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0、擔責和諂媚

　　領導自然是心情大悅。

　　特別是白浩南帶著大家沿觀眾席往下走，介紹了一番關于改造改建的費用方式之后，所有人都在東張西望看這讓人記憶深刻的嶄新美妙場地時候。唰的一下，四個角上的成排大燈這時候才點亮了。

　　這種超高功率的戶外投射燈亮度達到極致有個過程，但這個時間正好讓球員們從下面通道跑出來，直接到場上進行訓練。

　　李琳帶著微笑站在看臺最下方的欄桿口，推開一段燈板，露出外面的臺階，請所有官員都走到看臺前的額外席位上。

　　視覺震撼也是毋庸置疑的。

　　哪怕是坐在主席臺上，隔著幾十米的距離俯瞰，和坐在場邊，幾米十幾米距離上平視角度，就這么能看見球員汗珠飛濺的面對面沖擊是兩回事。

　　官員們坐在墨綠色軟墊席位上，也有點難以置信的拍拍靠下：“這…怎么維護？”

　　白浩南指指旁邊，李琳連忙輕輕一按呼叫器，一組工作人員跑出來推動旁邊的座椅，不一會兒就把整個坐席變成了大鐵柜，白浩南才正面闡述問題：“我做過職業球員，清楚所有規定，這種靠近賽場的坐席雖然明文沒有禁止，但安全保障是不提供的，有關部門覺得會造成危險，不過在蓉都、滬海還有粵州我們國內已經有了幾塊這樣的專業場地，其中兩塊也運行過職業聯賽，沒有出現過任何問題，我想讓這塊場地變成江州球迷的…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他們每周都想著來，每場比賽都到這里來歡聚的地方，我有信心控制好安全問題，我們也在用心解決這些細節問題，情況不好，就收起來不開放，能夠到這個區域的球迷，那都是能夠遵守規則的成熟球迷，只有最大程度的讓球迷感受到體驗值了，我們這個俱樂部才有長久的可能性，這才是當初我給領導談過，足球應該帶來的社會意義，不只是為了賺錢。”

　　官員們有點嘆為觀止旁邊幾分鐘把一片兩三百人座位的看臺變成了大鐵柜，還罩上了遮雨布的樣子，有倆位還下去近距離觀察了。

　　副市長坐在席位上，回頭看看那發光燈板隔開的大型看臺：“能…不能在上面做隔離網？我記得好像以前有做隔離網的。”

　　足球場上的事情白浩南就熟極而流：“有，但是自從英國希爾斯堡慘案以后，歐洲所有球場都要求取消這種隔離網，那次慘案恰恰就是所有觀眾往前面的隔離網上擁擠，活生生的把人擠死在隔離網上，九十六人死亡，因為沒有隔離網，所有人最多不過是擠到球場上，比賽被破壞，但不會出現這么大的傷亡。”

　　美輪美奐的場面下，居然聽見這么不寒而栗的數據，所有官員們臉上又凝重了。

　　白浩南不怕揭示足球的陰暗面：“比賽往往會伴隨大量的情緒釋放，加納慘案死了126人，比利時海瑟爾慘案死了39人，俄羅斯列寧體育場死了340人，埃及慘案死了73人，這樣的例子非常多，反而跟是不是專業球場沒關系，但對于認真做事的人來說，這些都是可以分析和預防的，我也找專業防控的人士詢問制定了一套專業方案，這里是我署名擔責的方案書，警方需要提供的和以前沒多大區別，大多數由我們來負責…”

　　李琳適時的遞上幾份文件，白浩南分發給官員，每人一份不夠，但這個時候也不需要看，副市長慢慢點頭：“大概給我說一下？”

　　面對問題，不是謾罵或者嘲諷，而是尋找解決辦法，白浩南胸有成竹：“剛才我說過，球場上大量情緒釋放這是必然的，實話說，在這里釋放，比在社會上釋放更好，但如何釋放很重要，我們的球隊不可能永遠打勝仗，哪怕打贏了，狂歡熱烈的球迷依舊可能爆發出來破壞力，這跟是不是近距離觀看的球場設施無關，在于專業人士怎么做。”

　　白浩南站起來，就在這近場看臺上揮斥方遒，像個將軍在指點自己的戰場一樣，這點肯定給所有官員留下了深刻印象：“最大的矛盾在于主客場球迷之間的沖突，所以我們的客場球迷只能在那個區域，然后整個球迷區和主場用工作人員隔開，這也是現在每個主場都在做的，我們并不鼓勵客場球迷來這里，可真有不怕死的來也只能用這種辦法隔離，那后面就是獨立的停車場，有什么事情也方便迅速離開，這些都是警方很熟悉的做法了。”

　　為了見領導換上西裝的白浩南，換方向：“我們的解決重點在于球迷組織和志愿者，一個正式正規得到俱樂部和官方認可的球迷組織，他們自行組織帶領指揮的隊伍，我們現在已經把架構搭建起來，雖然入會人數還在千人級別，但我相信在幾場比賽之后，會迅速攀升到萬人級別，大量的球迷志愿者參與到這其中來，而不是用工作人員來對抗，當部分球迷被賦予了與眾不同的職責時候，他們會有種責任感…”

　　官員們吃驚、接著恍然，最后有人都笑了：“你這不是發動群眾，帶領群眾和引導群眾嘛，政治工作學得很不錯啊。”

　　白浩南搖頭：“書面上的東西我不懂，但我都經歷過，我知道一群全心全意跟隨的球迷會做出表率，他們能把氣氛和風氣朝著正面引導，我們只要帶領好這些正面的球迷，就能帶動大方向…”

　　副市長剛才前傾坐在席位上，把雙肘放在膝蓋上傾聽的動作變得放松而寫意，靠在椅背上轉頭給自己的下屬們笑：“我覺得小白的心理學也學得不錯，對，賦予責任感，能夠讓很多群眾產生自我精神的升華，非常好，你應該來做黨群工作啊。”

　　官員們跟著笑。

　　白浩南沒說自己當老爺的時候，不就是天天看邱澤東他們搞這些么，吸納先進分子帶動中間派，放棄或者改造后進分子，更不用說當年弘法足球時候，那些狂熱的球迷跟隨者了，白浩南很有信心。

　　一番表述下來，副市長笑著把那份文件遞還給白浩南：“曾經你給我的表述，讓我覺得你是個與眾不同，有上進心的年輕人，對于俱樂部球隊的改造，說明你在業務能力上確實很有鉆研，現在看見已經改建出來的體育場…當年這里花了三個億才建設起來，還不如你們有的放矢的改頭換面，這已經證明了你不光是能說，還能做，而且做得很好，我聽說整個收購過程，你都沒有在江州，你確實有一個非常具有戰斗力的團隊，這就讓我覺得很放心了，實話說，在來到這里之前，我還有的最后一點擔心，現在落地了，你做得很好，那就繼續朝著這個方向努力，有什么需求直接跟我聯系，我想我能在我的職權范圍內盡可能給你提供支持，合理的支持。”

　　最后這句連續三個我，已經是官場里盡可能不讓自己惹禍上身的最大擔責了，其他官員熱烈鼓掌。

　　白浩南沒感激涕零，點頭接過方案書：“那就麻煩您給各部門說一聲了，我一定會把俱樂部帶好。”

　　副市長現場點了自己的秘書名，讓他抓緊時間和這邊協調安排，哪些部門需要協調的直接聯系，他自己倒想起來問：“對，春節前不是還說你沒有教練資格證么，這個事情解決沒？也不能讓人抓到小辮子啊。”

　　白浩南介紹了一直跟在教練組里的仲教練，這種事情在全世界也不少見，意甲西甲都出現過主教練沒拿到上崗證，臨時用教練組某人的資歷來滿足要求的，AC米蘭的著名球星加圖索當年就這么干的。

　　只是這位仲教練對副市長的接見也太熱情了，恨不得一直坐在旁邊介紹整個球隊的訓練情況，白浩南陪同領導官員們參觀更衣室等內部設施的時候，仲教練也熱切的跟著。

　　白浩南都看出來他那種對領導權勢的無比熱衷，有點頭痛，這種因素放在俱樂部里面到底會不會產生什么破事呢。

　　反倒是官員們習以為常這種態度，非常滿意這些改動，又在仲教練的極力推薦下前往訓練中心視察。

　　這就不用動車了，步行穿過大門，跨過已經開始喧囂火熱的夜市大排檔街道就是另一邊，這種情況下領導周圍雖然沒安保人員，但還是有大群人簇擁著的，食客們敏銳的發現了，目光集中但沒敢過來圍觀。

　　快步走過街道時候，仲教練還煞有其事的指揮了交通，阻擋路面上的車輛。

　　副市長關注的依舊是環境，但已經帶著很和顏悅色的態度：“你能保證這樣的環境在上萬球迷聚散時候不產生混亂？”

　　白浩南是無比熟悉球場邊的一點一滴：“其實整個體育場外圍有六個大型出口，這邊只有倆，而這邊街道是沒有公交車站的，據說明年那邊地鐵站也要通車了，所以實施交通管制以后，比賽日人流量都是朝著那邊在走，我的想法是讓俱樂部就生長在這些地方，街頭老百姓天天都看著，才會覺得是自己的子弟兵…來，您看這邊。”

　　過了馬路直接引導至欄桿邊，不是上回他跟于嘉理去的氣味難聞的那段，阿威他們把訓練場外所有圍墻鐵欄桿都換成了彩鋼架，順帶也清理了下外面街道大排檔接觸的面，現在憋著把腳從彩鋼架欄桿縫里伸進去，都能觸碰到里面的草坪，預備隊正在這邊訓練，不光是食客們坐在大排擋桌椅板凳邊，連圍墻欄桿處都站了不少人，七嘴八舌的在議論那些訓練球員。

　　察覺被大群穿著西裝、官威十足的人站在身后，球迷們詫異的回頭打量，仲教練優越感十足的過去驅散他們讓開，都那么大的年紀了，老胳膊老腿兒的也不怕給年輕球迷們給碰著了。

　　本來和藹可親的領導想過去訪談兩句的，背著手跟更早搖頭的白浩南干脆走訓練中心里面去了，還是有個官員過去拉了下仲教練，不要他再出洋相。

　　狗仗人勢就是形容這種場面的。

　　順帶還把人面兒也給抹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