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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二章:萬方有罪

  陳凱之說罷,已是出了公房,外頭是數十個護衛,一些力士也已躍躍欲試,陳凱之命人取了弓箭,箭壺里,滿當當的俱是箭枝,他將箭壺背在身后,雀畫弓則懸在腰間,學劍則斜插在另一邊,身上寬大的蟒袍索性脫下來,只穿著內襯和馬褲,將蟒袍撕出一個布條,纏在手心,隨即,騎上了他的白麒麟。

  他身后的數十個護衛和力士也紛紛翻身上馬,一切都準備就緒,就等陳凱之一句話了。

  陳凱之坐在馬背上,目光往遠處看了看,一抹艷陽懸掛空中,格外刺人眼眸,輕輕抿了抿唇,今日將是生死一站,若是敗了,他將連累所有人,雖然有些緊張,他卻依舊顯得淡定,他沒有思慮太多,這個時候他只想著怎么戰勝太皇太后,沒思慮太多,他便徐徐打馬而出,長長的呼了口氣,隨即,勒馬疾奔。

  百官已紛紛順著正定門入宮。

  他們已經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幾乎所有人都緊繃著臉,感覺被人勒住了脖子,要窒息一般。

  接二連三的懿旨,再加上這突然出現在京師之外的關中鐵騎,一下子,令氣氛緊張起來。

  尤其是陛下疑是諸子余孽所出,一下子,更令人驚起了驚濤駭浪。

  他們并非沒有感覺,這極有可能是太皇太后的陰謀。

  可陰謀若是可以大張旗鼓,那便是陽謀了。

  何謂陽謀?陽謀的本質就在于,你明知道太皇太后別有所圖,明知道這表面上是道統之論,可實際上,卻分明是利益之爭,是最裸的黨同伐異,順之者昌、逆之者亡,太皇太后已不滿于陛下的‘自作主張’,已決心廢黜陛下。

  每一個人,都能看穿這居心。

  可每一個人,卻都無能為力,他們很清楚,倘若當真有實實在在的證據,當真一切的真相水落石出,即便他們心知,太皇太后此舉可能帶來的隱患,卻也不能繼續對陛下支持下去了,大陳,絕不容許出現一個諸子余孽生出來的人成為天子。

  文武百官,沒有人敢站出來認為這些無所謂。

  在他們心里,中土大陳之所以有異于禽獸,有異于蠻夷,便在于知禮,便在于尊儒,離經叛道,天地不容。

  所以許多人面色清灰,甚至有人竟有大禍臨頭之感。

  他們不敢去面對真相,可真相畢竟要面對他們了。

  即便他們深知,真正的真相是,太皇太后故意扶持當今陛下,便是為了用他諸子余孽的身份,操控政局,而如今,不過是因為陛下不甘于受制,而這太皇太后的野心已是昭然若揭,卻…又如何…

  魚貫而入的文武百官這一次,卻是被引導著進入了奉天殿。

  奉天殿乃是宮中三大主殿之一,這里不但占地廣闊,而且是大陳朝最重要的禮儀場所,以往,只有宣布戰爭和宣告祭祀祖先方才在此進行議事,國家大事,在祀與戎,由此可見,這奉天殿的地位。

  眾臣至奉天殿,卻發現在這里,羽林衛的都督慕緒已至,他帶著羽林衛,按著腰間的刀柄,面沉如水,眼如吳鉤,顯得格外的凝重。

  另一邊,竟是副將王安,王安亦是帶著一部羽林衛,冷冷的站著。

  竟…有一絲劍拔弩張的氣息。

  似乎感受到了這氣息的大臣驚愕抬頭,他們發現,羽林衛們的斧鉞竟是不見了。

  一般情況,宮中值守的禁衛,大多是用斧鉞,尤其是鎮守在大殿四周的羽林衛,倘若是守著宮門,會用尋常的刀劍武器,因為這等武器更為實用,而斧鉞則作為禮器的用途更廣泛一些,畢竟這武器看似是威武尋常,可一般人,也使不開,總是不便。

  雙方都沒有禮器,只有寥寥數人,象征性的站定,手持玉斧和玉鉞,守在殿門口。

  每一個羽林衛,竟都下意識的按著腰間的刀柄和劍柄,看似站班值守,卻更像是在…警戒。

  大臣們抬頭,看著奉天殿的匾額,那朱漆大匾在陽光下格外的刺眼,只是那已洞開的殿門幽深,竟讓他們有一種閻羅殿的森然感。

  諸臣入殿。

  卻見這里,太皇太后已高坐,慕太后亦是冷然的坐在一側,顯得很平靜的樣子。

  只有這正中的御座,竟是空無一人。

  左右兩側,幾個楊家人,還有順國公,以及姚文治…

  姚文治一聲不吭,冷漠的看著魚貫而入的大臣。

  而所有人也都無言,一個個垂頭入殿。

  行了禮,眾人抬眸,他們看著那空蕩蕩的御座,心里…竟沒有一絲絲的違和感。

  這么多年來,大陳難道不是空有天子,卻無人有天子之實,至尊寶座上,表面上有代表皇權的象征,可上頭放一個玩鬧的孩子,又或者是一個做不得主的當今天子,和現在這般空無一物,又有什么分別呢。

  太皇太后待百官站定,方才淡淡問道:“北靜王何故不到?”

  一個宦官道:“奴才不知。”

  太皇太后目光幽幽,可誰都知道,北靜王就算想來,卻也未必敢來。

  太皇太后一笑置之,沒有繼續深究下去,似乎北靜王來與不來,都已無關緊要了,反正陳凱之這個人對于她來說是礙眼的,現在的她,只想定下大局,這樣她便可以高枕無憂了。

  她眼眸輕輕一瞇,旋即便徐徐的道:“今日…是大日子…”

  這是她第一句的開場白。

  太皇太后目光環視了眾臣一眼,隨即才開口道:“這一切起源于哀家,萬方有罪,皆在哀家,若因此惹來上天和祖宗之怒,哀家…責無旁貸,百年之后,哀家更是無法面對祖宗了。”

  本該是萬方有罪,罪在朕躬。

  而現在,卻是萬方有錯,皆在哀家。

  這是因為,無論這天下出了什么錯,都和皇帝有關系的,因為皇子乃是君王,是父親,是上天的代理人,是文武百官和軍民百姓們的君父,有了過失,天子責無旁貸,這沒有問題。

  可現在…

  太皇太后嘆了口氣,感嘆起來:“哀家到現在,竟才知真相,若非如此,又如何會陰差陽錯呢,諸卿家可還記得,哀家曾說過,先帝曾有兩個孩子,他們都是男兒!”

  她刻意的頓了頓,四顧去看,大臣們卻難見錯愕。

  顯然,大家早有心理準備了。

  太皇太后眉頭輕輕一皺,隨即又道:“哀家本以為,當今陛下,便是皇太子,只是萬萬不曾想到,竟有如此巨大的失誤,今日…才知…”

  話說到了這里,突的,殿中,太皇太后的話被一個聲音打斷。

  這是一個嗚咽的聲音,方才這聲音似乎是微弱蚊吟,可漸漸的,似有些控制不住,變得滔滔大哭起來。

  太皇太后面上露出了怫然不悅之色,她冷冷的朝著那聲音看去,便見一個五品的翰林待詔,涕淚直流,無法克制的慟哭。

  太皇太后目光冷然,厲聲道:“哭什么?”

  哭聲才漸漸的止住,變成了微不可聞的抽泣。

  翰林已拜倒:“萬死!”

  太皇太后左右四顧,看到許多人的面上,帶著一股莫名的哀意。

  即便…

  她瞳孔微微一縮,即便是許多和楊家關系密切之人,臉上竟也全無喜色。

  她厲聲大喝:“哀家在問你,哭什么?”

  翰林待詔抽泣道:“自先帝駕崩之后,國雖有君,卻又如無君,臣哭的,乃是大陳列祖列宗,若知今日廟堂預立之事,盡如兒戲…”

  “什么預立,哀家是在陳述事實的真相!”太皇太后面色更冷,她本是信心滿滿的,其實這很好理解,因為她活了太久太久,早已看透了人心,所謂的人心,不過是趨利避害而已,別看這些人,身批著儒衫,穿著官衣,系著玉帶,頭戴冠帽,可實際呢,也不過是用這些華美之物,遮住了他們的禽獸之軀罷了。

  正因如此,太皇太后信心十足,只是現在…她卻突然發現,人性之中,竟也有另外的一面,這朝堂之中竟也有耿直之人。

  這倒令她警惕起來,她不禁直視著他,淡淡道:“卿家,哀家并沒有責怪的意思,只是今日之事,事關重大,且先靜聽罷。”

  翰林待詔悲不自勝,正待要點頭遵旨,卻突又忍不住悲痛,又失態起來,他不禁放聲哀嚎,雙手垂著自己的心口:“何至于到今日這個地步啊,何至今日啊…大陳已歷二十四帝,歷代君臣,不敢說君明臣賢,卻也傳承至今,到了如今,為何…”

  太皇太后本已經斂去了怒氣,此刻她竟是在也忍不住了,心里又泛起了滔天怒意,目光冷冷的瞪著翰林待詔,厲聲道:“住口!”

  她怒了。

  這個翰林,雖不敢指斥她太皇太后,也不敢牽涉到陛下關于諸子余孽的事實,可現在這番號喪一般,反反復復念叨著何至這個地步,這不就是暗指,因為有人幕后操控,才到了如今這般君非君的地步嗎?

  這幾天水,不不不,是寫的很累,劇情有幾個細節要敲定一下,今天只能更兩章,后續的劇情要重新組織一下,那啥,月底了,再過一會兒,就是新的一月,老虎在此拜票,大家的票給老虎啊,美滋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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