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武院一行人回到驛館,張南正想找留守的人問下,今天司徒夏真回來沒有。卻沒想到剛一進門,便看見司徒夏真在大堂里坐著。
“張先生。”司徒夏真站起身,微微點頭,神情間帶著明顯的疲憊。
冷漠雪和林青青跟在張南后面,司徒夏真也分別點頭致意。
逛南唐武院逛的疲憊,林青青都有點發蔫,喊了聲司徒姐姐,便有氣無力的趴到一張桌子上等著吃飯。冷漠雪坐在一旁,漠然不語。
“好幾天沒見你了。”張南笑呵呵走過去,聲音壓低:“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難?”
“沒事,勞先生掛心了。”司徒夏真道:“現在剛有些頭緒,可能還要花一些時間。”
張南還想在問點什么,但周圍人太多,也不是說話的地方。只能壓下心頭疑惑,簡單聊了幾句,便轉身離開。打算過后尋個時間,再與司徒夏真細談。
見張南離開,司徒夏真坐回椅子,疲憊之色更濃。
這些天她何止遇到了困難,根本就是遇到了大問題。
最早與司徒家的暗樁接上頭后,一切都很順利。但沒過兩天,司徒夏真就察覺有些不對勁。
暗樁對她這個大小姐很尊敬,但辦起事來卻是陽奉陰違,搪塞蒙蔽無所不用其極。雖然做的很隱蔽,但還是被司徒夏真察覺。
察覺之后,司徒夏真沒有去深究。因為她知道不管背后是什么原因,都不是她所能查清的,現在也沒那個時間去追查這事。但讓她放棄,同樣更不可能。
司徒夏真果斷放棄了暗樁提供的所有線索,而是重新找了其他渠道。
街頭的小販,嬉鬧的孩童,司徒夏真通過各種方式雇傭了不少人。她不用那些人查什么,只讓那些人觀察所能看到的一切,再從中摘取有用的東西。
她不是盲目選擇,每一個雇傭的人,在雇傭之前她都會細致觀察,甚至跟蹤去對方的家中。
司徒夏真不擅長陰詭之事,更談不上有多聰明。但她不缺乏軍人的韌勁,以及一往無前的決斷。
現在她所作的事情,其實更近似于戰場對陣。從人員調動糧草供應之類的細枝末節,收集敵方各種信息,再甄別分析從中提取有價值的情報。
這種事情本應該由斥候,參謀,等等多人合力完成。可在安京這幾天,都由司徒夏真一個人做了。
對張南訴苦或者求援這種事,司徒夏真想都沒想過。哪怕剛才張南問起,她也沒想過要說。
既已受命,自當全力完成。總想著向他人求助等待援軍,又要她何用?
今天司徒夏真回來,只是想到自己久未回驛館,恐使人擔憂起疑。現在照過了面,便要繼續去做她的事。
喝掉杯中茶水,司徒夏真起身離開。出門下意識的一抬頭,目光便是一凝。
背著劍的袁殘生從遠處走來。
司徒夏真認得袁殘生,不過吸引他注意的卻是在跟遠處的一個人。
那人看似只是隨意走在街頭,但眼神卻在不經意間總是落在袁殘生的身上。一般人很難發現的這種事,對司徒夏真來說卻十分扎眼。再看到那人的面龐,司徒夏真更是眼神微亮。
這幾日通過街頭的眼線,鎖定了幾十個在城衛軍營房出入頻繁的目標,其中一個便是跟在后面那人。現在那人竟然跟著袁殘生來了驛館,嫌疑自然加重。
司徒夏真若無其事,走到驛館附近的一個店鋪。這幾日上街采購的院生很多,司徒夏真的行為倒也不惹人注意。
“薛侍衛可在?”袁殘生走到驛館門前,向守衛詢問。
冷漠雪化作男裝,用母姓做了化名。那日與袁殘生交手后有許多人探查,楚云武院都以薛侍衛的稱呼作答。
驛館守衛是南唐人,認得袁殘生,忙進去通報。
不大一會,一大群人烏央烏央的從驛館里面走出。
沒辦法,要是找別人都沒事,可要是找薛侍衛,出來幾十個都算少的。
冷漠雪就在大堂休息,聽說袁殘生找,上樓拿了落霜劍便出門。她更袁殘生又不熟,對方找她的目的顧名思義。
“看來你不準備逃避。”袁殘生見冷漠雪是提劍出來,微微點頭:“這一次,我不會再大意了。”
冷漠雪瞅了袁殘生兩眼,又轉身走進驛館。粉絲團不明所以,又呼呼啦啦跟著轉身走回。袁殘生自己晾在街道上,只感覺涼風瑟瑟。
“姓薛的,你什么意思?!”袁殘生怒了。
張南在里面制止了欲欲躍試的林青青以及粉絲團,親自出來跟袁殘生交涉。
“你走吧。”張南道:“薛侍衛不會再跟你動手了。”
“為什么?”袁殘生怒:“怕輸?還是逃避?”
“因為你蠢。”張南跟看白癡一樣看著袁殘生,毫不掩飾眼里的鄙視:“薛侍衛本來是已經要接下你的挑戰,但你自己丟掉了挑戰的資格。一定要動手的話,那就不是切磋,而是決斗了。”
冷漠雪不會畏懼任何挑戰,但也不可能什么人的挑戰都接。對袁殘生這個人,冷漠雪原本是有一份認可的,所以愿意給他一次機會。可袁殘生開口說那兩句話,讓冷漠雪覺得自己看錯了人,自然就不會再接受他的挑戰。
為失敗尋找借口的都是懦夫,沒資格成為對手。除非生死搏殺,否則冷漠雪都不會再理這個人。
張南之所以出來交涉,不是他有多待見袁殘生,而是不想冷漠雪真出來捅死他。
而且和南唐武院幾日的交流,張南隱隱也看出一些東西。只怕這南唐的朝政,真的已經淪入了妖魔的掌控。他不想蹚這渾水,可作為人族的一員,現在又身在渾水中,有些事想逃避也逃避不了。
袁殘生修煉妖魔武決,顯然身份極為特殊。倒不妨借這個機會,在他這埋一根隱刺。不管將來有用沒用,終歸不會有壞處。
“想不明白?”張南瞅了眼還在忿忿的袁殘生:
“我來南唐已經有幾天了,也屢次聽到過你的名字。南唐內院院長的關門弟子,南唐武院的第一劍客,據說同境界的對手,都沒人能接你三劍。似乎不管是你自己,還是提及你的其他人,都對你有很高的評價。只是在我看來,你們都有些坐井觀天。”
“多說無益!”袁殘生是真怒了:“既然薛侍衛不出來,那便討教先生高招。上次錯過,今天剛好…”
“剛好什么?我壓制境界和你打?憑什么?”張南打斷袁殘生:“你也好,其他人也好,自強進取這一點沒錯,但你們憑什么以為別人都要按照你們的節行事?你們該真正到外面走一走看一看,南唐雖然夾在兩大國的夾縫之中,卻沒有封閉你們的國境。
拿你自己來說,你還真當自己同境無敵,是什么南唐武院第一劍了?若非你是內院院長的弟子,你當別人真接不下你三劍?還有那個什么擺擂百日的內院考核,你當我那日只是隨便說說的?除了殘酷無腦之外,那樣的規則又能選出什么人才?
你也好,那個無腦的考核也好,都是建立在規則之內的產物!屬于你們自己的規則,屬于南唐的規則。可一旦離開這片土地,或者像我們這樣的人走進來,又有誰會遵守你們的規矩?
覺得自己是大意,便前來向薛侍衛挑戰。可這次再輸了,你怕是也會再找其他的借口。別說你不可能找回這個場子,就算在切磋中被薛侍衛一劍殺了,你都不會意識到自己輸在哪里。”
面對張南一連串的嘴炮轟擊,袁殘生一陣陣發愣。他想要反駁,但突然發現自己似乎沒有可反駁的地方。
多年來南唐一直自強不息,南唐武院對院生的訓練更是嚴厲殘酷。可正如張南所說,再如何殘酷,他們也只是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根本沒有經受過真正的考驗。
甚至包括強大妖魔們在內,這些年來也只是龜縮在南唐一隅之地。袁殘生知道妖魔們在謀劃一些東西,但之前他最多只是不喜,并沒有覺得不對。
因為不管妖魔們做什么,南唐都會隨之壯大,都會改變如今的小國境遇。可聽了張南的一番斥責,袁殘生感覺似乎他錯了,所有人都錯了。
不管是朝廷還是妖魔們,眼界從來沒有放開過,從來沒有真正去看看魏武和楚云到底強大在什么地方。只信奉自己的力量,認定現在弱小的原因只是這些力量沒有真正發揮出來。只要走出去就一定能成功,只要擴展南唐的疆土,就一定能成為當世強國。
眼界決定思想,思想決定方向。若是一開始便走錯了路,又如何能給南唐帶來光明的未來。
袁殘生渾渾噩噩的走了,自己都不知自己是怎樣離開。
一個隱刺算是埋下了,但將來會起到怎樣的作用,此時張南也說不好。
望著袁殘生離開的背影,張南幽幽嘆了口氣,轉身回了驛館。
張南并沒有注意到,隨著袁殘生的離開,司徒夏真跟了上去。不過司徒夏真跟蹤的人不是袁殘生,而是一直躲在街道盡頭,一個個鬼鬼祟祟,絲毫沒被他人注意到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