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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3【徐志摩失蹤記】

  佛教在民國時期的影響非常大,遠遠超過了道教。

  軍閥界有各種念佛將軍,天津那邊,更有無數下野的軍閥定期舉辦禪會。而文人學者同樣喜歡研究佛學,李叔同、蘇曼殊本身就是僧人,許地山、豐子愷亦是居士,梁啟超更是某佛教團體的領袖。

  另外,胡適、魯迅、周作人、瞿秋白、郁達夫、老舍、宗白華、夏丏尊…這個名單可以列一長串,他們都熱衷于佛學研究。

  徐志摩本人雖然不信佛,但他的詩歌里經常透出禪意,還曾寫過“聞佛柔軟音,深遠甚微妙”這樣的句子。

  “志摩”二字,本身就跟佛教脫不了關系——摩頂受戒!

  相傳,徐志摩周歲那天,家里來了個叫“志恢”的和尚。和尚撫摸著徐志摩的頭頂,口中念念有詞:“阿彌陀佛,此子是麒麟再生,將來必成大器。”

  直到徐志摩準備赴美留學的時候,徐老爺子不知哪根神經抽了風,居然將兒子的名字改成“志摩”(原本叫“章垿”)。

  在周赫煊家里吃過晚飯,徐志摩便拎著那本《自由史觀》返回自己的住處。他問傭人:“太太呢?”

  “太太跟翁先生在煙室。”傭人低聲道。

  徐志摩皺了皺眉頭,他快步來到二樓,只見煙室的房門都沒關好,敞開的縫隙間飄出陣陣青煙。煙塌上躺著一男一女,正神情迷醉的吞云吐霧著,絲毫沒有感覺到門外有人。

  徐志摩沒有沖進去打擾,而是默默地把房門關上,然后放輕腳步回到自己書房。

  徐志摩曾說過這么一句話:丈夫絕對不禁止妻子交朋友,男女之間最規矩、最清白的應該還是煙塌。

  不管是真的這么認為,還是自欺自人,反正徐志摩已經對此習以為常了。

  坐在書桌前,徐志摩再次翻開《自由史觀》,從第一章節重新閱讀:“自由是被囚之反面,被囚則不自由…自由被囚間有無數階級,吾人所觀事物,皆此階段間者…夫現實之人生宇宙,則無生物、植物、動物…”

  太虛和尚關于自由的論述,就像說到徐志摩的心坎里一樣,他感覺這個世界就是囚籠,把他困在籠子里無法得解脫。

  一直讀到后面,“佛是追求自由的現實主義者”的論調,再次讓徐志摩眼前一亮。爾后的四真觀、八正道、三德藏等佛家理論,亦讓徐志摩讀得津津有味。

  所以說于佩琛認為《自由史觀》很危險呢,這本書的大部分內容,都是從哲學的角度來闡述歷史和宇宙,并通過純正的學術語言來做例證。如果不是學識淵博,或者思想堅定者,很容易被太虛和尚忽悠進去。

  而且,這本書是專門用來忽悠知識分子的,平頭老百姓很難完全讀懂。它需要閱讀者有一定的知識量,才能真正的讀進去,并且從內心深處接受那些觀點。

  徐志摩完全沉浸于追求自由的佛學思想當中,一直讀到最后幾章,他才自言自語的笑道:“太虛大師的見解,未免還是有些脫離實際。”

  《自由史觀》此書的最后部分,討論理想中的教育、經濟和政治制度。然而,徐志摩當年留學的專業就是“政治經濟學”,又長期從事教育事業,他一眼就看穿太虛大師在自說自話——觀點太幼稚了!

  徐志摩把《自由史觀》扔到一邊,起身在書架里取出本《楞伽經》。雖然太虛和尚的教育、經濟和政治觀點,讓徐志摩感覺不足取,但關于追求自由的佛學思想,卻讓徐志摩大感興趣。

  “世間離生滅,猶如虛空華。智不得有無,而興大悲心。一切法如幻,遠離于心識…遠離于斷常,世間恒如夢…知人法無我,煩惱及爾炎…”

  《楞伽經》里邊的這些偈語,徐志摩以前是研究過的。但此時此刻再讀,卻有著另一番感受,聯想起自己這些年的經歷,就好像做了一場黃粱大夢。

  夢醒了,一切化為虛無。

  當天夜里,徐志摩便離家出走了,只給陸小曼留下一張字條:“小曼,這應該是我寫給你的最后一封信…世間離生滅,猶如虛空華,我要去尋一些永恒的東西。珍重!——志摩。”

  陸小曼睡到大中午才起床,剛開始并沒有發現異樣,還以為徐志摩是去學校教書了。她打著哈欠洗漱一番,坐到客廳沙發上無聊的翻閱雜志,只等著傭人把午飯端來。

  突然間,陸小曼看到茶幾上壓著張字條,她拿起一看,頓時臉色有些蒼白。

  以前徐志摩寫信,都是稱呼陸小曼為“龍龍”、“龍兒”,現在卻直呼“小曼”,讓陸小曼頓時感到一種拒人千里之外的生疏。

  出事了!

  說實話,陸小曼是非常愛徐志摩的,只不過她的愛過分自私。她離不開享受,離不開紙迷金醉的生活,離不開讓她忘卻煩惱痛苦的鴉片,她不想為了徐志摩而改變自己。

  或許,陸小曼曾經想過改變,想過融入徐志摩的家族。但當初在徐家遭受的刁難,嚴重傷害了陸小曼的自尊心,外界流傳的風言風語,也讓陸小曼徹底選擇破罐子破摔。

  此時此刻,陸小曼突然慌了,似乎她正在失去生命中某樣寶貴的東西。

  “太太,吃飯了。”傭人過來說。

  陸小曼連忙問道:“你看到先生了嗎?”

  傭人搖頭說:“沒有,今天一直沒有看到先生。”

  陸小曼把家里的所有人都叫來,終于門房透露了信息:“先生是半夜出門的,我看到他往東走了,沒有帶行李,手上只拿了一件西裝。”

  陸小曼有些站不穩,她讓下人們都離開,自己坐在客廳沙發上發呆。

  茶幾之上,不僅有徐志摩留下的字條,還有幾張銀票和存折,總共加起來接近2000大洋。

  陸小曼迷迷糊糊的爬上煙塌,抽了一角鴉片,吞云吐霧過后,她的大腦終于清醒過來,瘋狂地跑到電話機前,給徐志摩的朋友們打電話:“喂,志摩有在你那里嗎?”

  短短兩三天時間,整個上海文壇都傳遍了——徐志摩失蹤,很有可能要剃度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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