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浩南得扶著欄桿小心翼翼的下樓來,寺廟里的佛堂建筑很多都是懸空的,有樓梯上下,然后看見小沙彌和小尼姑又站在下面:“咦?不是讓阿依早點回去休息么,你也累著了。”
蘿莉尼姑默默的那么跪下來,給白浩南深深磕了個頭:“謝謝龍毗…下午我嚇著了,一直,一直沒來得及謝謝您,我現在還能站在這里,全靠您幫我擋住了災難。”
白浩南笑:“阿班教你說的吧,沒事兒,回去休息。”
小尼姑又看了眼哥哥低著頭起身,白浩南想起問她阿達在哪,才有點生動表情的回應:“老師,老師帶著的…她一直在寺廟門口等著的!”
白浩南還想問佛牌,后來想算了,好像這玩意兒在寺廟里也不是多金貴的東西,還是攆小蘿莉回去休息,自己跟阿班一起出去接狗子:“我是真覺得你妹妹還小,當什么尼姑啊,簡直沒了孩子的天真活潑…”說了又覺得好笑,自己快三十歲的人跟個七八歲的小和尚一本正經說這個干嘛。
阿班已經變得恭敬很多,緊跟在白浩南的側后方:“龍毗,我們這是報答父母的恩情,剛才那些話,是阿爸阿媽過來教妹妹說的,他們也剛剛知道了這個事情,非常感謝佛祖派您擋住了災難,要我們以后全心全意跟隨您弘揚佛法,報答佛祖的保佑。”
白浩南想白眼的,自己拼死拼活搶了人下來,怎么又變成佛祖的功勞了,但難得沒開口,去調笑這樣孩子的信仰好像不太好:“沒事兒,我不會呆多久的,你也不會一輩子當和尚對吧。”
阿班居然說:“今天看見阿依平安回來,我想侍奉佛祖一輩子。”
白浩南終于忍不住:“如果你非得這么說,假如不是我要帶著阿依當翻譯出去,她也不會遇到這樣的事情。”
小和尚搖頭:“這是業,阿依命中就有這樣的因果,她還沒出生,天龍法師就說她在十歲前會有一次命中劫難,這是父母的業報,過去造業,終有果報,所以她才會從五歲半就送到天龍寺來修行,果真有了佛祖保佑,才會派您來保護她安然度過這樣的劫難,我們會永遠全心全意的跟隨您弘揚佛法,無論是出家還是在家…”
白浩南懂什么業哦,頓時覺得自己的佛教文化水平比這七八歲的小和尚都差得不止十萬八千里,但是他會偷懶啊:“這樣,你去找找有什么跟足球有關的佛經,比如說提倡強身健體的佛經,回頭我們就宣講這個,如果不長的話,你也可以教我溙語發音,我硬背下來糊弄人就行了。”
小和尚恭恭敬敬的合掌接受任務:“您是有大智慧大勇猛的人,一定看看就會了。”
白浩南有點樂:“阿班,我覺得你以后才是有大前途的,我特么…嗯,嗯,我在你這個年齡的時候,哪有你這么會說話!”
阿班竟然能保持冷靜的撲克臉:“全靠跟隨法師還有阿贊的修行,佛祖自然會教導我學習這一切。”
白浩南終于被打敗,發現自己跟這家伙交流,什么都能拐彎到不知哪家的佛祖身上去,算了,不提這不認識的家伙了。
白浩南沒能走到寺廟門口去,因為剛剛在廟里穿行,就被好多和尚發現圍住,關心他的傷勢和需要什么幫助,聽聞他到寺廟外面去接自己的狗子,有個和尚悄悄帶著他從個側門看了眼外面廣場,已經下午四五點的樣子,以往主要是游客的寺廟前廣場上,現在絡繹不絕的擠滿了來參拜的信眾,就是因為人太多,所以今天才只能疏導他們到廟里各個大殿游動參拜,而不是像平時隨便自由出入。
和尚們對白浩南的態度跟阿班表現得一樣恭敬,指著他光膀子的繃帶紗布,表達現在他要是走出去,一定會被包圍,哪怕是挨個兒賜福估計也能累個半死了。
所以還是阿班帶了兩個和尚一起出去找宋娜老師吧,連這小沙彌都不見得能單身擠出去,現在是個天龍寺的和尚出去都會被圍住問三問四的感謝佛祖。
白浩南隨意的靠著墻根坐下來等著,這群和尚也不會漢語,一個個滿臉呵笑的看著他圍成圈,大眼瞪小眼,搞得白浩南也只好傻笑回應,腮幫子都酸了,也沒見阿班回來。
這時候白和尚難免想起那個笑得迷死人的姑娘,原來她那么站一天都保持笑容,還真不容易哦。
當然,雞賊的白浩南肯定不會被尬笑給憋死,閑著也是閑著,他就近開始指揮年輕和尚們動動胳膊腿,詢問腳、腳踝、膝蓋、大腿、腰等部位的溙語發音,成套的溙語懶得去學,這樣一些單詞還是可以記一下,接下來在訓練中肯定會用到的。
然后就在這個過程中,白浩南忽然想起來自己今天有個大問題,沒吃飯。
中午剛好看完俱樂部準備吃午飯就出事兒了,然后到現在還沒吃飯!
不想還好,現在忽然一下肚子就餓得跟什么一樣。
這一點在前面兩三天還不是很明顯,畢竟作為職業球員,白浩南一直都有良好的飲食習慣,早上多吃點,中午營養均衡保證,晚上少吃點補充必須的身體熱量跟維生素就行,所以當和尚把晚飯給淡化掉,對他真不算太難。
可今天只吃了一頓啊,白浩南忽然就對學溙語單詞索然無味了,靠在墻根有些艱難思索能用什么辦法解決饑餓感。
這時候阿班終于回來,讓白浩南略微吃驚的是宋娜堅持抱著阿達一起回來的,看見坐在墻根下的白浩南,女教師遠遠的放下了狗子,然后專注的對白浩南合十敬禮。
白浩南忽然意識到,佛教到底有沒有神鬼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用那套說辭教得普通人都能遵循這些禮儀,感激做得正確的事情,而不是像自己成長的那個環境神鬼不敬,順帶連正確美好的東西也都不敬了,所以哪怕依舊沒覺得這溙國有多好,白浩南也覺得自己該有同等的態度對待別人,支撐著站起來,和尚們連忙跟著起身扶他,宋娜還是穿著那件紅色的長裙,但走得近了能注意到胸口黑綠紅色的圖案中間應該沾染了血跡,但這姑娘沒半點厭惡嫌棄,就憑這細節,白浩南對她的好感又上升幾度:“不用這么客氣,況且今天的事情還把你牽連了,耽擱你這么久。”
結果宋娜的說法跟阿班如出一轍:“今天的事情讓我見識到您的勇氣,讓我又有了重新侍奉佛祖,來當居士的想法,不知道能不能跟著您學習。”
經書都沒看過一頁的白浩南目瞪口呆兩秒趕緊:“啊,算了算了,今天的事情就到此為止吧,如果你真的還有點好意,我想問問中午我們本來不是應該吃飯嘛,我到現在其實都還沒吃東西,你覺得有什么解決辦法沒有?”
沒想到宋娜睜大眼,好驚奇的把眸子轉了好幾圈搖頭:“啊,這還真沒有辦法,您只有早點休息,也許夢里佛祖會讓您吃飽東西,明天早上化緣再說吧,嘻嘻,這倒是提醒我該馬上去吃東西了,好,我會盡量經常來拜訪的,這是車鑰匙跟您的錢包,我把車給停在寺廟外的停車場了。”
這姑娘倒也干凈利落,白浩南最后叫住了她:“你看外面這么多人,能不能把你那墨鏡借我兩天,回頭我買了再還給你。”
宋娜肯定沒想到他這個要求,摘下長發上卡著的墨鏡遞過來,還楞了兩秒,才跟各位和尚合十道別,白浩南拿著隱有香氣的蛤蟆鏡,觀察到年輕和尚們的目光還是有追隨這個身材火辣的長裙姑娘遠去,阿班除外,這孩子可能還沒到發芽的時候。
所以白浩南為眾人著想,叫自己的小翻譯給他們傳遞自己的思路,凡是喜歡踢球,愿意參加天龍寺足球隊的和尚,都可以在這兩天找他報名,晚上六點集中考測挑選人,以后每天有一個小時的訓練時間,然后盡快到外面去約點比賽來踢,沒什么獎勵收入,就當是個興趣愛好,先這么踢著看看。
完全就在白浩南的預測中,甚至還有超越,寺廟里的青年和尚報名踴躍得超乎想象,本來這些大廟里面就是青年人居多,盡是二十左右來短期出家的年輕人,就像學校似的始終在更迭年輕人,真正留下來一直當托缽僧的不過近百人而已,所以其他幾百人大半都想來參與,搞得白浩南覺得可能要在廟內搞一次內部遴選賽了。
那就在廟里找塊比較大的空地做球場吧。
第一天帶著阿達周游全廟的時候,白浩南就發現這天龍寺簡直就是一大地主,周圍占地很大,據說都是周圍的農戶商家逐漸主動供奉給廟里,然后自己搬到別處去了,這種事情感覺在國內怎么都不可能發生,換國內估計想的都是近水樓臺老子先修個鋪面來賣紀念品賺錢啊。
看來這里的傻子真有點多。
當然也不排除老法師確實是個做生意的老手,今天哪怕只轉了一上午,宋娜還是給白浩南指過不少路邊的小廟的,有些感覺就是個土地廟,一間小房兩三個和尚而已,行的都是同樣事,念的都是同樣經,憑什么天龍老法師就能把這天龍寺搞得風生水起呢。
所以白浩南這么搞,現在也沒誰來說不是了。
最終他們居然還敢選定了大佛塔下的那片空地!
據說這座佛塔曾經是大象馱著佛祖的舍利去哪里的時候走到這里就不愿走了,所以留下點買路舍利給供奉在大佛塔里,幾百年前就鋪平了一大片,白浩南還是知道分寸,不去挑戰別人的宗教極限,只是讓青年和尚們大概的分布下就七對七的來對抗,不劃線不要球門,隨便用僧袍擺兩個門就行,自由組合每組打個五六分鐘,他就喊換組,有些人被留下要求組成新的組別,阿班一直站在旁邊做記錄當翻譯。
人數太多,積極性太高,天黑了還舍不得收工,有人想拉根電燈線過來繼續,白浩南笑罵這么多和尚,這得多大多亮的燈才能區分這么多光頭誰是誰,今天就到此為止,各位師兄弟各自繼續修行自己的佛法,明天五六點再繼續,每天只有一個小時,不耽擱誦經面佛啊。
很明顯,白浩南這時候知道分寸了,不能因為自己喜歡這件事兒,就莽撞的帶著一群人狂奔,而忘記了周圍那些殿堂里面還有很多蒼老的眼睛在默默看著這一切,隨時可能爆發出別的聲音來。
當然,白浩南這么干還有個原因,打算趁夜溜出去吃點東西!
在他骨子里,規矩永遠是擺在神龕上的東西,至于遵不遵守,他從十歲起就開始翻體校圍墻出去玩了,活人咋能被圍墻憋死呢,何況天龍寺還沒什么圍墻呢。
再說老法師不也說了,自己只要不沾女色,不貪污錢財,其他清規戒律都不用遵守么。
回到自己住的木樓上,找阿班拿了件僧袍裹上就出門了,小沙彌想問他去哪里的,但可能覺得龍毗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不敢問吧,白浩南盡量慈愛的摸摸阿班好學的腦袋:“多看書,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我當年就是學成天天想上了,要不要我給你帶點啥?”
小和尚估計還沒晚上偷偷出去過,趕緊搖頭。
白浩南理直氣壯:“我去考察下晚上踢球的狀況…去去就回。”
不過他出門還是戴了墨鏡的,宋娜的墨鏡真有點香噴噴的,這姑娘化妝是有多濃厚,真不知道卸妝以后是什么樣,白浩南行走江湖多年,沒少在這事兒上栽跟斗。
一直到這個時候,白浩南都還沒完全意識到,這個國家或者說這座著名的旅游城市的夜晚,才是最精彩的。
作為一個熱愛夜生活的前職業球員,連于嘉理都擔心過他會在這種聲色犬馬的夜生活中迷失自己,白浩南究竟會遭遇到什么呢?
打著繃帶出門本來只準備吃碗面的白浩南也沒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