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浩南確實像個大叔,本來就一把胡子,現在頭發也長了,身上衣服還邋遢,他也覺得自己應該有大叔的心態,關心下一代,雖然以前都是用另一種方式關心的:“李琳,現在你認識到傳銷的危害了么?”
誰曾想大二學生立刻騰的就臉紅了,聲音跟蚊子似的:“認識到了。”
泰迪南還不知道她認識到什么?只能無奈的嘆口氣:“那只是一部分,整個傳銷團隊就是封閉的詐騙團伙,所有人都是騙子,在那種狀況下,發生那種銀亂事情只是副產品,重點還是傳銷就是種詐騙,會騙得你家破人亡,你清楚么?”
李琳的眼神說明還回憶在那白花花的場景上,眸子都不跟白浩南交錯的,飄忽不自然:“是,我知道了。”
白浩南還是想把危害說得清楚些:“我為什么把你單獨留下來?”
李琳終于飛快的瞟了他一眼,更臉紅:“你也不是好人!”
白浩南好想重重的用后腦勺撞背后的墻,有點惱怒:“放屁!”
大學生好像被他的語氣驚訝了,受驚的小綿羊似的:“你好兇哦,噶哈啊…”正常情況下這姑娘都能用普通話交流,只要一驚嚇東北話就出來了,關鍵是她還不覺得。
白浩南又好想笑,忍俊不禁:“特么不許說東北話!”
李琳低眉順眼的但明顯疏于管教沒大沒小的小聲:“你也不許說臟話。”
白浩南又想拉她來打屁屁了,深呼吸告誡自己:“我救的,我救的,我救的,活該,活該,活該!”
于是情緒真平靜不少,盡量輕言細語:“我來告訴你如果你不走,你接下來會遇見什么,吃老鴨湯是整個騙局的第二天,如果第三天你掏了63800,那么你就會開始新的學習,學習怎么去誆騙下一個人來,你的同學、父母、朋友、親戚,這些人都會被騙過來照你這個模式走,一周后會返給你18000,那是為了讓你更深信不疑,接著…”
白浩南把小曼她們無比熟悉的那套獎金分配制度給李琳演算了一遍:“聽懂了么?”
李琳抬頭,就那么一瞬間,那迷茫而幼稚的眼神啊,白浩南就知道自己剛才全特么白說了,這是個傻子啊,她還套用了白浩南常說的那句話:“您…給我說這么多大道理干嘛?”
白浩南只想重重的以頭搶地而!
當然他是不會這句文言文的,總之就是使勁的拿頭去撞地上,對啊,自己跟這個傻子說這么多搞毛啊!
不就是因為漂亮么,就跟她廢話這么多干嘛,要泡就直接推翻了搞,不泡那跟她廢話這么多干嘛,以后被人騙活該…
臥槽,可任何一個正常點的男人看見這種我見猶憐的傻瓜尤物,都有種想教導她人生,哪怕自己舍不得下手,也不想她被個渣男搞大肚子的神奇思路,白浩南也神奇的平靜下來:“總之一句話,我不是好人,那幾位女人也都是從詐騙集團里面逃出來,只是可能我們還有一點點良心,這樣,你把你爸媽的電話號碼給我,我請他們來接你回去,路費我出,行么?”
就當去夜總會泡妞給了小費,這妞真的值幾千,白浩南是這樣催眠自己的。
李琳小聲:“我不想回去…”
白浩南難以理解了:“看你的樣子,你爹媽應該很疼你,你有個幸福的家庭,為什么不回去,外面這么亂,這么黑暗,你這種老實又缺心眼的姑娘還這么漂亮,很容易被人騙,一群群的想來騙你,你回去吧!”
李琳肯定被恭維漂亮習慣了,一點不謙虛,只偷偷瞄他眼又看地板:“你不知道每個東北人都有顆想住到熱帶的心么?”
啥玩意兒?
白浩南差點嗆住:“你說啥?”
李琳小聲解釋:“天寒地凍的,就想曬太陽,一年四季都能曬太陽…而且,您可能不知道,其實我們那邊這幾年不好過,爸媽為了給我找關系求人找工作,找個體面又不操心的工作,到處求人,我在家天天看著就想哭,我知道他們是為我好,可我就覺得我沒用,從小成績就不好,啥都不會,唱歌跳舞樣樣都學樣樣都不行,就會站著傻笑,您知道嘛,這是我第一次偷偷找到在外面做模特的工作,我都做得不好,第一天自個兒偷偷哭了好幾場鼻子,所以晚上張燕給我打電話,我立馬就動心了,她說可適合我,賊準了!”
白浩南聽著最后冒出來的東北腔,確實笑了:“你父母呢,你這么走了,他們多擔心?”
李琳搖頭:“我給他們發了短信的,每天都發,昨天晚上我還給他們說我找到工作了,沒想到就到這里來了…”猛抬頭:“王叔!給我個機會嘛,我會努力做事的,我喜歡南方,我喜歡這邊的溫度,我也喜歡這邊的感覺,和我們家鄉不一樣,我說不出來,我們那邊就是感覺死氣沉沉的,有能力的年輕人都在往南方走,只有有關系的才留在家鄉,我想做出點什么事情給爸媽看,我也能做事,也能獨立,我不是傻子!”說著就上手,直接抓了白浩南的手掌輕搖:“王叔,咋不能行嘛…”
這句王叔差點把白浩南酥麻了,感覺是后宮大戲里面的角色臺詞,而且還是于嘉理說的那個真理,臉一般,嗓音粗糙,無論說什么話都沒勁,臉好,聲音好,東北話也能把人給聽酥了。
白浩南艱難定神:“這樣,把你電話拿出來,給你爹媽打個電話,讓我說幾句,你以為你發個短信他們就能放心?”
李琳還鼓腮幫子賭氣,那模樣,就像個紅撲撲的河豚!
要不是最近真的想去買點匯仁腎寶,要不是這周圍都是玻璃,無數雙眼睛都看著,白浩南都要嗷一聲撲上去了,只能抵抗沖動的甩開手正色:“坐好!電話拿出來,不然我就叫她們幾個從你身上搶!”
李琳看來對那幾位還是有點怕,想了一會兒才從兜里摸出個不那么高級的手機來,賊眉賊眼的看眼白浩南,好天真的開機:“哎呀!沒電了…”
白浩南再次確認這就是個傻子,可又幸福得讓所有人都想照顧的傻子,他都得一把用左手摁住右手,那蠢蠢欲動想去摸一把的右手,艱難低沉:“給我!”
李琳以為他生氣了,換成使勁撅著嘴把手機遞過來,確實電量不多提醒了她,白浩南嫻熟的翻看短信,果然有跟父母聯絡,但基本都是三言兩語說,那邊大篇勸她回去,就差跪哭喊女兒了,看著那些字眼,白浩南心里的綺念散了個干凈,一邊直接撥打一邊就埋怨:“我說你就是不孝!看把你爸媽急得…”
李琳把嘴皮撅得更高些,托她大嘴的福,居然能演繹出唐老鴨的神韻來,白浩南都笑了,忍不住想摸自己的手機給她拍張照,這時候手機只響了一聲立刻被接通,那邊的聲音都要哭了:“琳兒!琳兒…”
白浩南不曉得是嫉妒還是啥心理,沉聲:“這里是東南亞傳銷詐騙集團…”
立刻聽見電話那頭中年女人呼天搶地的媽呀叫喊,得,白浩南知道李琳這智商是有遺傳的了:“大姐,逗你玩兒,李琳在這里,我們剛從傳銷集團把她解救出來。”
李琳趕緊:“我不說話!”
那邊可能在嚎叫中都聽見了女兒的聲音立刻變溫柔:“琳兒?”
白浩南簡單點:“現在我們是在桂西省省城,這里不是傳銷,你們可以隨時過來把女兒接走…”
李琳像個急得咬人的小山羊,迅猛的蹦起來搶手機,可惜她面對的是白浩南,一只有力的胳膊就擋住她了:“她小孩兒脾氣,想證明自己,我們本來是解救其他傳銷人員的,順便救了她,剩下的你們自己聊?”
其實這會兒李琳就像趴在鐵欄桿上一樣徒勞的用力,胸口一個勁在白浩南胳膊上蹭,還蠻有料的,她都傻啦吧唧的沒注意到,白浩南狠狠的抵御了下自己胳膊申請的獨立自主權把手機遞回去,拖拽那條不甘心的胳膊出去了。
看他走出來,外面所有人都是一水兒的恭敬:“王總好!”阿達也擺出狗腿子的模樣在他身后亦步亦趨。
白浩南主要走到卡拉這里:“你覺得我這個能行么?”
黑大個嘿嘿笑:“行!怎么不能行,你做事我放心,我就知道你小子不會傻乎乎的待在俱樂部踢球。”
白浩南低聲:“你這幾年沒在圈子里?你不知道我出事了?”
卡拉搖頭:“退役回國再來中國,我就沒跟足球打交道了,一直在粵州做小買賣,發貨回國去,偶爾去踢踢野球,你們中國足球搞不好的。”
白浩南深以為然:“對,可我叫你你還是馬上就來了,小買賣不做了?”
卡拉笑:“可我愛足球啊,現在家鄉又開始選舉打仗,球都沒得踢,本來靠著踢球賺的錢我可以回國舒舒服服養老,現在只能背井離鄉,而且中國才是我覺得生活最舒服的,我現在天天喝早茶呢,可喝了幾年確實有點無聊,小買賣給我老婆搞…”
白浩南帶著男人特有的那種抖眉毛神秘:“哪個老婆?”
卡拉得意:“這邊的老婆發貨,那邊的老婆收貨…”
白浩南就羨慕:“臥槽!”
卡拉也了解白浩南:“于老板不錯,不過就是有點喜歡指揮,我覺得還是這姑娘好…”手指跪坐在地板上的李琳背影。
廢話,是男人就會覺得這樣兒的好,哪怕審美觀不同,看見她那笑容就覺得天大的事情都能扛住了。
這會兒李琳站起身轉頭找到白浩南就出來了,表情東躲西藏的:“我媽同意了!”
白浩南懶得跟這撒個謊都不自信的傻姑娘廢話,指陳美娟那邊:“去跟她們熟悉工作環境吧,先做著試試看。”等這傻妞走遠了,才摸出自己的電話,把剛才看見記在心里的號碼撥打過去:“阿姨,我給您說個詳細地址,甭管她回不回去,你們自己可以來接,當面談,也方便直接扛回去,這姑娘有點缺心眼,覺得天底下到處都是好人,哪有這么好的事兒,這回是運氣好,我們正好在救人,不然她就掉傳銷坑里了。”
那邊有點奇怪的靜默了會兒,居然是個男人的聲音,比較沉穩的那種:“怎么稱呼您?”
白浩南不想多事兒,把地址姓名都說,連嘉正大廈這坐標都說了,說到了直接找自己。
卡拉對他重重的樹大拇指:“你丫的居然變了,以前不是有殺錯沒放過嘛!”
白浩南也不知道自己是為什么:“總有些人值得一輩子運氣好,你住在哪?”
卡拉指天上:“屋頂!”
白浩南笑著說去看看,背了牽牛一起。
真的在屋頂,兩塊整齊漂亮的小場地周圍整體圍了十幾米高的網欄防止球飛出去,而在外面那排幾十米長的休息區、水吧之類的長條狀隔熱棚盡頭,有幾間工具間,卡拉就把自己安頓在這里,白浩南看了有點喜歡:“那我住你隔壁,你呢?”
牽牛終于有點笑,可能是外面的陽光曬走了陰霾:“我當然想跟你住一起了。”
白浩南嫌棄他:“你不是妨礙老子辦事嘛!”
卡拉真的了解白浩南,笑著伸手攬住他的肩膀:“老南,我本來是想回家鄉去教孩子們踢球,因為只有踢球,才能讓他們忘記所有的災難,現在連這點夢想都做不到,你是個中國人,你知道有多幸福么?”
白浩南翻白眼:“臥槽,中國足球你還覺得幸福?”
卡拉哼哼兩聲,從自己那不鎖的棚里用腳尖撥出來一個足球,推開旁邊的網欄門,走進人工草坪的場地里去,肥胖身軀靈活的開始挑起球來玩耍:“能自由的玩球,這就是幸福!你不也是這樣嗎?丫的有種來跟我單挑!”
聽個黑人這么嫻熟的說中國話,還真有奇妙的時空錯亂感,白浩南趿著涼鞋就進去了,隨便蹬了赤腳:“你個狗日的來呀!”
哪怕是冬日的上午,熱帶的太陽依舊帶著略微灼熱的溫度照射在身上,可就是這種火熱的生活感受,腳掌都能踩到的溫暖,白浩南覺得渾身舒暢極了,朝著那個黑白兩色的球體撲過去,他的專業技巧和體重對業余球員是吊打,但在卡拉這種具有種族天賦還踢過世界杯的家伙面前就不夠看了,更別提這死胖子現在重量驚人,隨便屁股一翹就能把白浩南給撞地上去,但偏偏這樣隨風自由拼搶、撞擊、玩耍、汗水翻飛的感覺,腳趾頭在那皮球上觸碰的感覺,讓白浩南都忍不住拖長了聲音狂叫起來!
自由自在的踢球,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真特么的爽!
牽牛就趴在圍欄上瘸著腿跟阿達一起傻笑。
遠遠的嘉正大廈那邊的二十六樓一扇窗前,有道身影似乎也在抱著手臂看這邊屋頂的球場,看那一黑一白兩個小螞蟻點點傻了吧唧的跑來跑去。
她身后的桌面屏幕上,布滿了監控畫面!
于嘉理準備吩咐給她買個大倍率望遠鏡來裝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