衛搬著椅子小心湊前,李世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忽然仰天又是一聲大笑,虎目炯炯盯著蜀王府大門。
整個長安城的巨響足足有半個時辰,西府三衛的喊殺聲則是持續了一個上午,待到太陽隆隆高掛中天之時,忽然蜀王府大門兵涌如潮。
但見無數騎兵拎著人頭狂沖進來,瞬間將所有保護李世民的羽林衛干翻。然后騎兵們分出一條道路,道路上緩緩出現了一隊人。
韓躍扶著長孫,后面跟著豆豆,再后面是其她幾個妻子,妻子手里牽著幾個小孩。
李世民面色平靜坐在那里,目光直直盯著眾人向他走來。
韓躍扶著長孫一路走到李世民面前,突然展顏微微一笑,順手拉過豆豆手里的李石頭,輕聲問道道:“陛下安好,您有幾年不曾探望孫兒們了?”
“粗粗算來,已有兩年…”李世民神色十分平靜。
韓躍嘆了口氣,語氣蕭索道:“也就是說,陛下從三年前就忘了我?”
他始終沒有稱呼父皇,李世民也沒有稱呼躍兒!
父子兩人就這么靜靜相對,相互之間說著意味深長的話。
長孫皇后陡然抬腳上前,抬手竟然給了李世民一個巴掌,皇后打完之后明顯心疼,眼中熱淚滾滾道:“陛下,您那幾位小妃子可好睡?她們伺候您夜夜笙歌,有沒有幫您生一個大唐的撐天柱?”
皇帝臉上被一巴掌抽出無道血痕,然而自始至終一直保持平靜。
這位年輕時雄才大略,但是最近幾年有些昏庸的帝王神情淡然,忽然輕聲道:“除了你生過一位大唐的天,再也沒人能有這個資格,可惜這幾年我被美色蒙蔽了良心,只想著自己是大唐的皇帝,卻忘了自己同樣是一位父親。”
皇帝說到這里苦澀一笑,目光直直盯著長孫皇后有些蒼老的臉,忽然柔柔道:“觀音婢,你是不是要跟著他們走?”
長孫皇后慢慢閉上了眼睛,滾滾熱淚從眼角洶涌滑落。
“朕懂了,這是懲罰!”李世民一臉黯然,喃喃道:“今早躍兒打電話給你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要接受這個懲罰…”
他同樣慢慢閉上眼睛,閉眼之前無限留戀的看了一眼長孫。
而這時,韓躍卻負手走進了蜀王大殿,微笑道:“吳王李恪在嗎,蜀王李愔在嗎,我來找你問點事,問完轉身我就走!”
后面李世民明顯打了一個哆嗦,然而強撐著讓自己沒有去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