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澤君一扭頭,目光在他胳膊上掃過,正是巴軍。
要不是那天看新聞,他義憤填膺的說什么‘承業聯手當地惡勢力’,自己都快忘了這個名字。
“趙總,真沒想到,咱們還會見面,還是在這個會所里,這是巧啊。”巴軍的話語沒有任何問題,像是在敘舊,滿臉也堆著笑,可語氣里,卻有一股淡淡的挑釁和炫耀。
“這個地方,你還是少來吧,免得另外一條胳膊也廢了。”趙澤君看了眼他那條完好的胳膊,笑了笑,直接跨上車。
后面跟上來的軍子,忽然抬手,像是在拍小孩子的臉蛋似的,笑呵呵的在巴軍臉上啪啪啪拍了幾巴掌,越拍力氣越大。
巴軍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就朝后躲。
軍子一伸手,摟著他的脖子,把他拽過來,在外人看上去好像很親熱的樣子。
“不要惹事,你就是一條狗,換了個主子,你也是一條狗。”
說完,松開他的脖子,跟上了車。
“操,早晚弄死你們!”看著高爾夫球車遠去,巴軍摸著被打得有些發紅的臉,恨恨的低語。
“你們剛才說什么?”歐陽德問。
“沒什么。”巴軍湊上去,“德少,趙澤君這人未來肯定是個麻煩。”
“為什么?”歐陽德淡淡的問。
“他在蘇南省的影響力太強,什么賺錢的事都少不了他一份。雖然不開發住宅地產,但是綠國是他的合作伙伴,綠國在蘇南省所有的樓盤,都是趙澤君幫忙牽線搭橋的,將來您在蘇南省做房地產,肯定會和綠國有沖突,到時候,您說他會幫誰?歐陽靖跟趙澤君根本不是一個檔次上的,他才是您的心腹大患啊!”
歐陽德打量了他幾眼,居高臨下的笑道:“巴軍,沒看出來,你連大學都沒上過,人還是挺機靈的嘛。”
“我這點小聰明,還不是跟您學的。”巴軍打蛇順桿上,攛掇說:“當初歐陽靖就一直被他壓著,甚至拿出地皮去討好這個人。德少,您可不能養虎為患,依我說,第一個打掉他,整個蘇南省就是您的天下,誰都不敢再跟您呲牙。”
“打掉他?怎么打掉?做個無痛人流就能打掉了?”
說服了蘇南省的一群企業家,歐陽德心情很不錯,開了一個自以為挺幽默的玩笑,然后臉一沉,說:“趙澤君不是歐陽靖,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打掉的。巴軍我警告你,暫時不要招惹這個人,你要是壞了我的大事,有你好看的。”
巴軍眼珠子一轉,“您的意思是,暫時?”
歐陽德眼睛微微一瞇,不置可否的哼了一聲。
在對待承業的事情上順風順水,打得歐陽靖毫無還手之力,歐陽德狂妄的老毛病又開始發作了。
歐陽靖被外界稱為‘歐陽家的千里駒’,這個名氣壓得整個歐陽家第三代,包括歐陽德在內,多少年都喘不過氣。
但即便是歐陽靖,在建武市也需要對趙澤君低聲下氣的討好。
如果自己這趟來,不僅拿下承業,還能進一步做出更大的成績,甚至讓趙澤君吃一個大虧,或者在蘇南省和他分庭抗禮,那就足以證明,自己才是歐陽家第三代中,最有能力的那一個,是最有資格繼承歐陽家的那個。
“一步步走,先把承業的事情辦好,你和另外幾家保持聯系,把手頭的材料準備全了,如果有任何人借錢給承業,立刻把所有資料都放出去,安排民工到承業公司和工地堵門。”歐陽德說。
“牛哥,你倒是會躲清閑。”趙澤君大咧咧的朝沙發上一躺。
“我去干嘛?一把年紀了,看他這個小孩子的臉色?王炎不也沒去。”
牛勝利揮揮手:“他請吃這頓飯,搞得人不上不下的,惡心的狠。本來就沒什么人準備幫承業,去吃這頓飯,顯得好像是被他強迫似的。我估計,你們出來之后,一個個胸口都憋了股氣,又不知道該怎么發吧?”
“是,挺憋悶的。怎么說呢…就像有人厲聲警告你,你不能去吃屎,不然滅你全家。不吃吧,好像又被嚇住了似的,可我又不能為了證明我不怕他,賭氣真的去吃屎吧。”趙澤君說。
“就是這個道理,所以我干脆不去,不聽他那些廢話。”牛勝利哈哈一笑,“那你準備怎么辦?吃還是不吃?”
“我準備摟臉給他一巴掌,讓他以后少在我面羅嗦。”趙澤君說。
“為什么?”
牛勝利意外的打量了趙澤君幾眼,疑惑道:“強出頭不是你的風格啊,你和歐陽靖之前好像也沒什么深交吧?難道就是因為看歐陽德不順眼?”
“歐陽德給我的直覺很危險,太貪。我總覺得,放他進蘇南省,他的胃口,絕對不止承業一塊。他這次請吃飯,說不定就是一個試探,一點點的突破我們的心理防線,這次硬吞承業,所有人都袖手旁觀,下一次呢,漸漸就養成習慣了。”
“這也說不過去吧。”牛勝利搖搖頭:“企業吞并,本來就是無所不用其極,利益至上。這又不是斗毆打架,還講義氣,難道能指望自己企業有難,全省都齊心協力的幫忙啊?除了極個別特別鐵的,剩下的,能不落井下石就算不錯了。”
“那得看是誰。”趙澤君說:“我來之前,特意查了下歐陽家這些年的資料。觸目驚心,這七八年以來,歐陽家就沒正正經經自己做出過一家企業,除了歐陽靖弄出來的那一家上市公司,和以前歐陽家的老本,你知道這幾年,他家是靠什么賺錢的?”
“什么?”
“就是靠著吞并其他優質企業。連套路都差不多,先一套組合拳讓對方陷入危機,然后低價出手拿下。這七八年,至少有五六家企業,還有家創業板的上市企業,就是被他們這么吞下去的。如果這次讓歐陽德在蘇南省吃到甜頭,打開了一個缺口,后面的事我怕不好收拾。”趙澤君說。
牛勝利沉吟了片刻,“你是不是想到了那句‘惡勢力’?”
“是的。”趙澤君點點頭,“巴軍在電視上說的話,一定是出于歐陽德的授意。既然是為了打承業,那為什么要加上這句惡勢力?”
牛勝利想了想,說:“如果承業最后真的出現了問題,就難免有人會問,這個惡勢力是誰?一旦歐陽德站在了前臺,掌握了承業,他也可以假裝迫于壓力,隨時把你這個惡勢力供出來?你懷疑,他現在就開始埋下一步棋,留著未來動你?”
“不能確定,這里面的關系尺度和分寸都很微妙,不是一句兩句能講清楚的。但有點可以確定,如果讓他順利得逞,絕不是好事,會很被動。”
趙澤君說:“所以,在我現在能控制住場面的時候,準備打一打他,讓他把手縮回去。”
趙澤君越說,思路越清晰,“現在我正如日中天,蘇南省是我的主場,我有把握控制得住,可如果讓他以承業為跳板,滲透進蘇南省,一旦羽翼豐滿,我就很被動了。哪怕真是我想多了,寧可得罪歐陽家,也要打。”
“你想清楚了?”牛勝利問。
“決定是決定了,不過,還是不太確定,所以來找你,讓你幫著分析分析嘛。”趙澤君笑道。
“你不確定,我就更不確定了,誰能說百分之百猜到另一個人的意圖?神仙都不行!”
牛勝利擺手一笑:“不過,我倒是覺得,他想怎么樣,不重要,你想怎么樣才是關鍵。既然你已經有了疑心,那就打,堅決的打!就如你說的,真打錯了,沒什么大不了,相反,你自己心里憋著一塊心病不除掉,時間長了,疑心生暗鬼,遇到點風吹草動就不得安生,那才是大麻煩。
再說了,出來混嘛,哪有不得罪人的。打對,打錯,都無關緊要,屈死的鬼多了去,不少他歐陽德一個,就算是冤枉他,他歐陽德也不是什么好人。得罪歐陽家,以后你去首都發展,或許有些麻煩,不過在蘇南省反而更穩了。這個歐陽家,早就不是二三十年前了,沒想象中那么可怕。”
“我們省里,以前遇到過類似情況嗎?”趙澤君問。
“正常兼并當然有,不過這一類強行下手的很少。要我看,我估計省里不少企業和你的想法都差不多,覺得有威脅,但又似乎沒出手的必要,沒人愿意主動跳出來。既然你要打,就一定得贏。出頭鳥這種事不一定都不好,還是看結果。成功了,你就是鳳凰是孔雀,是百鳥之王,打贏了這一場,踩著歐陽靖和歐陽德的尸體朝上爬,在蘇南省就是當之無愧的領頭羊,不說號令武林吧,但你的話以后比誰都有份量。失敗了,打輸了,你就是笑柄,是歐陽家的墊腳石,是那屈死的鬼。這樣吧,給你兩個建議。”
“你說。”
“第一嘛,打架這種事,人越多越好,記得找幫手;第二嘛,打架總是要找個理由,至少明面上要占理。明明是為了搶錢搶糧搶女人,也要有個天天行道,除暴安良的幌子。你剛才說得那些,有一定道理,但都是誅心之論,可以意會,卻拿不到臺面上說,所以,你得想個合適的切入點,不能硬上,不然就變成不講理的野蠻人了。”
趙澤君想了想,點點頭,笑了,說:“理由這種事,只要想找,總是能找到的,說不定,還會有人主動把理由給我送來。”
“你是說歐陽靖?”牛勝利道。
“反正我要是歐陽靖,大約這時候就在想,整個蘇南省,還有哪個愣頭青,在這件事上,有可能和他同一陣線?想來想去,好像這個姓趙的惡勢力,原來和我一起打斷過某個人的手。”
趙澤君正說著話,忽然手機響了。
一看號碼,趙澤君笑了,沖牛勝利晃了晃,“說曹操,曹操就到。替天行道的旗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