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逸住在興悅客棧,這里有整潔的布置,清靜的庭院,令人心曠神怡,疲勞盡去。他入住當晚,就發現這客棧中的幾處不尋常。
原來荊棘城周圍,近來有許多人口失蹤,但人們連說都不敢說,因為被殺或失蹤的人口,一經傳揚出去,這一家人,甚至整個一條街,一個村莊都絕無幸免。
荊棘城表面上雖然保持了平靜,骨子里卻人人自危。蕭逸初來時,就看出了許多人臉上又憂郁之色,但他不愿說出來,故而在住下后,耐心觀察起來。
客棧店伙計只知道他整日讀書,卻未料到他正在暗中查訪,他決心留在此處,查個水落石出。
這日晚間,更鼓之聲三響,他凝神諦聽,大地全在靜寂之中。一點白影,晃身躍走,似飄風,似魅影。
他找遍了荊棘城的每一個角落,卻沒有發現任何蹤跡。但當他再返回客棧時,自己臥室之內,竟然躺著一具尸體,血肉模糊,可怖至極。
蕭逸一時也愣住了,他有點左右為難。如果他抽身一走,頓時就落入了別人栽贓嫁禍的圈套,這殺人的命案,將套在他的頭上;可如果不走的話,又無法交待。
正在左右為難之時,外面敲門聲大作,且人聲沸騰,許多人在呼喝咆哮著。蕭逸正望著這具尸體出神,房門已被推開,那個平時笑容滿面的伙計,此時面孔鐵青,后面跟著一大群官軍。
蕭逸還來不及說明,內中就有一人咆哮道:“看不出他年紀輕輕,文質彬彬的,竟是個殺人兇手。”
這人說話,像是一記悶雷,使得蕭逸心中一凜。但他總算沉著,當下淡淡地笑道:“諸位!我乃一介讀書之人,手無縛雞之力,何曾殺過人來,況且這么大一個人,我能夠將他殺死?”
他微微一頓后,又道:“諸位請仔細想想,我如果將他殺死,為何要把他搬上樓來?還搬到我的房間,這不是傻嗎?諸位請仔細看看,我手無寸鐵…”
不待他的話說完,內中一個軍官打扮的人排眾上前,先向蕭逸微微一拱手道:“這位公子所言,誠然在理。我們一看,也與剛才報案之人所說有異。現在只有相煩公子去府中一趟,我們大人…”
他不好說出“升堂待審”,只說到一半就打住。這是他看見蕭逸這幅文弱書生模樣,否則鐵鏈皮鞭,早就加在身上了。
蕭逸雖然面有難色,但他想到唯有將錯就錯,才可以解決此疑案,再說他藝高膽大,就算他們有什么辦法想要對付自己,蕭逸也不懼任何人,故而朗朗地一笑道:“如此我是犯人,請拿刑具來。”
那軍官一拱手,回道:“公子誤會了,在下斗膽,也不敢欺辱斯文,外面有小轎伺候。”
其余眾人,沒有一句話說,連那個店伙計的面色,也緩和多了。蕭逸被他們簇擁著上了城主府,那個由文官出身,被任命為荊棘城的城主大人,年紀不到三十歲,辦事十分細心。
他望了蕭逸一眼,又聽那軍官的稟報之后,微微點頭。城主看著蕭逸這幅文雅之態,也有惺惺相惜之感,本欲隨便問過幾句之后,就打發他回去。
不料蕭逸卻微微笑道:“大人,我如果一回去,你的尸首,也要送到我住的客棧中去。”
城主聞言色變,驚堂木一拍,下面也跟著一聲暴喝。
喝聲未落,兵丁竟然倒下六七個,城主身邊插著兩柄利箭。還好,相距僅是半尺,只是一場虛驚。
蕭逸依然立身階下,又朗朗地笑道:“大人,你應該知道遺禍江東之語。學生尚未來此時,就聽說大人年輕有為,政績顯著,但我有一個預感,就是樹大招風。”
他微微一頓,又打量了四周一眼,道:“果然近來荊棘城中,有不少無頭命案,其實他們的對象,只在大人身上,那些枉死者,不過是引子,只是陪襯而已。”
城主一直凝神聽著,蕭逸見他十分入神,才繼續說道:“大人,我雖然不是殺人犯,但我也不是游方學士。”
他的話,如晴天霹靂,連那個城主也怔住了。
蕭逸又淡淡一笑道:“大人,剛才就有人向閣下施以毒手,若不是學生在此,大人也將步諸人之后塵了。”
他望了身后一眼,向那軍官笑道:“勞駕,借一枝小箭,待我變一個戲法給你們看。”
那軍官在身邊摸出一枝箭來,蕭逸接過之后,信手擲出,一縷清風,直向屋頂飛去。頓聞一聲慘呼,跟著就是嘩啦地一聲亂響,屋頂上竟然滾下一個彪形大漢來。
不僅官兵大驚,那個城主,也是怔怔地不知所措,他望了蕭逸一眼,欲言欲止。
蕭逸朗聲笑道:“大人,你現在可相信了吧?賊人的目的,其實只在大人身上,不過既然如此,我已脫不了關系。如果大人賞臉,能夠借用一間小屋?我也好…”
他話未說完,荊棘城城主已然知道他后面要說的話,遞了一個眼色后,驚堂一拍,道:“大膽狂徒,膽敢在本城主面前耀武揚威,先將那個行刺本城主的惡徒,打入死囚中。”
城主退堂后的半盞茶工夫,蕭逸也從囚房中遷到城主府的內廳里。他們如老友一般密談著。
蕭逸將目前大勢,以及最近荊棘城附近所發生的事情,仔細分析一遍,也將可能的情形列舉出概要。
荊棘城城主頻頻點頭,對面前這個年輕人不由刮目相看,大為贊賞。
“伯卿,你在同誰說話?”一個女子溫柔地問著,跟著是個錦服少婦,立在門口。
城主忙給他引見,原來這城主姓劉名牧之,字伯卿,是燕國曾經的榜眼。城主夫人的出現,使他們的談話暫時停止,但劉牧之卻故意將話題引來,這個賢德夫人是有名的才女,對蕭逸的援助,額手稱慶。
忽然窗外人影閃過,蕭逸晃身而出。
頓時一陣驚叫,傳自內室,蕭逸急忙回身時,但見城主的胸脯上插著一枝小箭,鮮血汩汩流出,人已經倒在李夫人身上,蕭逸頓時驚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