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幻覺破滅
常杰慌了。
人人都以為，自己做的事，聲勢越大越好，越多人知道越露臉，可是真正輪到自己身上，才會親身體會到，有時候還真不是這么一回事，一旦影響力超過自己目前的身份、地位、見識能承受的范圍，無論是好事還是壞事，都會帶來無形的壓力。
哪怕是好人好事也是如此，普普通通一個平頭老百姓，街上扶了個老太太，抓了個小偷，街道送一個錦旗，那是光榮，當事人臉上有面子，可如果搞得全國皆知，天三兩頭有媒體來采訪，到處做報告樹典型，當事人得心態恐怕就不會那么輕松了，不厭其煩，壓力山大。
更何況，常杰干得還不是什么‘好事’呢。
那張排行榜是怎么醞釀出來的，常杰自己心里再清楚不過了，表面公正，內力有著絕大的漏洞，根本瞞不過行家。
在科大內部論壇、市里的幾個學生論壇發布，影響程度是常杰這個大學學生會副主席層面可以承受的，但是這下子鬧到了整個網絡沸沸揚揚，頗有點全國皆知，就不是他這個層次的人心理能承受的了的。
打個最簡單的比方，一個村干部在村里開會，面對一群老農民，能侃侃而談，指點江山，讓他驟然去人民大會堂，當著攝像機直播，給全國的人大代表甚至中央領導做報告，他腿不抖才怪。
作報告腿要抖，要是去被批斗，那尿都得嚇出來。
簡而言之，事情鬧大了，特別是在網絡上有‘專家’指出這份排行榜不科學，科大論壇有人轉帖了實驗室的公告兩件事后，常杰徹底崩不住了，雖說談不至于被嚇尿了，可每天坐立不安，心里七上八下的，頗有些惶惶不可終日。
之前他還特別希望這份排行榜能造成大影響，惡心一把澤閱；
現在的影響的確足夠大，大到常杰的心理根本無法承受的程度。
他實在想不通，為什么排行榜得傳播速度會這么快？
短短一兩個禮拜時間而已，網絡上到處都是，這都趕得上在中央臺做廣告了；
更不明白，大學生找工作的話題居然能引起這么大的熱議，似乎全國人民在這一刻全變成了大學生，緊緊的盯著這個話題不放。
無論如何，不能再這么發酵下去了，這份排行榜按照現在的勢頭繼續傳播，繼續引發熱議，早晚要把他這個始作俑者牽扯出來。
現在網絡上已經有各種傳言，排行榜的創作者收了企業的好處，科大內部和某些企業有矛盾，科大的作風不嚴謹，等等諸如此類。
現在當務之急，是把事態平息下去，讓網絡的焦點從排行榜上轉移開。
問題是，他只能管著科大論壇，別的網絡世界他壓根無法涉足，更不要說用所謂的副會長權力去影響其他網站，充其量，和省里相熟的幾個大學的學生會打招呼套交情，請對方把相關的帖子撤了。
在整個網絡，尤其是幾個在全國范圍內都有影響力的大論壇面前，區區幾個大學的論壇能起到的作用，杯水車薪。
事情上常杰挑起來的，卻發展到了一個他完全控制不住的程度。
“不管其他的，先把我們自己學校論壇的帖子撤了。”常杰對具體負責科大論壇的一個學生會干事說。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小小的大學學生會也有派系，這名干事在學生會里是常杰的直屬‘下級’，天然的‘常派’，之前排行榜事件就是由他直接負責操作的，此時常杰要撤帖子，對方很是猶豫，說：“現在撤帖子不好吧？帖子一撤下來，豈不是承認我們錯了？做賊心虛？”
“我當然知道，你讓我想想。”常杰眉頭緊皺，“這樣吧，再發一條聲明，承認之前的排行榜有漏洞，不夠科學客觀。對了，就這么辦，我們先把錯認下來，咬死了是因為我們的學術能力不足，導致了排行榜錯誤。其他的指責，一概不認。”
事到如今也只能這樣了。
可不等學生會干事去刪帖子發聲明，科大學生處就來了電話，分管學生工作的一個副校長親自打來的。
“彭校長您好，我是常杰啊。”
彭副校長一改平日里和風細雨，客客氣氣的語氣，在電話里惱火質問：“你們學生會搞什么搞？誰讓你們發那些個亂七八糟的東西？趕緊撤下來！”
“是是是，我現在就在安排…”
彭副校長根本不給常杰說話的機會，不耐煩的打斷了他，氣沖沖的說：“安排什么安排？刪個帖子還用安排？常杰你能不能干，不能干就不要干！你現在立刻來我辦公室一趟，我有話要問你！”
說完，不等常杰回話，彭副校長就咚的一聲掛了電話。
聽著話機那頭的忙音，常杰愣愣的出了好一會神。
這還是平時會議上，那個彬彬有禮，對自己和學生會干部都客客氣氣的彭副校長嗎？
忽然之間，常杰覺得害怕起來。
他也不知道害怕什么，但是彭副校長一番毫不留情面得質問，瞬間粉碎了他以往的‘平等’幻覺，以前以為自己擁有的權力、受到學校領導老師的尊重，甚至隱隱幻想著自己已經和校領導平起平坐，原來都是虛妄的幻覺。
“彭副校長有什么指示？”學生會干事問。
“沒說，我去一趟學生處，你趕緊刪帖，什么都別說了，把相關的帖子都刪掉。”
匆匆趕去彭副校長的辦公室，站在辦公室門口，深深的吸了口氣，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門。
“請進。”里面有人沉聲說。
“彭校長，我來了。”
彭副校長正在電腦屏幕上看著什么，抬頭見是常杰，臉一沉，指著屏幕：“你自己過來看！搞什么搞，讓你們做好學生會工作，你們就這么做的？給學校聲譽帶來了多惡劣的影響，你知不知道？”
屏幕上，有幾份郵件，有的是直接發給彭副校長的，有的是學校其他機構和老師轉過來的。
還有一封郵件，是嚴勵時校長親自發給彭副校長的。
常杰壯著膽子看了兩三封郵件，冷汗就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