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4、艱難困苦,玉汝于成

　　打進決賽，對少年們最大的意義，恐怕現在更在于可以跟這些看著就明目皓齒的漂亮小姑娘們一起相處吧。

　　這可是喬瑩娜承諾過的，要帶著他們和合唱團的少女們一起去錄音棚呢。

　　相比這個，剛才那長相猥瑣的油膩大叔說的什么一百萬幾百萬，聽著就亂七八糟不靠譜，誰相信啊。

　　但白浩南還是覺得有必要給孩子們講講，特別是說給他們的父母聽下。

　　當然眼下還是先解決好小球員和小歌手們約會的問題。

　　換個教練或者家長對這種事情沒準兒都如臨大敵了，白浩南是什么來頭啊，當初在這個年齡已經敢爬體校小姑娘床頭的小泰迪了，雖然不至于讓小球員們跟自己一樣荒唐，但很清楚這種事情堵不如疏，直接全都帶到當初卡拉招攬外國模特迎接小羅那個涉外酒吧去，距離很近，小球員的家長們也基本上都好奇的跟著去了，馬兒最后上車，他還要確定下午另一場半決賽的準確時間，要打決賽了，這是個他之前怎么都想不到的結果！

　　因為被排在上午比賽，抵達還沒怎么營業的酒吧才十一點不到，查爾斯他們倒是熱情的跟外國酒保打招呼，白浩南干脆花幾千塊把現場包下來，這白天都沒什么生意的，樂得很快給各位少男少女都端上飲品，才開始準備午間冷餐。

　　本來白浩南想直接開講這個職業合約的事情，結果在路上共坐一車的少男少女們早就聊得比較熟絡了，少年球員們非常驚嘆于合唱團的高淘汰率，少女們也對足球行業的殘酷有了新認識，陳素芬給白浩南做個眼色，端了飲料就招呼其中一個高挑的小姑娘先上臺給大家講講她在車上還沒說完的故事。

　　哪怕是京城的小姑娘們，估計也還沒怎么出入過這種營業性的酒吧，雖然涉外酒吧更多是帶著異國風情，沒那么昏暗帶色，但孩子們還是非常新鮮，坐下來都在東張西望的，七八位少女也下意識的都自個兒坐在一起，還不至于梅花間竹般和小球員們的混成一團，但場面很是鶯鶯燕燕的熱鬧，更對這種輕松自在有點成人化的氛圍很喜歡。

　　被點到的那小姑娘還很有臺風的上去做了個西式裙邊禮，然后才聲情并茂的講自己的經歷。

　　原來她是這個合唱團不多的幾個參加過國家電視臺春晚的成員，以前在另一個幼兒園級別的歌舞團隊，那個隸屬于海軍的幼兒園幾乎每年都要負責為全國最高水準的春晚輸送年齡最小的群眾演員，舞臺上那些隨處烘托過年感覺的花花草草、鬧騰的春節氣氛里，全都是這些幼兒園大班的孩子在做背景板，差不多每屆五六歲的學齡前兒童都要為了春晚練習半年之久！

　　她那一屆當時最早是120個孩子參訓，各種原因淘汰，還有節目本身的不停調整，到了那個萬眾矚目的晚上，也就只有40個孩子能登臺，有一年甚至只有20個。

　　相比同齡人還在爸媽懷里撒嬌，還在把進入小學當成唯一的懵懂目標，這些舞臺表演的孩子已經開始接收到這個世界的殘酷。

　　可以說這是種幸運，在孩童時候就能夠登上大舞臺開眼界，也可以說是悲哀，因為大部分孩子也就這么曇花一現的閃亮下，之后也許成為一輩子最高光點，更不用說被淘汰的那些孩子連這么點高光都沒得到。

　　當然最大的收獲就是讓這些早早就參與到慘烈競爭的孩子意識到了不努力隨時可能被淘汰的現實，如果她們能意識到的話。

　　等這個小姑娘在掌聲中結束了自己的心路歷程分享，陳素芬連忙安排劉大豐也去說幾句，可惜這小子離開球場就沒了面對足球的靈動，支支吾吾的始終憋不出來話語，只好讓喬宇上去救場，還好這家伙心大，樂呵呵的介紹了自己從江州怎么層層選拔到的蓉都和綿林，又怎么去了西京最后到平京…

　　給柜臺吩咐好中午的冷餐食品，特別強調不要出現過期食品食物中毒的情況，白浩南就靠在柜臺邊帶點微笑傾聽孩子們小大人一樣講話，直到敢公開說話的四五個少男少女都說過了，陳素芬再也叫不上孩子，都準備要查爾斯來段舞蹈教學了，他才端過后面廚房剛弄出來的冰鎮檸檬汁，吩咐喬宇他們幾個分別給大家的杯子都滿上，自己走上那個爵士樂小舞臺，坐在歌手的皮面高腳凳上：“我一直都說，在我眼里，你們和同齡人不一樣，因為你們有天賦有能力，已經在社會上接觸很多東西，所以在我看來，你們都不是孩子，那么，順著剛才你們都講到自己是怎么走上唱歌、踢球的道路，我給你們分析下未來你們會怎么樣…這也是我們比賽后經常做的復盤，合唱團的女生們也可以看看對你們是不是有幫助…”

　　小子們還是很積極熱烈，有鼓掌的，有叫好的，更有調皮的跑上來給白浩南送上杯冰鎮檸檬水，少女們主要是新奇這種自由而且特別充滿尊重的氛圍，用好看的姿勢鼓掌。

　　白浩南直奔主題：“足球運動的淘汰率比唱歌更加殘酷，我可以這么說，以我跟馬指導的職業經驗判斷，在座我們接近四十名球員，最終能夠走上職業頂級賽場的，不到四個，其他的能打上職業比賽的不超過十個，而且今天打得好，絕對不意味著明年、后年能打好，直到你們十六歲可以簽署職業合同，十八九歲可以踏上成年人賽場的，說不定是你們當中最不起眼的人，因為再高的天賦，如果不正確的比賽和訓練，一定會被淘汰，所以我希望你們在十六歲以前，最好是邊踢球邊學好文化，隨時面對不再當職業球員的未來。”

　　不光小球員們，連散坐在后面的家長，一直新奇嘰喳的少女們都很吃驚，特別是聽白浩南說到能成功的不超過四個，真是所有人都在相互打量，其中看金韶華的目光當然比較多。

　　家長們是有點難以接受的，多了不說，這一趟跟著綿林幾個月、西京一周多、平京快一個月折騰下來，路費食宿怎么也得過萬，還不用說小半年都沒法工作賺錢，白浩南居然直言不諱的揭開了大家都裝著不知道的殘酷淘汰比例！

　　上回在林城小學訓練場邊，他也提醒過家長們這條路很不好走，但還沒這么直白。

　　任何青訓教練都是一個勁的講要是成功打上超級聯賽，年入百萬不是夢，盡可能把所有有天賦有可能的孩子全都囊括到自己門下，最終只要能賣出去幾個，其他都賠錢也無所謂了，哪有這樣明說絕大部分人根本就不可能達到這個目標的？

　　馬兒自己也開過足校，都有點著急白浩南瞎說什么大實話了，但還是相信他不會沒有目的的這么說，使勁轉頭對周圍的家長點頭，表示自己也認同白浩南說的內容。

　　其實都知道這個全世界也不隱藏的秘密，裝著不知道而已。

　　白浩南輕松：“我如果也只給你們說好話，說你們每個人都能上職業隊，都能打上超級聯賽，那才是害你們，但請你們相信，既然來到宗明訓練營，哪怕打不上職業聯賽，我相信你們也都能成為優秀的人才，這世上本來就不是只有足球運動員這么一個職業，能踢好球，比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踢好球，已經足夠讓你們過得比很多人都好了，前提是你們別的方面也別落下，能考上大學，憑你們的踢球技術可以穩穩當當的在校園里面當主力，漂亮的師姐師妹喜歡，學校老師喜歡，畢業以后就算是找工作，也能憑著踢球好，多幾分優勢，真的，足球是個社會上很容易被接受的體育項目，培養職業足球選手的同時，培養更多會踢球的成功人士，才是宗明訓練營的宗旨，你們全都行的！”

　　家長們若有所思，孩子們又熱烈鼓噪起來，剛才可能有短暫的不舒服，現在還是覺得老白最好，這么遠都考慮到師姐師妹了，合唱團的少女們連忙做出嫌棄的表情。

　　白浩南居然還有賣弄文化的時候：“現代足球是英國人發明的運動，但實際上在英國到現在也是把足球看成中下層平民的運動，上流社會都玩rugby，也就是英式橄欖球，因為有錢有勢的人只是把這個當成消遣鍛煉，他們有大把的機會干別的，只有窮苦人家的孩子，才把足球當成可以改變命運的選擇，可我還是要再次告誡大家，今天你們所有的一切都不保證以后能成功打上職業足球，無論別人要你們簽署什么合同。”

　　孩子和家長們再次專注的傾聽他說到這個敏感的東西：“按照法律，十六歲以前是不能簽署職業合同的，所以大家現在跟訓練營簽署的都是培訓合同，按照大家在十六歲時候簽署職業合同的方向培訓，要么自己全額承擔每年培訓費用，要么現在免費到十六歲只要跟別人簽職業合同，按照每年多少培訓費加利潤和利息之類賠償，就這么簡單，有的俱樂部會以全免培訓費甚至還倒給點錢來挖人，說的全免一年一百萬的培訓費，就感覺幾年下來賺了好幾百萬似的，愿意信這種話的要走隨意，我從不挽留，但留下來的，我都會想辦法讓你們盡可能打上職業足球，打不上也盡量找到在這個社會上立足的本事和機會，一句話，跟著我老白踢球，你們就不會是個廢人！”

　　白浩南說到這里，酒吧里稍微安靜了下，家長反復在思忖白總監這番話里面的信息量，而孩子們則是有點不習慣自己面對自己的命運，或者說白浩南已經盡可能的在帶動他們有自我思考的意識了，這會兒還是有點不知所措，近半數的孩子是沒有家長陪著一起的。

　　結果是最不會說話的劉大豐先開口，很小聲的那種：“我要跟著白總監踢球，我會好好練。”

　　聲音小得只有他周圍的人能聽見，但語氣很堅決，坐在他旁邊的金韶華就抬頭了，聲音大些：“我也不會走，媽媽說白總監不會害我，我現在覺得在隊上很舒服，踢球很開心，我不會被淘汰，一定要成為白總監說的打上職業聯賽的那種！”

　　而且他這個聲音是隨著話語越來越大，說到最后非常肯定了。

　　緊接著周亮亮、喬宇他們的聲音此起彼伏：“我絕對不走…”“一定要跟著老白好好踢球！”

　　阿興他們從山里出來的更是嗤之以鼻：“傻子才信那種家伙，一看就是騙子！”

　　陳素芬一直悄悄舉著手機拍攝，這會兒趕緊錄下來。

　　馬兒的表情輕松多了，眼神也在思考白浩南這種做法是不是最好的，畢竟所有青訓營在職業俱樂部面前都是弱勢群體，他的足校以前每年都會被職業梯隊挖走成才的尖子，最多能得到點象征性的賠償培訓費，因為在絕對的利益面前，家長肯定考慮的是自家，培訓營和家長還有俱樂部打官司收效甚少，這也是現在青訓愈發萎縮的原因之一，辛辛苦苦種幾年莊稼最后收成寥寥，誰還干這種傻事啊？

　　但白浩南好像在走另外一個法律解決之外的道路，感情籠絡？

　　馬兒這個時候是這樣判斷的。

　　起碼在這支三線城市小學隊即將踏上全國比賽決賽場之前，白浩南相當有先見之明的主動把這個利益問題放到了桌面上來談。

　　甚至連這些合唱團的少女都被他利用上，成了給足球少年們現身說法的例子，無論唱歌還是踢球，淘汰率就有這么嚇人，童聲合唱的少女們只不過是更早體會到這條分水嶺了，貪圖小便宜跟錯了人，很可能就會荒廢了這一輩子的天賦。

　　這個目的確實是達到了。

　　完全按照西式餐點的風格準備出來的酒吧簡餐，對孩子們來說還是非常新奇的，查爾斯他們這時候又擔當起了西式禮儀的教授，白浩南卻把場面交給了陳素芬，自己和馬兒匆匆的吃了點東西就返回比賽體育館，下午的另一場半決賽即將打響，確認了決賽對手以后，就真的是還有備訓一周的時間，下周末將會在黃金播出時段對全國直播這場決賽。

　　哪怕之前馬兒都安慰過白浩南能打到四強已經是超額完成了任務，但無論是任何人，只要真正打到決賽，怎么都會去奢望下那個最高榮譽的存在吧？

　　連那位到了平京就基本不敢說話的教研室主任都喜出望外的拿著電話追出來，說張校長已經得知獲得決賽權的喜訊，到時候將會親臨現場加油助威！

　　在教研室主任的眼里，那位張校長已經是很高的存在，但在白浩南和馬兒的眼中呢？

　　這個全國性大賽成績不過是前行道路上的一塊路碑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