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陳凱之這么一說,王堅這才想起了什么,下一刻,卻又為難地道:“可是火藥是禁止買賣的。”
是呀,這么多火藥,去哪里買?
被抓到私自購買火藥,也是要殺頭的!
王堅不禁抬眸看著陳凱之,目光里隱隱的透著提醒之意,似乎在說,老兄,養家糊口不容易,別坑人呀。
“那我來造。”陳凱之想了一下,很認真地道:“你預備好材料,硝石這些東西,總不可能禁絕買賣吧,你買好了,送到山里來,我配出火藥,總之,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
王堅不禁愣了一下,卻是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這位學宮公子…還會配制火藥?
怎么他越發的覺得…眼前這位長得眉清目秀的公子,一丁點不像是個書生,反而像…像個王洋大盜?
他心里似乎還在打鼓,遲遲的猶豫不決,陳凱之則是好說歹說的,花了好半響的功夫,才總算是說通了。
說到陳凱之的這份構圖,可是苦思冥想的結果,既然這山是自己的,自己也下了血本,那么這座山的營造,陳凱之怎么能不費心?
比如,他需要將山頂找平,弄出一個十畝大的空間,比如,他想修建引水渠,還想修出一條盤山路,這絕不是山中的棧道,而是真正意義的盤山路,可以讓人用馬車將物資運上山的那種。
除此之外,哪里是桃林,哪里是杏林,哪里是亭子,靠著湖泊的山腳,也要修建一個小碼頭,放幾艘船在那,偶爾可以去垂釣。
甚至,他需要在山腰上,也找平一些土地,用來將來營建宅院,山澗里的瀑布也要利用,還有清泉,那兒可以建一處茶室。
山中,當然不能讓雜草隨意滋生,所以連草木都需挑選,某些雜草和藤條,得清理掉,換上一些作物,比如…蔬菜什么的。
種蔬菜和瓜果,主要是供應山中的需求,陳凱之甚至還想養羊呢,他記得上輩子,洛陽這一帶有高山的牧場,養了羊就愉快了,即便不下山,照樣殺雞宰羊,不亦樂乎。
山下的湖泊可以養魚,總之,這是世外桃源,是未來陳凱之事業的起點,將來若是真有大好前程,自然是好,實在不成,這里就是陳凱之的退路,大不了進山里裝逼,躬耕于飛魚山。
因此,許多的細節,陳凱之都需借鑒上輩子的經驗,要盡力做到沒有紕漏。
下山的地方,最好只有一個通道,陳凱之擔心遭賊,所以這山門,還需設計得巧妙一些。
送別了王堅,鄧健卻是咳嗽一聲,吸引起陳凱之的注意。
陳凱之看著鄧健,不禁苦笑道:“師兄,方才叫你進去會客,你為何不肯?”
鄧健搖搖頭道:“是你花錢營造宅邸,師兄湊這個熱鬧做什么?不過師弟,你這樣大肆破費,太過奢侈了,其實像師兄這般,安貧樂道,也不是壞事。”
他抬起下巴,似乎被自己安貧樂道的精神感動了,一臉喜滋滋地說道:“人生在世,所需不過一茶、一飯、一屋而已。我有這屋可以遮風避雨,僥幸有飯吃,有茶喝,便知足了。若是再有幾部書,能夠時常誦讀,那便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陳凱之靜靜地看著他裝,一時竟不知說啥好。
鄧健一副自得其樂之態,背著手,頗為愉悅,雙眸看著陳凱之,滿是認真地問道:“怎么,師弟為何不說話?難道你認為師兄說得不是實話”
陳凱之迎視著鄧健,見他非常愉悅,清逸的面容里滿是笑意,道:“在那飛魚峰里,我給師兄規劃了一處宅邸。”
“嗯?”鄧健一愣,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的耳朵,仿若自己出現了幻覺,一雙眼眸直直的看著陳凱之,陳凱之朝他輕輕頷首。
確定陳凱之說的是真話,鄧健忙道:“什么宅邸,什么宅邸?我來看看。有幾間廂房,有沒有天井?有花廳嗎?哎,師兄的日子過得不容易啊,就是因為這宅子太小了,有朋自遠方來,也只能在寢臥中招待,苦不堪言啊。”
這時候輪到陳凱之裝了,他背著手,神秘莫測的道:“師兄,要淡定,不過是身外之物,不可問,不可問。”
鄧健頗為沮喪,不過他似想起什么,突然板起臉:“你和那李文彬,有什么仇怨嗎?”
陳凱之露出不解之色,不由道:“李文彬是誰?”
突然,陳凱之想到了那位李子先生,便道:“是翰林院的那位李子?”
“正是他。”鄧健一說起此人,頓時恨得牙癢癢的,方才還樂呵呵的臉,此時已滿是怒意:“他在翰林院,四處說你的是非,今日,我差些和他爭吵了起來,還是你那祭文的事,你的祭文,寫的可真好啊,好吧,言歸正傳,凱之,你要小心了,此人畢竟是學爵,他說的話,代表的乃是衍圣公府,現在朝廷對于這一次祭祀大典,雖沒什么動靜,可是師兄覺得,事情沒這樣簡單。”
陳凱之頷首,鄧健的話是有道理的,他默默記下。
事實上,他何嘗不覺得事情沒這樣的簡單呢?李文彬這種人錙銖必較,在他手上吃過苦,而且本來這李文彬的文章作為主祭文,卻最后被他的文章完全掩蓋了光芒,自然會想著法子報復他。
何況此次他的祭文惹出如此非議,李文彬自然不會放過這次機會。
不過陳凱之卻一點也不怕李文彬,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因此他笑了笑,顯得輕松起來,反過來安慰鄧健道:“師兄放心便是,我心里有數,倒是你,在翰林里,少和人爭吵,于你無益。”
鄧健卻是瞪他,一臉不快的樣子:“還不都是為了你,你倒是來教訓師兄了。哼,罰你今日不許吃雞。”
“有雞吃?”陳凱之一雙眼眸頓時發光,一臉開心地看著鄧健,似乎這吃雞還比文章的事情更令他在意了。
哼哼…
我為你著急上腦,你卻云淡風輕,真是氣煞我也,真是沒心沒肺的東西。
鄧健氣鼓鼓的,非常不悅的說道:“是呀,可惜沒你份,今天我就全吃了。”
“是么?”陳凱之淡淡一笑,一雙眼眸直直地看著鄧健,鄧健非常堅定地點頭,下一刻陳凱之卻在鄧健沒注意的時候,先溜去了屋。
鄧健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連忙追了進去。
“耍賴…”
光明在無形中度過,這幾日,天氣愈發的熱了,陳凱之不得不穿上了汗衫去讀書。
今日上午,依然是劉夢遠親自來講授經史。
劉夢遠功底深厚,只是講課起來,頗為無趣一些,外頭知了鳴叫,天氣又悶,所以許多同窗都昏昏欲睡的,偏生這掌院在此,誰也不敢造次,只好強撐著。
陳凱之倒是精神好,坐得筆直,用心聽講。
讀書不易,雖然肚子里有太多上一世的學問,總能讓陳凱之一鳴驚人,可陳凱之更希望借助著自己過目不忘的天資,能學多少是多少。
其實經史這東西,雖然枯燥,除了考試之外,看著似乎也沒什么用,可陳凱之深信,這種經過數百年淬煉出來的東西,一定有它過人之處。
上到了一半,突然…一聲轟鳴。
轟隆…
突而其來的一聲巨響,頓時令同窗們嚇得面如土色。方才大家還都無精打采的,一下子都精神了,有人甚至下意識地抱著頭,膽戰心驚的樣子。
劉夢遠亦是給嚇了個臉色發青,也不知什么事,起初還以為是驚雷,可朝外一看,外頭風和日麗的,哪里來的雷?
只有陳凱之知道,這是王堅已經帶著人——開山了。
他心里不禁咋舌,動靜這么大?這可是要持續至少十天半個月的。
劉夢遠總算恢復了冷靜,便拉著臉道:“怕個什么,天塌下…”
下字還未出口,又是一聲轟鳴,可謂是驚天動地。
劉夢遠這次沒法冷靜了,整個人打了個哆嗦,面如土色地道:“這…這…究竟出了什么事?”
倒是同窗們方才受了驚嚇,可慢慢的膽大起來,紛紛擠眉弄眼,覺得頗有興趣。
到了正午,陳凱之吃了茶點,卻有文吏來道:“陳舉人,外頭有位姓錢的公子尋你。”
姓錢的?
陳凱之想不起是誰,卻還是起身,趕到了學宮的儀門,只見一人遠遠在等候,他背著手,顯得很是焦灼。
陳凱之方才知道是誰了,正是那位西涼國的皇子錢盛。
錢盛見了陳凱之,眼眸一亮,三步作兩步上前,朝陳凱之道:“陳賢弟。”
陳凱之則微微側身,避過了他的禮,這才回禮:“見過殿下。”
錢盛嘆了口氣,道:“冒昧來訪,實是不該,不過實是萬不得已,還請見諒。”
見這個家伙一副彬彬有禮的樣子,陳凱之心里狐疑:“不知殿下有什么事?”
錢盛又嘆出口氣,才道:“上次我拿了你的那幅行書,命人快馬加急送給了父皇。”
陳凱之不禁一臉同情地看著錢盛,其實他不需要錢盛來揭曉,大致就能知道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