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邱澤東講過那位領袖的故事,當他還在步行鄉間到處調查的時候,恐怕他自己心里都沒有完整的思路該怎么做,他只是在反復點滴的積累,當量變達到一個臨界點,可能就是質變,才會有一群這個國家毫不起眼的幾個人坐在一起決定要做點什么。
那時候他們宣揚的主義,恐怕對整個社會,整個國家也是蠱惑吧,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這堅定的信念應該走向何方,他們中間很多人后來也離開了這條道路。
但起碼他們都是心中有夢想的人,不是那些醉生夢死,庸庸碌碌的人,哪怕他們之間夢想的色彩不同,也不妨礙這些有夢想的人走到一起。
就像劉浪跟白浩南坐在這里,看見報紙的人都沒意識到劉浪寫出這片文章的核心在哪,還以為就是白浩南上報紙露臉了,卻看不到素未謀面的兩個人卻能從文章里知曉對方的思路。
起碼白浩南知道劉浪是辨別出了自己思路的,所以他還要啰嗦點給劉浪解釋自己的想法。
劉浪有點喜感,筷子沒停,而且一筷子一個準的挾菜,手法相當嫻熟,跟白浩南筷子基本不動形成鮮明對比,陳素芬坐在旁邊看,都有點懷疑這個記者是不是真的在聽。
白浩南卻轉頭對她吩咐:“你給小婉打個電話,說我們在陪劉記者吃飯,就不回去了。”
陳素芬有點詫異,教練培訓班中午本來就只休息倆小時,開車大半小時去訓練營吃飯再回來不是有病么,但白浩南這么說肯定有原因,她還是點頭起身出去打電話了。
劉浪依舊有條不紊的挾菜,而且很有美神的在乎每片食材的口味,筷子夾著鵝腸很精心的漂游,時間那是控制得剛剛好,紅油沸騰后那熱騰騰的麻辣香氣讓白浩南都忍不住遮了遮臉,所以劉浪還打岔:“您怎么不吃?”
白浩南那火鍋油碟都是干干凈凈的,他也就看看:“嗯,一般涉及到辛辣食品、內臟之類的吃食我都不吃,火鍋都是請客,待會兒來碗米飯吃碗醪糟湯圓就行。”
劉浪難得的把目光從油鍋里挪到白浩南身上:“退役了身材還能保持得這么好,飲食習慣還在堅持?”
白浩南笑笑,他沒說自己那不自控的青蔥歲月里,這幾乎是唯一能保持克制的環節,繼續聊訓練營:“專業運動員培養其實是個成本很高的事情,營養、比賽、教練、配套這些東西都很貴很多,所以真正走上職業道路那都是錢堆出來的,但不能說窮人家的孩子就沒資格打專業,巴西那么多天皇巨星都是從貧民窟出來的,真正有錢人家的孩子大多還沒拼搏精神呢,所以我想做的就是盡可能讓足球訓練普及,當成很尋常的日常項目來普及。”
劉浪挾了塊水晶牛肉,好心提醒白浩南還是可以嘗嘗:“他們這家的牛肉味道特別正!絕對沒有問題…日本有個漫畫叫《足球小將》,為什么能火,就是日本有非常完善和普及的青少兒足球培訓體系,不是以比賽為目的的青少兒足球推廣,那是真的熱愛足球,我明白你的意思,但這盤棋很大哦,咦,這塊牛肉也有點大。”
白浩南笑了:“你怎么不去做美食記者…”當年在戰場上,不是有個從日本逃過來的青年足球教練么,小野沒少跟他聊當初日本的足球體系,到了上面其實也殘酷,但起碼在青少兒這塊確實很普及,這點巴西籍教練們更能宏觀的清晰:“曾經我想過搞區域聯賽,譬如像英國那樣,那么小的國土面積卻有七千支球隊,超過五千個足球俱樂部,好多球迷一輩子鐘愛的球隊不是我們耳熟能詳的曼聯、阿森納,而是自己的地區聯賽,我們這么大的國家,卻除了最高兩級聯賽之外,其他都亂得一逼。”
劉浪估計正在對付極品黃喉,唔唔唔的說不出話來,可能換個人都會覺得他太過好吃不懂規矩,白浩南卻從對方偶爾抬頭對眼的表情里看見他在思考,起碼對自己說的話有思考,所以慢悠悠的自己說:“我就想是不是因為我們國家太大,假若在蓉都,或者江州搞個職業半職業聯賽,會怎么樣?比如這幾個街道就有自己支持的球隊,這樣的民間基礎是不是才能讓足球普及。”
劉浪看起來很想說話,可又舍不得把嘴里的美味囫圇吞棗的暴殄天物了,所以白浩南干脆停下來等他,結果這貨帶著舒爽的表情把菜肴吞下去才說仨字又去挾菜了:“然后呢?”
白浩南真覺得笑:“晚上我們去吃西餐,怎么樣,正好我再約兩個朋友一起。”
劉浪果然不是只對火鍋饕餮,眼睛都亮了:“好!”
反正這會兒表情異動進來坐下的陳素芬聽見了,都忍不住皺皺眉。
白浩南還是不以為然的繼續:“然后我覺得是個坑,不能把外國的經驗想當然的挪到中國來,這種聯賽搞起來,很大的可能性就是跟我們平時的野球賽場一樣,沒人看,沒觀眾的聯賽那就沒關注度,沒有經濟效益,自然也就沒法好好搞下去,問題還是出在沒有足夠的普及,所以最后我決定把突破口放在青少兒培訓,而不是成年人的市場,哪怕后者現在市場很大。”
劉浪吃肥腸節子的時候,陳素芬都覺得有點惡心了,這位還是滿嘴油花的點頭:“青少兒市場也很大,您這是沒收費拿市場占有率,等到真能熬幾年出了點成績,又占據了市場口碑和高點,那時候收費賺得不是一點半點,現在的家長很愿意為孩子掏錢的,男人買雙球鞋都要猶豫下,孩子的教育經費要多少給多少。”
所以白浩南知道這位是嘴里吃著,心里揣著呢:“我有足夠的經濟支撐,但需要給出一套更有力更正面系統的說法,不是我這樣東拼西湊的忽悠。”
劉浪低著頭對油膩膩的碟子笑了:“真忽悠的不會像您這么說,您是個真動腦筋思考了的,不但思考還在認真的做,這種人遲早會得到青睞,感謝您請我吃東西。”
陳素芬又開心的笑了,好像在表揚自己。
白浩南明人不說暗話:“能幫我總結下這套說法么?”
劉浪把碟子里的肥腸收拾了抬頭:“您的使命感,在于利用足球這個第一運動,培養孩子的個性,灌輸價值觀,教育對權威和社會的尊重,培養自信和積極的自我形象,幫助青少年在人生中發揮出自己的潛力,您看這句話,配得上這頓飯么?”
旁邊聊天抽煙喝酒的同期培訓教練們也有在聽這邊說話的,對劉浪這句話有點哂然,估計是覺得丫的裝什么裝,唱高調都唱到火鍋館來了。
白浩南端了茶杯遞過去:“以茶代酒,想邀請劉兄到訓練營參觀下,然后有更多的機會,大家相互多了解認識。”
劉浪放了筷子也端茶杯:“好說,好說,一頓飯就能看個人,白先生心胸開闊,能認識是我的榮幸,我現在也就是個筆桿子,下午還有個采訪活動,所以現在我先走一步,爭取晚上給您交個稿件,才配得上晚飯,是吃哪家西餐?”
陳素芬表情都不知道怎么擺了,白浩南哈哈哈的笑:“一定好!一定好!確定給你打電話。”
劉浪也笑著起身:“嗯,我叫上我媳婦,她也好吃!”
陳素芬終于能誠心實意的帶上笑容了,還給了白浩南一個肯定的眼神,跟著把劉浪送出去。
結果回來吃過飯結賬往回走,才給白浩南說:“紅包他沒要?小婉說的金額跟怎么給,我還找柜臺要了個紅包裝錢,但是他沒要。”
白浩南嗯的點點頭:“是個蠻有趣的人,你看,人比人就出來了,相比之下我們這個教練培訓班,有在乎這頓請吃飯的,有起哄發紅包的,甚至還有嫉妒的,就連我倆走得近,都有人眼紅,他們關心的事情就那么點,能干個屁事?”
陳素芬聰明:“你在說我?!”
白浩南哈哈哈走前面,陳素芬嘟嘟嘴跟上,想想把手挽住他,白浩南本來預計要飛一下的,還有肌肉反應,陳素芬笑:“才不讓你詭計得逞。”
下午上理論課就時不時的伸手去摸白浩南的爪子,都仨個娃的媽了,摸個小手還賊兮兮的臉紅。
白浩南隨便摸,另只手卻在拿手機約伊莎、喬瑩娜吃晚飯。
最后吃西餐的地兒還是伊莎選的,據說是個現在很有名氣的網紅店,于是白浩南又干脆把阿威他們叫上,不過小婉又借口自己要處理訓練營后勤事務,抵死不從。
陳素芬終于注意到這個很刻意把自己往后退的助理:“搞蓉都訓練營的時候,我才知道所有賬務跟很多工商注冊法人資格管理,都是她在管,等于整個訓練營都是她實際掌控著的,甚至所有資金都是她在調動?”
打電話的白浩南隨口:“曾經給于兒做過總助,她熟悉這些事情,喂?對,我們已經到了,你可以下來了。”
陳素芬等他掛上給伊莎的電話才抓緊時間:“你跟她有什么關系?”
白浩南搖頭:“沒什么關系,算是相互信任的交情,老陳回來,她能把所有東西整理好全部移交的。”
已經能看見伊莎花枝招展的跳下樓梯來。
陳素芬盡量平靜的深呼吸一下:“這信任程度可不低,我得好好適應下,不過你倆又沒孩子,她為什么還不婚不嫁的一直跟著你?”
正好伊莎拉開車門上來:“誰?誰又要不婚不嫁?抓住殺了吃肉!”
前排凝固下,白浩南苦口婆心:“不要這么兇,退一步海闊天空。”
陳素芬就可樂了:“哈哈哈,真的像唐僧,不愧是去廟里深造過一段的。”
伊莎哼哼:“我是退一步方便助跑加速起跳踹她丫的,是誰?”
陳素芬還沒來得及找同盟軍,白浩南搶先:“好看!今天這身衣服好看啊!”
伊莎可能是少數民族風格,又或者長期在山里面并不太受外面的服裝潮流影響,哪怕在做服裝生意,她的穿著總是帶點不一樣的民族風,今天這件橄欖綠帶紅色格子的大衣換個人看起來很容易花里胡哨,可她穿出來就是能襯托洋氣的五官和白皙的皮膚,這點真是跟莊沉香有點像,她們似乎都有點混血的味道,粟米兒有點黑,但青春四溢的氣質又跟伊莎最接近。
當然這種影像只是殘片般的在白浩南腦海里面飛快閃過,因為伊莎思路奇特的不滿:“你意思是我哪天衣服不好看?”
陳素芬連忙嘻嘻的旁觀,覺得這個反問真是好。
誰知道白浩南這老司機回應滴水不漏:“一月四號…”
伊莎想了想,反應過來就是自己喝醉了第二天一早跟白浩南在被窩里胡天胡帝,根本沒穿衣服,立刻笑罵的給白浩南一拳。
換陳素芬冥思苦想了。
還得接上從醫院出來的喬瑩娜,她帶了份運動醫學那邊出的報告,算是正式跟訓練營達成科研合作協議,雙方都可以對外宣傳了,運動醫學這邊每年能提供十位左右的運動醫學實習生,一方面收集青少兒運動數據,一方面也能匯集運動傷害跟預防治療的方案,等于是醫學院這邊培養高水平的運動醫學人才,訓練營免費有了運動醫生,各得其所。
陳素芬看了有點羨慕:“喬姐你這幫得可有點全力以赴!”
喬瑩娜不屑:“你搞錯了,是他跟這些家伙感情好,我才是附帶的贈品!”
這個伊莎能作證,上次她們幾個陪白浩南在路邊攤見識了好多醫生,盛況驚人,護士也不少,居然吃那樣低檔的小館子都熱鬧。
陳素芬倒是想起了今天那個劉浪,給喬瑩娜和伊莎重點介紹了這個貪吃的記者。
沒想到劉浪確實有點貨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