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傾城在距第五聽云三丈遠的樹后站了許久,但第五聽云一直凝望著墓碑,不言不語,一動不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劍一想要過去提醒第五聽云,卻被李傾城攔了下來。
一陣風輕輕掠過。
深思中的第五聽云,突然間覺得有點冷,被風一激,打了個哆嗦,這才從思慮之中回過神來。剛回神過來,他余光便瞥見了旁邊的林子里竟還有一叢火光,忙警惕起來,喝道:“誰?!”
話聲落下,他轉身看去,只見劍一舉著一支火把,為李傾城照亮腳下的道路,李傾城則緩步走來。
昏黃的火光中,她身著素白宮服,外披白色紗衣,露出線條優美的頸項和清晰可見的鎖骨,雅致玉顏、傾國傾城,一頭烏黑的發絲翩垂芊細腰間,頭綰風流別致飛云髻,輕攏慢拈的云鬢里插著紫水晶缺月木蘭簪。白紗內罩玉色煙蘿銀絲輕紗衫,襯著月白微粉色睡蓮短腰襦,腰間用一條集萃山淡藍軟紗輕輕挽住,裙幅褶褶如雪月光華流動輕瀉于地,挽迤三尺有余,使得步態愈加雍容柔美。
月輝下,第五聽云不禁有些愣住了。
一直等到李傾城走到他身前后,他才拋去腦子里的諸多旖旎念頭,躬身拜道:“參見公主殿下。”
李傾城把手搭在第五聽云的肩膀上,溫柔地說道:“不必多禮。”
“謝公主。”第五聽云直起身子,眼睛卻看著地面。
此話之后,兩人似乎都不知道能說些什么了,場面一下變得有些尷尬。晚風吹拂,攪得周圍林濤陣陣,而且他們的火把都被微風撩動,映得他們的影子也都張牙舞爪著。
沉默了一會兒后,李傾城見第五聽云始終看著徐虎的墓碑,不禁問道:“這么晚了,你為什么一個人到這來?”
第五聽云遲疑了一會兒,回道:“睡了太久,想出來走走,走著走著就到這來了。”他又摸了摸冰冷的墓碑,說:“沒想到,徐虎將軍竟已經作古…”
雖然沒有得到意料之中的回答,但李傾城并沒繼續深問:“徐虎將軍的仇,數十炎華少年的仇,我鳳羽營的仇,這一筆一筆,遲早會和嵩陽子算清的。”
感受到傾城公主話語中的堅定與憤怒,第五聽云側過頭看著李傾城,這種憤怒和怨恨是寫在臉上的,是做不得假的。他雖然在伊緬國境中時就已經大致了解到了傾城公主的為人秉性,但這種時候看見一向溫婉大方、氣度寬宏的傾城公主,竟也止不住內心的怒意,這讓他對李傾城的認識更加深了幾分。
“哦對了,你的傷勢怎么樣?”
大概是察覺到了自己過多的真情流露,李傾城連忙轉移了話題。
第五聽云苦笑著說道:“死不了,但也好不到哪兒去。沒關系,反正我右手已經廢了,我該慶幸這次受傷的還是右邊肩膀。”
他雖說得豁達,但從他顫抖的聲音中,還是可以聽出他不能釋懷。
“悟云。”
就在第五聽云兀自苦笑連連之時,李傾城忽地嚴肅地喚了一聲。第五聽云被這鄭重的語調嚇了一跳,瞄了李傾城兩眼后才應了聲“嗯?”。
“本宮很認真地問你個問題,希望你好好回答。”
看著李傾城嚴肅至極的神色,第五聽云抬起左手摸了摸頭,他可不敢輕易答應,看這架勢,難道傾城公主發現了我的身份?
第五聽云還在猶疑,可李傾城已經問了出來:“你,為什么救我?”
話一出口,她似乎又覺得這么問不妥,于是改口問道:“你救我是為了什么?不,我的意思是,你與鳳羽營,與我,都素不相識,和那些神京來的少年,你也只是萍水相逢…”
第五聽云笑了一下,心里的石頭放了下來,回答道:“這個啊…或許是因為我也是炎華人吧…”
聽到這樣的回答,不知為何,李傾城稍微松了一口氣,不過同時,卻又有些小小的失落。
“當初在瑤池林中,當那個互不相識的小子替我擋了致命一擊時,我才真正感覺到,原來我也是個炎華人。”第五聽云回憶著,“當伊緬的死士追殺我們棄權的人直到瑤池小居,看著那些剛剛發芽的生命就這么被無情地摧毀時;當李青麟他們四個,和我一起找了伊緬死士那么多麻煩之后;當徐虎將軍舍命之時;我真正覺得,我是個炎華人。”
“像徐虎將軍一樣的炎華人!”
“公主與我雖然接觸不多,但我想,能讓鳳羽營全營舍命相護,能讓徐虎將軍不惜自爆的傾城公主,應當是個不錯的公主。最起碼,她應當是視百姓為子民,而非視百姓為奴隸的。”
“當然,隨著為數不多的幾次接觸,我也證實了自己的猜想…”
連第五聽云自己都沒想到,他竟十分平和、十分真誠地把自己心中所想說了出來,末了他還玩笑道:“不過,要說最重要的一個原因嘛,還是一腔熱血之后的我,終究還是怕死的,在伊緬林中,只有緊緊依靠住公主您,我才有機會活命啊。”
聽著這些話,李傾城容顏微展,她明白了為何眼前這少年會深夜孤身來到徐虎的墓地,她明白了為何眼前這少年會長久地凝望這徐虎將軍的墓碑…
而也正是因為這些原因,她才肯定將軍墓前的這人一定是第五聽云!
正如第五聽云所說,在第五聽云認清了李傾城為人的同時,李傾城又何嘗不是深悉了第五聽云的人品秉性?
“好了,既然我說了這么多,那么可否請公主回答我幾個問題?”
吐露出了自己內心深處的想法,這讓第五聽云倍感輕松,同時,他也不打算繼續等機會打探消息了,他想要開門見山,從李傾城這里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一些事情,希望能夠解開眼下的一些疑惑。
“你問。”李傾城道。
第五聽云直接問道:“白天我隱約聽到,嘉陵省這次的推免資格賽被一個叫做‘狂刀’的通緝犯給破壞了,不知道這消息是真是假?”
“嘉陵省刑部和學部共同遞交的消息,不會有假。”李傾城斬釘截鐵道。
“那么公主能否告知,嘉陵省這一次獲得推免資格的人是誰?”
“名單目前并沒傳到我手中,若是你想知道,回神京后,我便讓學部調出檔案。”對于第五聽云的問題,李傾城總是回答地很快,似乎這些問題根本不需要思考。
“實不相瞞。”第五聽云深思了一口氣,道,“在來邊境之前,我正是從嘉陵省出來的。敢問公主,還記不記得在嘉陵省渝陽郡第五城的第五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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