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漆黑的深淵洞穴深處,在一處巖壁上,躺著一具千瘡百孔的軀體。
真正意義上的千瘡百孔。
渾身破破爛爛,七成以上的部位都露出了骨頭,僅剩不多的肌肉好像破布條一樣掛在上面,就好像已經腐爛了多少年的死尸一般。唯一還證明有氣息的事物,是胸口處一團綠油油的光。光團之內,是一張飄浮的符篆。這張符篆,吊著最后的生機。
帝尊,伏芒。
伏芒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絕望過。
前一刻還是高高在上,掌控一方的帝尊。下一秒,還沒明白怎么回事,就變成了這般半死不活的模樣。
那道神符十分強大,保住了伏芒的性命。即便在這里躺上幾天,幾年,幾十年,甚至幾百年,他可能都不會死。
但是,他不能動。只能像一具死尸一樣,靜靜的躺在這里。
若是在其他的地方,他還可以等著身體滿滿修復。帝尊修為通天,又有神符護持,只要還有一口氣,總有活過來的那一天。可是在這個洞穴之中,伏芒知道基本不會有那種可能。
那一擊太過恐怖,不光從視覺上改變了這里的地貌,更改變了這方天地。
地面上的玄瞳與白言,只是憑借經驗猜測,這里會因為那龐大的力量發生改變,成為極地。而現在身處其中伏芒能清晰的感覺到,四周的一切已經在發生變化。
而且還是極地之中,最兇險的幾種之一,極煞之地。
大多數極地只是天地元氣的變化,如風雨雷電等等。但也有少數特例,幾乎等同另外一個世界的存在。極煞之地,便是很有代表性的一種。
這種地方,不光是環境上的差異,更是會從根本上改變身陷其中的各種物質。
比如現在,不管是土壤還是空氣,都在發生某種異變,正在孕育出許多新的生物。當那些生物完全誕生之后,會把伏芒的身體當初養料。慢慢的吞噬,吸收,從根本上發生改變。
因為有神符的護持,焱冥不會被徹底吞噬。但因為他這種近乎不死的屬性,那些新誕生的東西,也會長年累月的不停啃噬。伏芒會像一塊永遠吃不完的肉,日日夜夜的被啃噬。
“不行,不能這樣,我要離開這…”
陷入大恐怖的伏芒,心中閃過一抹絕狠,拼命的掙扎身體,綠光中的神符也躁動不安,似乎在掙扎著什么。
伏芒在榨取神符中最后的力量,只求讓他身體可以動。如此一來,神符會傷及根本,難現往日榮光。伏芒即便能出去,也會如同風燭殘年的老人一般,不會再是以往那個強大的帝尊。但是現在,伏芒沒有選擇的可能。
要么在這里變成一塊有生命的腐尸臭肉,要么逃出生天。
伏芒在地底掙扎的時候,張南現在的感覺也非常奇妙。
那般恐怖的一拳,張南在揮出之后便已經有所覺悟。可萬沒想到,非但沒有損害到納蘭紫霜的身體,反而還感覺十分的舒適。
妖魔的傳承,并非如張南所想,是功力方面的繼承。那種傳承,更多是源自血脈上的進化和蛻變。
傳承完成之后,納蘭紫霜的血脈已經進化至了另外一個高度。只需假以時日,破境反虛都是水到渠成。之所以瓊羅帝尊會有小心的提醒,是因為在傳承過程中,不可避免的,將瓊羅帝尊的力量也導入納蘭紫霜體內。
以人族的視角來看,這種繼承前輩強者力量的行為,無疑是好事。可是對于妖魔,卻是壞事。
那些力量是外來的,雖然可以利用一時,但要想自身強大起來,必須將那些力量徹底耗盡才行。
張南竭盡全力的這一拳,把瓊羅帝尊留在納蘭紫霜體內的力量,一舉消耗而空。若非如此,那一拳也不會產生這樣的威力。
此前張南并不完全了解,但是現在感受著納蘭紫霜體內,清爽又略顯空蕩的感覺,若有所悟。心中感到喜悅的同時,張南也略有遺憾。
喜悅的是,陰差陽錯之下,為納蘭紫霜根除到了隱患。此后這個姑娘的修為進度,只怕是宿主當中最快的。無需任何修煉和引導,只要按部就班,便能以較快的速度持續成長。
遺憾的是,瓊羅帝尊的力量被消耗一口,此后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至少在張南本身的修為有所進展之前,方才那石破天驚,造化天地的一拳,都將成為絕唱。
更甚至,張南非但無法揮出那樣的拳頭,甚至連之前攻擊白言時的拳頭,都無法再度揮出。
如果這個時候玄瞳和白言暴起發難,張南和納蘭紫霜必然會陷入一場危機之中。
只不過現在,就算再借十七八個膽子,兩大帝尊也未必敢做那個嘗試。
張某目光一轉,掃向兩大帝尊。
玄瞳和白言迎上那漠然的目光,幾乎同時一個激靈。
“呵呵呵呵…”白言一陣干笑:“瓊羅帝尊,果然名不虛傳,白言佩服。這瓊羅城本就是您一手創建,只是因為主人不在,我才幫忙照看。現在故主歸來,我也可以功成身退了。”
之前對納蘭紫霜的身份各種猜疑,可有了方才那一幕做例證,白言毫不懷疑,這位必然就是瓊羅帝尊本人。如果只是傳人,怎可能有這樣可怕的功力。
“我還有些事,不便久留。日后若有機會,定當再來拜會。”白言一抱拳:“告辭。”
嗖——
沒影了。
張南一陣愕然,玄瞳更是氣的不輕。
心說這混蛋真機靈,跑的夠快。
“瓊羅帝尊,在下也…”玄瞳雖然反應慢點,但也想按照白言的路數跑。
只不過,張南卻不愿意。
白言本來就是來劃水的,可是玄瞳不一樣。雖然坑他沒坑成,但小心的張南怎會隨便罷休。
“玄瞳帝尊請留步。”張南叫了一聲。
換個帝尊喊玄瞳,玄瞳絕對不會留步。可是這位新生的女帝尊,玄瞳是真不敢不留。
“瓊羅帝尊有事?”玄瞳也是一陣干笑。
他現在是真的很為難,感覺說什么都是錯的。
當初與張南合謀,想要謀奪帝尊金身的事情,玄瞳總感覺這位帝尊是知道的。甚至現在想起來,玄瞳都覺得這位瓊羅帝尊的復生,和張南難脫干系。否則怎么會那么巧,死了那么多年,偏偏張南來的時候她就活了?還有剛才那個神秘強者,十有八九就是張南。
玄瞳現在是心虛,七上八下的一點底都沒有。
看見玄瞳那忐忑不安的樣子,張南心里面有數了。之前讓焱冥別隨意暴露,就是為了讓帝尊們有一個美妙的誤會。現在看來,效果還是不錯的。
就在張南捉摸著,想要說點什么的,突然聽見一陣吭哧吭哧的呻吟。
扭頭一看,只見一個不成人形的家伙,從坑里艱難的爬了出來。
伏芒。
“呦,活著啊?”張南眼中閃過一抹殺機。
斬草要除根,就算沒有兩大宿主的事,留著這貨也是個禍害。
不過…
張南仔細打量了伏芒幾眼,腦子里都靈光一閃。眼中殺機漸消,多出幾分異樣。
殺掉,似乎有些可惜。
張南心里,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