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你是誰的人

　　傷人案傳銷案分別立案，開庭時間一前一后，面向社會公開，允許媒體旁聽。

　　為了盡快平息輿論，傷人案被放在了前面，上午九點，在白河市水云區人民法院開庭。

　　經過控辯雙方的稱述辯論等一系列環節之后，上午十點半，庭審法官宣判。

　　大致意思是說，趙澤君等六人在解救被困公民中，被困公民已經面臨了生命危險，傳銷團伙人數眾多，并且使用了電鋸等殺傷力極大的武器，趙澤君等人出于自衛和保護他人，被迫使用暴力，導致對方多人受傷，按照法律精神和條文，依據事實基礎，構成正當防衛，不予追究刑事責任。

　　剛走出法院，趙澤君和律師團隊就被一大群記者圍住了。

　　“趙先生，請問您在事前有沒有想到會無罪釋放，根據以往類似情況的判例，在審判之前，普遍認為最后的結果是防衛過當。”一名記者問。

　　趙澤君呵呵一笑：“所以說，法律和法制建設，都是不斷進步的，任何事物都是在不斷發展中的，我們還是要對法律有信心。”

　　“趙總，這次能做出無罪判決，是否因為社會輿論高度關注？”

　　“你這個問題，本身就有不構成問題。”趙澤君反問說：“難度輿論監督和法制建設有矛盾嗎？他們本來就是相輔相成的嘛。”

　　“您在救人之前，是否想到過有可能面臨刑事處罰？”一名省臺的記者問。

　　“我當時倒沒有想這么多，因為情況太緊迫了。”趙澤君笑了笑，“就像剛才我的辯護律師所言，現實不是電影，在面臨生死的危機關頭，根本沒有時間讓你去考慮事情的前因后果，有哪些選擇，然后在非常理性的做出危害性最小的舉動。我想請問這位記者朋友，在電鋸和可能面臨的刑事處罰中，您會怎么選？”

　　在場記者中爆發出一陣善意的哄笑，有人又遞過話筒，很八卦的問：“聽說被救者是您的高中女同學，你這算不算是英雄救美呢？”

　　趙澤君想了想，說：“美則美亦，英雄嘛，卻算不上。英雄之所以稱之為英雄，是因為他能做出平凡人做不到的事，而這次，我想任何一個稍有良知和血性的人都會和我做出一樣的選擇。另外說一句，我個人并不喜歡一個需要英雄的社會。”

　　“為什么？”有記者問。

　　“如果人人都能遵紀守法，法律可以保護每個人，那何必還需要所謂的英雄呢？”趙澤君笑了笑。

　　澤聯科的律師站出來說：“好了各位，這段時間趙總非常疲憊，需要休息。提問到此結束。”

　　在律師的陪伴下，穿過記者的包圍圈，一只腳剛踏上車，后面的記者群里有人大聲提問：“趙總最后一個問題，網上有人說，您的行為不止是正當防衛，應該給您頒發見義勇為獎章，您怎么看？”

　　趙澤君回頭哈哈一笑：“我不反對。不過我建議，大家現在可以把注意力從我身上轉移開，放到那位金老師身上了。法律的作用，不僅是保護好人，還要懲罰壞人。”

　　傳銷案件的審判，在一周之后進行，到時候趙澤君會作為證人出庭。

　　法院的審判結果趙澤君并不意外，沒死人，正當防衛還是防衛過當，本就在兩可之間，無論怎么判都是合法。

　　引起了這么大的輿論關注，加上蘇南省高端商圈的力量，自己要是能坐牢那才叫怪事，最壞的結果也是緩刑，無罪在情理之中。

　　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很多事情功夫本就在戲外。

　　傷人案塵埃落定后，先去了一趟白河市礦區。

　　看在丁嵐的面子上，礦區的老礦長魏平著實幫了不小的忙，如果沒有魏連山帶著一群礦山的小兄弟幫忙，那天還真未必能順利把人救出來。

　　后來才知道，丁嵐和魏平和礦區的關系其實并不太深。兩年前，魏平有樁官司，對方他根本得罪不起，丁嵐從中牽線，介紹了個朋友給魏平認識，幫魏平擺平了官司，魏平算是欠丁嵐一個不大不小的人情。

　　這次丁嵐一個電話，人家連親兒子都派來了。事情了了，當然要上門道一聲謝。

　　魏連山他們被礦區派出所帶回來后，直接放了，只是自案件審判結束之前不許離開礦區，其他一切照舊。

　　現在主犯無罪，魏連山這群從犯自然也沒罪，

　　老趙前腳說這個社會不需要英雄，后腳就在老礦區里，受到了英雄一樣的待遇。

　　不是因為他救人。

　　救人嘛，正如趙澤君所言，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誰看到都會救，何況救的還是個標致的姑娘，這事擱在魏連山這群毛頭小伙子身上，說不定連對方腦漿子都直接打出來，隨便丟個礦坑給埋了。

　　真正讓他們佩服老趙的，是在事發后，趙澤君一個人把所有的事都扛了。

　　要知道在當時，沒有任何人能判斷最后到底怎么判。

　　魏連山是礦區少年們的頭頭，回來之后這么添油加醋的到處一講，‘建武市的趙老板’的名氣在礦區少年中不脛而走。

　　花錢讓混混和小弟幫自己頂罪的老板比比皆是，然而幫小弟們頂罪的老板，打著燈籠也找不著第二個。

　　趙總，仗義！

　　魏連山帶了一大群小兄弟要請趙澤君喝酒，被他老爹，白河市老礦區的礦長魏平給一腳給踹出去了。

　　“喝喝喝，整天就知道喝，正事不干！”

　　要喝，也輪不到魏連山和他的小兄弟們，魏平開了一瓶珍藏的茅臺，讓自己婆娘炒了幾個菜，請趙澤君喝酒。

　　幾杯酒下肚，魏平就開始嘆氣。

　　他有心事。

　　第一樁事，白河市小半個城市都被挖空了，千瘡百孔的，礦區礦區，說起來好聽，自成一體獨立小世界，可沒礦了，那還能叫礦區嘛？

　　這事，趙澤君也只能陪著感慨感慨，幫不上忙。

　　第二樁事，就是他這個兒子魏連山。

　　本來想著讓魏連山接他的班，可按照目前礦區的光景，無煤可挖，關門大吉，也就一兩年的事了。

　　話里話外，魏平想請趙澤君幫忙照看照看他這個兒子。

　　“老魏，連山要是能吃苦，我倒是能幫著介紹介紹，進德源集團怎么樣？”趙澤君問。

　　“趙總，德源集團您有關系？”魏平一臉意外。

　　白河市礦區和德源集團不好相提并論，礦區有好幾個大礦，都是國企，魏平只不過是其中一個大礦的負責人，和德源集團還是有不小的差距。

　　“他們牛總和我關系，嘿嘿，還不錯。”趙澤君笑笑。

　　“趙總你放心，別看連山平時吊兒郎當的，辦正事還算靠譜。”魏平連忙給趙澤君倒滿酒，不太確定的問：“去德源，老弟你能定？”

　　“老魏你等等。”趙澤君想了想，走到外面給牛勝利打了個電話，說安排個小兄弟進德源。

　　沒一會，回來了，笑道：“老魏，牛總同意了，安排在德源總部，從基層干起。”

　　魏平呆住了。見過辦事效率高的，沒見過這么高的，能直接把電話打德源牛總，兩分鐘就在總部安插人手，看起來這位趙總和德源牛總之間的關系，絕對不是‘還不錯’那么簡單。

　　“那當然，他要是沒出息，給他好位子，他也坐不穩。”

　　魏平把魏連山叫進來，告訴他能去德源的好消息。

　　魏連山顯然也挺激動，搓著手一個勁道謝。

　　趙澤君可以理解，那種感覺和一個學計算機的本科生，本來在快要倒閉的小公司當美工，忽然就收到了微軟當地分公司的入職通知書一樣。

　　魏平當著趙澤君的面囑咐了一通，最后說：“有你趙叔在，你只要好好干，將來不怕沒前途。你小子什么時候都要記住，誰是你的引路人，人在德源集團干，心里要記著你趙叔的好。”

　　“別別別，連山，我兩單論，你還是叫我哥就行。”趙澤君呵呵一笑，心想這話說的，我又不是在德源安插臥底，圖謀老牛的產業。

　　想了想，正色道：“你爸讓你好好干，這沒錯，不過嘛，你到什么時候都記住一條，德源是牛勝利牛總的產業，你在德源干，你就是牛總的人，牛總就一個寶貝兒子，換句話講，你是牛總兒子的人。記住這一點，就算是記住我的好了。”

　　“趙哥，沒得說，我服你，你的話我聽！”魏連山說。

　　離開白河市，回到建武市，在尚菏開了一桌，請牛勝利、丁嵐，還有幾個在這次事件中幫了忙的朋友吃了頓飯。

　　單獨和老牛聊了幾句，關于魏連山的安排，老牛心領神會。

　　“對了，你今天請客，怎么沒叫王炎？”老牛問。

　　“這次沒他什么事吧？”趙澤君好奇的問。

　　“誰說的，你當那個省里三把手為什么要叫秘書直接把電話打到法院去？”牛勝利說：“那位是王炎的鐵關系。”

　　“不對啊，上次你說歐陽靖在這，讓我近期不要麻煩王炎，省得他難做人，我一直都沒聯系過他。”趙澤君疑惑說：“難道是他知道我的事，主動幫忙，也不對…”

　　和王炎關系的確不錯，嚴格說起來，自己進蘇南省的圈子還是王炎當的引路人，可雙方的關系還沒鐵到這個份上，在自己沒有求助的情況下，對方就動用了高層的‘鐵關系’。

　　這種高層的鐵關系，輕易不能用。哪怕換成老牛，恐怕也要等自己真面臨生死存亡的關頭，才有這種可能。

　　“你都不知道，我哪知道？有空你自己去問問他。”牛勝利說。

　　不用趙澤君主動問，王炎電話打來了。

　　晚上王炎請趙澤君吃飯，地點在蘇南大學邊上的一個別墅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