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汝陽王,一直都是太皇太后肉中之刺。
而今,終是出現了。
太皇太后目光幽幽,面上帶著殺氣。
而眼下,似乎陳凱之也在暗示著什么,這分明是告訴太皇太后,而今,陳凱之已決心反擊,甚至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那就是他要反,不會在給她留任何的情面了。
“也好。”太皇太后想了一會便笑了笑,一雙眼眸微微瞇起,看了眾人一眼,才慢悠悠的說道:“正好趁此機會,一網打盡,你們看,如何?”
那此前的楊劍不禁道:“娘娘,眼下唯一該防范的是勇士營,原本娘娘想要調虎離山,誰料到這陳凱之…”
太皇太后輕輕搖頭:“哀家自然知道,勇士營的厲害,只是,陳凱之當真敢奪門么?他敢冒著天下之大不諱嗎?哀家畢竟是太皇太后,他敢這樣做,就是自絕于天下,那些勇士營,又當真敢和他這般孤注一擲?再者說,而今,陛下的身份已經有了疑慮,倘若沒有疑慮,他還可以以奉皇帝密旨的名義行事,可現在…上下猜疑,關系到了皇帝是否諸子余孽的身份,他難道就一點都不擔心,被人也認為是諸子余孽,天下各國共討之?”
她目光深深瞇了起來,露出幾縷冷意。
“陳凱之這個人,哀家比你們清楚,此人絕非是魯莽之人,他凡事,都會留有后路,你們別看他膽大包天,可實則,卻是謹慎無比,若是他當真是個莽夫,也不至于到現在讓哀家頭痛了。”
眾人默然,許多人心里倒也認同。
太皇太后說的一點都沒有錯,現在就在天下人疑慮陛下身份的時候,陳凱之倘若當真敢這樣做,就是做好了來做這亂臣賊子的打算了,就算讓他殺入了宮中來,又如何?別看外頭那些節度使和都督們,倒是支持這陳凱之,竟是馳援濟北。
可倘若當真有這么一個皇太子,而陛下果真和諸子余孽有關,陳凱之這般做,必定會被所有人拋棄。
這千年來,獨尊儒術,諸子余孽被視為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何況,還有這么一個皇太子。
若是陳凱之敢支持諸子余孽的后代,他必定不會有好下場的。
太皇太后深深吸了一口氣,才慢吞吞的道:“所以眼下最重要的是,讓天下人見一見這位皇太子,更是拿出所有的證據,到了那個時候,陳凱之便成了甕中之鱉,他固然再如何不甘,可事已至此,他也無能為力。除非,他真想要做亂臣賊子!”
太皇太后隨即一笑,朝方吾才道:“方先生以為呢?”
方吾才定了定神,便朝他笑道:“娘娘圣明。”
太皇太后目光變得幽深,聲音也略微的透著冷意。
“方先生難道沒有什么可說的嗎,哀家知道,你一向足智多謀的。”
方吾才想了想,道:“誠如娘娘所言,一切至關重要的,便是證明皇太子的身份,只有將此公布于眾,當著文武百官的面…拿出可信服的證據,則一切都水到渠成,陳凱之也只能徒呼奈何了。”
太皇太后頷首點頭:“方先生與哀家,果然不謀而合。”
說著,她抿嘴輕笑,很是滿意的點頭。
卻在這時,外頭又傳來了急匆匆的腳步聲,這一次,卻是楊昌親自跑來,他顯得氣喘吁吁,一副焦躁不安的樣子。
太皇太后見他如此,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整個人很是不安起來。
現在是關鍵的時刻,楊昌理應在宮外掌管著明鏡司,明鏡司至關重要,怎么可能在這時入宮來,除非…發生了大事。
太皇太后娥眉深深一皺,直勾勾的看著楊昌,不解的問道:“何事?”
“稟娘娘。”楊昌緩了口氣,方才強自鎮定,道:“錦衣衛出動了,四處侵門踏戶,在搜索…搜索欽犯,雖是口里說是欽犯,可卑下以為,他們是想找到皇太子…”
太皇太后眉稍一挑,面容微微一搐,旋即便厲聲道:“哈哈,這陳凱之,還真是急了,他莫非是想在身份確鑿之前,找出皇太子,以為如此,便可以平安無事了嗎?他以為哀家就這一點能耐?”
太皇太后非但不惱,反而眼里掠過了喜色,有些得意起來。
這并不是壞事,只說明,陳凱之徹底的亂了方寸,寄希望于能夠提前找出太子,解決掉這個隱患。
若是皇太子沒了,那么,即便太皇太后有再多的證據,又能如何?
可楊昌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他顧慮重重的,顯得很擔憂,咽了一口唾沫,才著急的說道:“陳凱之固然是急了,可是娘娘,無論如何,現在皇太子就在京中,雖是妥善的安置起來,一時半會,錦衣衛也休想得到他的行蹤,何況,還有足夠的明鏡司校尉保護,可遲早,他們會探尋到蛛絲馬跡,陳凱之素來膽大包天,若是到時直接強攻,索性來個毀尸滅跡,也難保,不會貽誤了娘娘的大事。”
太皇太后收起笑容,也變得謹慎起來,她起身,巍顫顫的在殿中來回的走動,每一個人都大氣不敢出,等待著太皇太后的反應。
她走了幾步,眉頭深深的皺著,似乎在想策略,又似乎只是隨意的走動。
太皇太后來回走動著,突的駐足,目光淺淺一瞇,環視著眾人一眼,最后落在楊昌的身上,才道:“你說的對,夜長夢多,事不宜遲。都到了這個地步,已不能再等了,他要捉拿欽犯是嗎?傳旨意,召集百官入朝,京中七品以上文武官員,一個都不許落下,除此之外,宮中預備車輦,令王安安排五百羽林禁衛,會同明鏡司,前去迎接皇太子大駕。”
太皇太后笑吟吟的道:“大張旗鼓的去接人,今日,就將一切都公布于眾吧,那陳凱之現在打著捉拿欽犯的名義,想要借機殺皇太子,那么,就當著天下人的面,告訴陳凱之,皇太子就在這里,宮中派人去相迎,倒要看看,錦衣衛有沒有膽,敢將他當做欽犯。”
說著,太皇太后厲聲道:“立即傳旨,姚卿家…”
姚文治道:“老臣在。”
“你來親自草詔。”
姚文治頷首點頭。
此時,他心里已明白,勝負已分了,今日太皇太后將他也叫來萬壽宮,便是向姚文治展示,她已穩操勝券,而姚文治是何等聰明之人,心知當今陛下已和諸子余孽牽扯上了關系,皇太子亦開始徹底表明身份,陳凱之已不可能再將這皇太子如何。
而一旦這一場朝會之后,一切…都將改變。
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站在勝利者一方,如無意外,自己將不再是四朝老臣,而將成為五朝元老。
姚文治心思復雜無比,卻還是乖乖的行了禮,應命而去。
浩浩蕩蕩的羽林衛出宮,羽林衛的副將王安親自帶領,除此之外,他們擁簇著一輛雕龍刻鳳的步攆,那步攆之上,乃是明黃的華蓋。
這禮儀,已和天子相近了。
羽林衛們穿著明光甲,個個英武不凡,隨即他們直奔明鏡司,而在這里,明鏡司已是禁衛重重,防衛森嚴。
藤原三壽已在這里盤桓了三日,三天的時間,幾乎都在密室中度過,這里門窗緊閉,即便是白日,也只能靠著油燈才能視物。
而現在,這里的門窗開了,陽光落了進來,一時金光燦燦,他不禁微微瞇上了眼眸,手遮擋著這刺眼的光芒。
楊昌親自帶著一隊校尉進來。
楊昌朝藤原三壽行了大禮。
而藤原三壽年紀和陳無極相仿,亦是一個翩翩美少年,等他適應過來,他便慵懶的站著,他眼底,帶著似有似無的笑意。
藤原三壽朝楊昌一笑,用純正的雅言道:“本宮,是不是可以入宮了。”
“是的,皇太子殿下。”楊昌道。
藤原三壽道:“等了這么久,真是想不到,今日竟已到了,這里黑乎乎的,即便是掌燈,依舊還覺得昏暗,現在已開始重見天日了,本宮入了宮,是繼承皇帝位嗎?”
“是的,皇太子殿下。”楊昌頷首點頭。
藤原三壽滿意的笑了:“那么本宮的那位‘皇兄弟’呢?他甘心于禪讓本宮嗎?”
楊昌想了想:“皇太子殿下,這些只是細枝末節,想來,他一定審時度勢,可即便他不肯審時度勢,那么,他也會病故的,皇太子殿下乃是真命天子,已沒有任何障礙了。”
藤原三壽便嘆了口氣:“這一天,還是來的太早了,本宮竟一點準備都沒有,本宮覺得學習的還不夠呢。”
“已經足夠了。”楊昌想了想,繼續道:“何況,皇太子殿下就算不學習,至關重要的,也是娘娘手里證明殿下身份的人證物證,而絕不是殿下是否一個合格的皇太子。”
藤原三壽微微挑眉,似乎接受了楊昌的理由:“這可對本宮而言,依舊還是一件遺憾的事,不過…本宮很是欣慰,因為,這一日,終于還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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