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計忙著炒菜,把風箱拉得發出了更大的聲音,火苗立時旺了起來,映得小伙計的臉龐紅紅的,看得出他的心情很興奮,因為這家飯店,已經有十多天沒有一個客人光臨過了。
室外很涼,室內由于有個小火爐的緣故所以顯得溫暖如春,風箱的聲音很大,蕭逸談話的聲音也很大,可是那個紅鼻頭掌柜,仍然睡得很熟。
孫老三斜眼望了那掌柜一眼,低哼一聲道:“哼!開店的只知道睡覺,難怪什么菜都沒有。”
孫老三話才說到這里,也或許是小伙計的風箱拉得太響了,掌柜突然醒了過來。
他一眼望見小伙計,竟然把爐火扇這么大,這家伙立即由座位上跳了起來,對準小伙計的后腦勺就是一巴掌,小伙計被打得一臉懵逼,發出了一聲怪叫,呆呆地看著掌柜。
只見那掌柜的跳著腳罵道:“媽個巴子!你他媽的倒是慷慨,又不聲不響地開始生火了,你要知道,若是再有幾天還是沒客人的話,咱們都得餓死。”
小伙計這才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忙接著說道:“掌柜的,你看客人都來了,我難道還不生火嗎?”
原來掌柜的只看見小伙計生火,就不管不顧地沖了過去,卻沒有看到一旁的客人,頓時“啊!”了一聲,回頭順著小伙計的目光看向蕭逸與孫老三兩人,強笑了一下,又回過了頭,低聲對小伙計道:“媽的,原來是有客人,你怎么不早說,我當你是在浪費柴火取暖呢!”
小伙計見掌柜的紅鼻頭,在火光下顯得越發嬌嫩和紅潤,搭配著那張蒼白的臉,顯得奇丑無比。
小伙計怒火中燒,叫道:“你根本就沒有問我,沖上來不問三七二十一就打…你小氣得要命,平常掉粒芝麻還要挨半天罵,我還敢妄自生火取暖?”
掌柜的臉漸漸紅了起來,與他那顆鼻子的顏色,倒是接近了不少,半響才悶聲道:“哼!等客人走了,我再跟你算賬,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兩天不罵提拎甩褂,你還翻了天了…”
他說著回過了身子,滿臉陪笑地向蕭逸兩人迎了過去,邊走邊道:“哎呀!我真是糊涂,來了財神還不知道,耽誤了兩位,希望兩位千萬別見怪!”
蕭逸有點看不下去,不悅地說道:“你這掌柜,自己偷懶睡覺也就算了,怎么不問青紅皂白就打人呢?”
掌柜的只好連聲佯笑著說道:“嘻嘻…抱歉…這孩子也真是的,來了客人也不叫醒我,真是該打!該打!讓兩位見笑了!”他才笑了一聲,立時笑不出來了,原來他望見了孫老三那張悲苦的臉,“笑”的情緒頓時完全消失一空。
這實在是一件很尷尬的事情,掌柜被孫老三臉上的表情,逼得不得不停止了他的佯笑,所以情緒霎時不能立即穩定下來。
蕭逸不知怎么弄的,也是一見到他的紅鼻子,就不由自主地感到討厭和生氣,正想罵他幾句,不料孫老三已經向他招了招手,用著非常低的聲音說道:“過來!你過來一下!”
掌柜的貌似有些耳背,皺了一下眉頭,大著嗓門問道:“什么?您說什么?可是要我過去?”
孫老三眼睛翻了一下,把聲音提高了一些,說道:“不叫你過來,難道還叫我過去?”
掌柜的連忙憋出一陣笑聲來,屁顛屁顛地向孫老三跑了過去,嘴里連聲地說道:“不敢勞您大駕,哪有讓客人您過來的道理,當然是我過去!”
由于他湊得太近了,孫老三面對那只紅鼻頭,心里也很是別扭,連忙閉了一下眼睛,揮手道:“走遠些,走遠些,你離得太近了!”
掌柜的聞言,正中下懷,因為孫老三那張凄苦的臉,同樣地使他感到吃不消。掌柜的向后退了兩步,孫老三這才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掌柜的干笑了一聲,說道:“小的姓馬,叫馬可波羅。”
孫老三皺了一下眉頭,說道:“馬可波羅?這他媽好像是蠻夷之人的名字。”
掌柜聞言,臉上微微一紅,說道:“不!我是地地道道的諸夏后裔,堂堂正正的華人。”
孫老三憋了一下嘴,打斷了他的話,說道:“我看得出來。”
馬可波羅有些生氣了,嘟囔著嘴,說道:“看得出來就好。”
不料這時,在拉風箱的小伙計,突然插口道:“他本來叫馬可,后來自己故意改成蠻夷的名字,馬可波羅。”
馬可波羅聞言立即回過了頭,狠狠地瞪了小伙計一眼,小伙計狠敲了一下鍋道:“火旺了,可以炒菜了!”
馬可波羅暗暗咬牙,孫老三已然說道:“這也沒什么好奇怪的,畢竟趙國境內,外族當政,人在屋檐下嘛,這是可以理解的。不是有很多人都取了個羯族啊胡族之類的名字么,不足為奇,不足為奇!”
馬可波羅也不知道孫老三是在損他,還是在夸他,紅著臉,重復地連連點頭道:“是的!不足為奇…”
蕭逸插嘴冷哼一聲道:“什么不足為奇,依我看啊,這是數典忘祖!”
孫老三揚起了眉毛,眨了眨眼說道:“好了,人家畢竟只是普通人,俗話說胳膊拗不過大腿,趙國的情況你比我清楚,人家還要生存,向羯族靠攏并沒有什么壞處。不過這并不是我所關心的…”
孫老三說到這里,轉頭看向馬可波羅繼續道:“我關心的是,既然你是開飯店的,為什么一樣葷菜都沒有?”
馬可波羅用手揉了一下酒糟鼻子,費力地解釋道:“這個…這個是這么回事。最近幾天老是沒有客人來,店里存的一些肉類食物又不能放太久,太久的話壞了便可惜了,所以慢慢地…慢慢地我們自己都給吃了!”
小伙計又搭了一句話道:“那可不是我們吃的,只有你自己而已。別說是肉了,我可是連一口湯都沒有喝著。”
馬可波羅立即又瞪了小伙計一眼,道:“閉嘴!就你話多!”
孫老三的臉色很難看,他哼了一聲道:“好,既然這樣,那么我問你,那些雞鴨之類的肉食莫非也不能久放么?”
馬可波羅用手抹著鼻頭上的汗,說道:“是這么一回事…在肉頭吃完之后,我就忍不住開始吃雞鴨了,所以…”
孫老三聞言氣得幾乎落淚,蕭逸也是氣得擺擺頭,弄得馬可波羅很是尷尬。
孫老三的眼淚,本來已經要流了出來,可是這時小伙計的茄子已經下了鍋,發出了“滋…”的一聲,孫老三的眼淚,這才又收了回去。
他向馬可波羅揮了揮手,說道:“好了,掌柜的,你可以離開了。”
馬可波羅頓時松了一口氣,微微欠了一下身子,緩緩地退了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