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7章 攻城(5)
為了摧毀大食軍的抵抗意志，在哥舒山帶領麾下蠻兵們攻城時，趙子良同時也下令攻城器械中的投石機對恒邏斯城發射火油彈和石彈，如此一來，地上有哥舒山帶領蠻兵進攻，高處有井蘭上的弓箭手對城頭上的大食軍進行火力壓制，天空中又有火油彈和石彈不停地飛入城內摧毀房屋建筑以及對正在輪班休息的大食軍造成傷害，火油彈落地后更是引起了一堆堆熊熊大火，點燃房屋建筑引發一連串的火災，城內天空很快升起了滾滾濃煙。
“殺——殺呀——”鋪天蓋地的喊殺聲充斥著城上城下。
在哥舒山的帶領下，哥舒·闕部落的蠻兵們將一架架攻城云梯靠在成墻壁上，蠻兵們一個個爭先恐后爬上云梯向城墻上殺去，正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蠻兵們在巨額賞賜的刺激下一個個奮勇爭先、悍不畏死，這種士氣要比昨天石軍攻城時強得多。
賽義德作為一個作戰經驗豐富的將領，很快發現了這次唐軍攻城的不同尋常，聲勢明顯要比昨天大很多，攻城士兵們的士氣和悍勇遠不是昨天能比的，他經過估算，如果還按照現在的兵力部署只怕擋不住唐軍攻城了，因此他很快下令從輪休的軍隊中抽調一半出來上城墻加強防御，同時也組織人手搬運更多的守城物資上城墻，因為哥舒山把主要攻城地段放在了東城墻的南段，因此北段的大食軍幾乎是空閑狀態，他又從北段抽調了三分之一的人馬到南段加強防守。
賽義德的調兵情況被趙子良用望遠鏡看在眼里，他立即招來阿悉結林，下令道：“現在我軍攻城地段都集中在南段，大食人把北段的一部分兵力抽調到了南端，因此北段的防守必定空虛，你立即組織一千人對北段城墻發起進攻，本將軍會先讓攻城器械對北段城墻進行火力打擊，給你清除一些抵抗障礙！”
阿悉結林凜然道：“遵令！”
在哥舒山發起進攻之后沒多久，阿悉結林也帶領一千人向東城墻北段發起了猛烈進攻，賽義德心驚肉跳，立即把城內所有正在休息的大食軍征調上城墻加強防御，這場攻城戰一時間把賽義德所有的預備隊全部拉上了城墻，好在唐軍暫時還只是在東城墻攻城，如果在其他幾面城墻攻城，他就再也沒有預備隊可以抽調了。
趙子良之所以沒有在其他幾面城墻發起全面進攻，其主要原因是攻城器械的不足，現在工匠們正在全力打造，但是打造速度總歸是有限的；另外，如果從多面城墻發起全面攻城，必然會對蠻兵們造成巨大的損失，十姓部落、石國和拔汗那國如果損失過重，必然會心生不滿，他們跟著過來是打勝仗的，不是來拿人命堆成勝仗的，別看這些蠻族首領們一個個看上去憨厚老實、唯唯諾諾，其實這些人心里狡猾著呢，虧本的生意他們是不做的，而且到了關鍵時刻，他們又極為陰狠，回頭反噬也不是沒有可能。
井蘭的投入使用，極大地對城頭大食軍進行了壓制，隨著井蘭的推進，它的高度要高過城墻，弓箭手們從井蘭上發射箭矢，有居高臨下之勢，但凡城頭上的大食軍無不成為目標，這為地面攻城部隊提供了掩護，城墻上的大食守軍為了躲避箭矢，不得不放棄對城下攻城部隊進行攻擊，很快就有哥舒部的蠻兵們爬上了城墻與大食軍廝殺在一起。
剛才井蘭上的弓箭手對城頭大食軍造成了極大的傷亡，盡管大食軍在城頭也安排了不少弓箭手，但是因為在低處，總歸處于弱勢，很快被射殺一大片，不過當城下的哥舒部蠻兵們跳上城墻與大食軍廝殺在一起之后，井蘭上的蠻兵弓箭手就有了顧忌，唯恐射殺了同伴，因此不得不停止放箭。
賽義德立即組織人馬在城頭與哥舒部的蠻兵們進行廝殺，盡管這很危險，但是卻可以不受井蘭上蠻兵弓箭手的威脅。
雙方隨即在城頭展開了慘烈的城墻爭奪戰，哥舒山盡管年紀有些大了，但是身體依然很健壯，他帶著蠻兵們在城頭殺得大食軍連連后退，很長一段城墻都被他帶人占領了，賽義德看到哥舒翰這個老人這么大年紀了，竟然還如此悍勇，忍不住大聲詢問：“此人是誰？”
與賽義德勾結的，原石國守將莫贏認識哥舒山，他告訴賽義德說：“總杜大人，此人是哥舒·闕部落的首領哥舒山，他年輕時力大無窮，勇猛無敵，現在老了也依然很厲害，此人不好對付！”
賽義德用手中刀指著哥舒山對身邊部將們喝道：“殺了他！誰要是能殺了他，本總督賞賜一千金幣！”
這話一出，不但周圍的大食兵們看向哥舒山的眼神冒出金光，就連那些部將們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可見這個賞賜頗重。
“還等什么？跟我上去殺了！”一個部將大喝一聲，提著彎刀向哥舒山沖過去，其他大食兵也紛紛涌向哥舒山，原石國守將莫贏極為眼紅那一千金幣，大食人食用的金幣極為精美，頗為值錢，他也提刀跟著其他大食人殺向哥舒山。
哥舒山的壓力一時間大增，他受到了來只左右前方的攻擊，同一時間許多兵器砍向他，他不停地招架還擊，連續揮舞兵器，砍殺了不少大食兵，但更多的大食兵和將領沖向他，他開始招架不住，只能連連后退。
身邊的蠻兵們也漸漸被大食兵砍死，哥舒山身邊的蠻兵越來越少，他自己不小心也被一個大食兵砍傷，莫贏看見他受傷，頓時一喜，大喝道：“他受傷了，快沖上去加把勁砍死他！”
大食兵們不要命壓上來，哥舒山接連又砍死一些大食兵，但感覺到氣力漸漸消耗嚴重，他不由對身后蠻兵們大喝：“穩住，都給我穩住，不許退！”
這時城下傳來大量的喊殺聲，只聽見一聲嬌喝聲傳來：“父汗，我來了！兒郎們，隨我殺上城頭！”
哥舒落雁終于帶人沖到了城下，在井蘭上弓箭兵的掩護下，他們以極少的傷亡向城墻上爬去。
賽義德看見又有一撥蠻兵沖過來，他當即指著哥舒山大喊：“快殺死他，快殺死他！”
幾個部將聽見賽義德的命令，也顧不得自己的危險，親自提著兵器參與圍殺哥舒山，將領們的加入，殺傷力大增，哥舒山經過長時間的拼殺氣力已經耗得七七八八，此時哪里還抵擋得住多個大食軍將領的圍攻，接二連三地被砍傷，氣力不濟之下，拿刀的手臂也被一個大食軍將領砍斷，他發出一聲慘叫，立即換手拿刀再次拼殺起來。
哥舒山的慘叫聲讓哥舒落雁心急如焚，她手握雙刀從云梯上跳上城墻接連砍翻好幾個大食兵，一邊砍殺一邊向哥舒山靠攏，身后也不停地有蠻兵從云梯上跳上來加入戰團。
“父汗，我來了，穩住啊！”哥舒落雁一邊大喊一邊雙手不停地揮刀劈砍，奈何城墻上大食兵太多，人擠人，城墻也不是很寬，一箱子想要沖過去太過困難。
“他沒力氣了，大家一起上！”莫贏看見哥舒翰臉色灰白，眼神暗淡，動作明顯慢了下來，他立即一聲大喊。
一些大食兵聽見他的話，立即涌上去想要博得殺死哥舒山的頭功，卻不知哥舒山就算是力竭了也不是沒有反抗之力，他奮起最后的力量連續回到砍殺了十幾個大食兵，身上在剛才的砍殺中也被砍中了幾刀，血流入注，力氣消耗的嚴加嚴重了。
莫贏看準機會沖上去，揮刀連續劈砍幾刀，哥舒山只來得及擋住了兩刀，第三刀實在提不起力氣，被莫贏一刀砍到了胸腹，大量的鮮血涌出來，讓他徹底油盡燈枯。
正當莫贏準備再次揮刀徹底砍死哥舒山之時，從背后砍來一刀，把他的頭顱削落再次，他的無頭尸體噴出大量的鮮血。
只見一只腳踹倒莫贏的無頭尸體，哥舒落雁渾身是血的從后面沖上來扶住哥舒山哭道：“父汗，女兒來晚了，女兒來晚了！”
哥舒山此時已經說不出話來，血流太多了，他的嘴唇和臉色有些發白，哥舒落雁立即撤下披風把哥舒山胸腔的傷口包裹住。
這時從唐軍軍陣之中傳來鳴金的聲音，卻是趙子良見到哥舒部占領的城墻已經被大食軍奪回了一大段，哥舒山本人好像也已經受了重傷，而且此時已是正午時分，于是下令鳴金收兵。
哥舒落雁聽到了鳴金聲，立即抱著哥舒翰在一些蠻兵的保護下順著云梯滑下去，蠻兵們也迅速向城下撤退，這次攻城又失敗了。
帥臺上的趙子良和各部首領們看見哥舒山被哥舒落雁抱了回來，知道他身受重傷，于是紛紛走下帥臺查看情況。
趙子良急切來到哥舒落雁身邊問道：“哥舒首領，你沒事吧！來人，快要郎中來！”
這時臉色慘白的哥舒山睜開了眼睛，好像回光返照一般，他看見了趙子良和其他首領，又看見抱著他的女兒哥舒落雁，最后把目光定在了趙子良臉上，說道：“將軍，不用找郎中了，我活不成了！我哥舒山只有一個女兒，但哥舒·闕部不能沒有繼承人，以前我們哥舒部沒有女人當家的道理，但是如果讓外人做首領，我哥舒·闕部的姓氏就會斷了傳承，今日我把哥舒·闕部的首領之位傳給我的女兒哥舒落雁，又恐族中位高權重之人不服她一個女人做首領，所以日后還請將軍和諸位首領多多照拂小女一二。來日，落雁如若找到自己心儀之人，可傳位于她的男人，但是她的男人必須同意改性哥舒！”
如果是平常，趙子良是不愿意介入這種部落內部的事務的，畢竟這個時代女人不當家是慣例，讓一個女人當家，家中其他男人必定不服，外人介入吃力不討好，不過現在情況不同，哥舒山剛剛為了奪城而拼死一戰，馬上要命喪黃泉，臨終之人的遺言囑托，實在抹不開情面推脫。
他略做沉吟，當即答應道：“哥舒首領請放行，只要我趙某還在西域，令女一定能坐穩首領之位，誰要是敢傷害她、覬覦她的位子，就是與我趙某為敵！”
哥舒山聽了，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看著哥舒落雁想要伸手取摸她的臉，伸到一半卻沒了力氣，眼神迅速暗淡下去，舉著的手隨之無力地落下，闔目死去，換來了哥舒落雁的一陣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