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知情知趣的老爸,讓白浩南都想留下來當贅婿了。
他點點頭把車靠邊停在軍營外沒多遠的路邊:“從這里離開溙國最方便的就是從仁松口岸到緬奠吧,那一夜其實我跟人也約好了在口岸過境的,不過這都過去兩三個月了,不知道會不會變卦,你父親…確實是個好父親,也是個好將軍。”
阿威是癟嘴的,抱著阿達真的像個女主人一樣幽怨:“留下來吧,他也喜歡你。”
白浩南堅定的搖搖頭:“其實你知道本來我最想當的是什么人嘛?”
只要不是掉頭就走,阿威臉上就能染起喜色:“什么?”他本來就細眉大眼,哪怕有只眼睛受損了,還是都閃閃發亮。
白浩南沒心肺的笑:“我以前長大的圈子只有足球,然后就是晚上的夜場,除此之外我沒什么見識,這兩年才到處見識到這么多人和事,但一直以來我最羨慕的就是那些頂級球星身邊的伙伴。”
阿威不解:“什么?”
白浩南自己說起來就好笑:“你知道我沒什么文化的,偶爾看電視上網,看畫報都是跟足球有關的,看見什么羅納爾多、貝克漢姆、梅西這些大球星,還有NBA球星們花錢跟流水似的,隨便吃個飯、度個假都是前呼后擁耀武揚威的,當然他吃什么玩什么,那些隨從陪同也一樣,對吧?總不能豪華游艇只坐他一個,叫些美妞也只一個人享受,都得伙伴們一起享受才有樂子啊,我就想當這種混吃混喝的伙伴,只需要把大球星捧好了,捧舒服了,就能舒舒服服的享受。”
阿威聰明的聽出來意思認真些:“然后呢?”
白浩南點頭:“當然就要付諸實施啊,這種世界球星不認識,那跟著一個國家隊的大哥去混也行,結果…嗯,我發現這活兒也得是有天賦的,被人像條狗一樣呼來喚去,哪怕正在啪啪,叫起身也得提褲子,什么都得看別人臉色,什么時候都得低三下四的討好,我才發現哪有那么輕松的混吃混喝,半個月以后我就明白自己干不了這事兒,到溙國來之前,有位家里挺有錢的姑娘想招攬我留下,也是什么都好,偏偏喜歡管著我,我最終還是找個理由跑了。”
阿威輕輕撫摸幾下懷里的阿達,扭頭看看外面的夜色不說話了,好一會兒,白浩南都想偷偷推門下車的時候他才幽幽的開口:“我父親跟我談到過你,他真的想培養你跟著他從軍,你知道金三角也有很多華人,這里更是華裔比較常見的,把你的身份融入進去并不難…”
再次聽見可以留在那位封疆裂土的藩王身邊成長,白浩南腦子已經沒有嗡的一下激動的,但還是沒忍住用嘿嘿笑聲來澆滅自己的野望。
阿威就是聽見這笑聲轉頭回來看他的,現在多健壯陽剛個小伙子,斯文的面容上卻有點“楚楚可憐”的味道:“可他也說不太可能把你留下來,因為他看到你眼里始終是有夢想的,不是隨波逐流會改變自己的性子,你就像塊金三角最寶貴的翡翠,只不過還在原石里面沒有被發掘出來,總有一天磨礪打磨成型以后,就會展現出自己的價值來。”
白浩南再也不是當年面對陳素芬或者伊莎吊兒郎當的那個玩世不恭了,表情神色都認真:“我還在桂西的時候,那位有錢的大老板也說我應該來佛寺里面打磨學習兩年,可天龍和尚覺得現在已經教會我該在寺廟里學到的,我承認我好像已經摸到點門路,好像知道關鍵在于自己的心態,但都覺得我還算是個可造之材,其實我心里還是有點不太明白的。”
阿威看著他就不由自主的帶點笑,驕傲的那種:“他說你最有前途的,不是留在首都去查找更多的證據,也不是足球比賽上搗鼓出來那些小聰明,而是被人追殺以后,卻能不把這事當成一回事,明明有機會殺回首都去查個水落石出報仇,卻不放在心上,這是種境界。”
白浩南吃驚:“我以為是窩囊呢!我特么一直都窩囊,在國內賭球的莊家為了幾百萬就能把我逼得到處逃跑,這位首都找人來暗殺我的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去找這種人報仇,我特么是不是有點缺心眼?”
阿威下巴上揚的輕搖頭:“忍辱是菩薩成佛必經之道,哪怕不是出家人,一生是否能夠得到安樂這也是重要的修行,這其中有六個層次,別人還得修煉才能忍耐這種深仇大恨,你卻發自內心的就輕松揭過,哪怕在國內被人追殺,都還歸結到自己身上找原因,這都是忍辱里面很有慧根的地方,普通人很難達到的。”
白浩南想了想:“我好像是很少恨誰,莊家要收拾我也是我害他賠了錢,包括那天那位LADYBOY我也沒啥可恨的,不過我還不至于別人打我左臉,就把右臉送上去吧?沒那么傻逼的。”
阿威輕撫狗頭:“力忍、忘忍、反忍、觀忍、喜忍、慈忍,后三個境界已經是法師們潛修希望達到的地步,而你自己卻輕輕松松天性自成的做到前面的,我父親說只有心中有目標的人,不在意外界紛擾的人才能做到,所以你一定會朝著自己的目標去。”
白浩南絞盡腦汁:“我…我從小都在體校,都在足球訓練環境長大,我特么能有什么目標,逃出來這一年多,我也就帶隊踢個球比較有樂子有成就,其他的什么都干不好,我還能有什么目標?”
阿威嗯一聲:“我跟父親也說過你其實沒什么大想法,就是個原來踢了二十年球的倒霉職業球員,他笑了,說找人把你原來在職業聯賽的上場情況收集來看了看,說你就是人如踢球,你踢球就是個藐視規則的,喜歡偷奸耍滑鉆空子,往好了說叫做會利用規則,往壞了說就是渾不把規則當回事,不擇手段的追求結果,如果走上邪路那就肯定走到黑,但如果能跟著他把這種會利用規則,懂得掌握分寸的手段練熟了,就在這里學會成長,未嘗不能干一番大事。”
白浩南頓時恍然大悟,沒錯,也許從小接觸得深,既有早早明白殘酷現實,也有老陳放縱溺愛的原因,清楚自己足球天賦上限不高的白浩南一直都在腳下活兒之外下功夫,不光是閱讀比賽、復盤比賽的能力,身體動作盡是練些損招和歪門邪道,說白點就是根攪屎棍!
頭腦清醒的當根攪屎棍!
想想看若溫將軍在這次的首都混亂中,不也是充當了這樣的角色么。
地方軍區將領自行調動軍隊是大忌,沒有命令的邊區將軍進京更是罪名,但若溫少將硬是能把事情做得妥妥帖帖,平時還看不到什么火氣,這種手法真是跟白浩南有點如出一轍,只是段位高太多了,其中涉及到的手腕跟拿捏更是很見功底,和白浩南只是在球場上一個人表演這些花招天壤之別。
但看起來他仿佛的確是有這種天賦的哦?
所以看著阿威那熱切又巴巴的眼神,白浩南不得不強行定定神壓抑住有點翻騰的興奮激動:“好了,其實怎么說都應該是我巴結你的,要不是你喜歡男人,我特么最想巴結的就是你這樣的,跟著你就能吃香喝辣,不說了,你這番兄弟情義我是真記住了,夜長夢多,我先走你保重好身體,以后還想得起,到江州來看我。”
說著就推開駕駛座邊的車門跳下去,阿達好像能聽懂白浩南的語氣是在告別,立刻掙扎著從阿威的懷里鉆出來往駕駛座跳著過去跟上。
阿威可能一直忍住的淚水終于出來了:“我…我也不想這樣!我沒得選…”
就這么一句,居然讓白浩南都沒能狠心把車門關上了,站在車門邊看著這個真沒覺得惡心的同性戀朋友:“呃…你…”
阿威頗有些凄涼的笑笑:“所以我才羨慕那位居士,好歹你也曾經跟她有過幸福的時光,走吧,我知道問題出在我這里,我會好好對待自己,磨練自己來成長,我會在天龍寺代替你修行,希望你總有一天能想得起我,到天龍寺來看我…”說著推開自己那邊的車門也跳下去,還回頭苦笑一下:“你把這車開走,一切都注定一樣,這個性別的問題,就像這輛車隔在我們之間,分別都沒法擁抱,你千萬要保重身體,我會日夜替你向佛祖祈禱的!”
說完立刻就轉身狂奔向遠處的軍營大門了。
白浩南差點都繞過車頭想跟這“兄弟”擁抱下,這會兒有些愣愣的想著怎么自己又把人弄進寺廟里了,看著遠處那個有點踉蹌的背影,一句都說不出話來。
自己這情緒總不會是愛情吧?
傻不愣登站在車門邊起碼想了好幾分鐘,阿達都咬他褲腿了,才使勁甩甩頭重新坐進這輛墨綠色的軍方悍馬車里,想想那張聯絡卡,就當是把車開到邊境還給那位納猜叔叔吧。
重新發動車輛上路以后,白浩南才發現這輛悍馬車有點不對勁。
剛才因為只是準備隨時上街找出租車的,所以沒仔細看,現在覺得怎么開怎么不對,好歹在桂西和于嘉理也開過一段悍馬H2啊,現在這個方向盤上明明白白的豐田標算怎么回事?而且整個中控臺明明都是普通民用車的模樣。
所以開出城以后加油時,白浩南下來專門認真的觀察一番,哪怕這輛“悍馬”的后半截還是伊拉克戰爭那種軟頂設計,備胎和外掛油箱一個都不少,典型的軍用車輛配置,白浩南還是吃驚的琢磨出來,這特么就是用一輛豐田皮卡車的骨架假模假式的焊上鋼板殼子,做成悍馬車的樣兒啊!
傻子也知道一輛悍馬軍用越野車的價格可能能買好幾輛豐田皮卡了,這若溫將軍真是個雞賊的家伙!
想到這里白浩南對這位差點成為自己便宜老丈人的將軍又有點親切感。
另一個比較吃驚的就是加油站不收他的錢,還非常尊重的雙手合十表示感謝。
白浩南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軍人圓領T恤還有深藍色體能鍛煉大褲衩,恍然的雙手合十以后繼續上路。
果然,這一路的軍車真是暢行無阻,甚至連他開到邊境軍營的時候,都沒受到什么盤查,特別是當說不出溙語的白浩南只能對哨兵出示那張聯絡卡以后,片刻集中大堆軍人熱情的包圍住假悍馬,噓寒問暖的軟綿綿話語讓白浩南仿佛到了什么夜場!
還好那位納猜叔叔面色冷峻的很快出現,光是看削瘦的臉色就充滿了兇悍,讓全場凝固的同時看一眼白浩南用眼神示意他跟著走,白浩南惴惴的跟上,阿達更是夾緊了尾巴小心翼翼跟在主子背后,走到一片營房陰影處,納猜才用很蹩腳的華語一字一頓:“你…準備,去哪里?”
白浩南鬼曉得自己要去哪里,也學著一字一頓的節奏:“我,只有個,電話號碼讓我來這里過境。”
納猜簡單:“打電話!”
白浩南看看時間,特么跟阿威出來都是快睡覺的時間,現在更是后半夜,他還準備明早和和氣氣過境呢,只好又撥通天龍和尚留下的號碼,果然,還是那個有點喧嘩的背景下,那把聲音聽了就破口大罵:“我R你M,你特么還敢打電話來給我?”
呃,明明跟人約好,卻放了鴿子兩三個月,白浩南也有點赧然,等對方罵得狗血淋頭都插不上嘴,反而是納猜一把拿了他的電話過去,用軟綿綿的溙語輕描淡寫說兩句,那邊暴跳如雷的喝罵聲立刻就安生了,起碼愣了兩秒才換成溙語也細聲細氣的回應,納猜對那邊說了幾句掛上電話遞還給白浩南:“這,只是個,賭場邊的混混,你,要跟他去?”
白浩南還是挺會察言觀色的,雖然聽不懂剛才溙語對話的內容,但是這位納猜叔叔在邊境口岸軍營的地位肯定是非常高的,這點從他走過來那群官兵一聲不敢吭的全部站定看得出來,電話里說話更是傲氣十足,現在這表情語氣,顯然對白浩南接洽的人地位太低有點不太理解,有點忍住傲氣的不理解。
這肯定是從若溫將軍那里知道了自己是乘龍快婿的事情。
白浩南沒所謂的:“嗯,我師父安排的,就是混日子嘛。”
納猜叔叔終于笑笑,好像從一片冷峻中擠出來的笑意:“那…如果有任何問題或者需要什么,隨時回來找我。”
這時候白浩南還沒太明白這句話的實際分量。
他也沒認出來納猜領章上的軍銜是僅次于將軍的上校,這樣一個邊境口岸,居然需要一位上校來坐鎮,那都是多么重要的地兒和多么位高權重的心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