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于佩琛本來對周赫煊印象極好。m。
周赫煊學識過人、英俊瀟灑,而且還是著名的愛國學者,甚至連洋人都對其贊譽有加。不但如此,周赫煊還自己掏腰包,興建了眾多的希望小學,支援大學生出國留學,購買美國玉米賑濟百姓。
這些行為,有誰隨便能夠做到其中的一樁,都足以贏得世人的尊敬。
更何況,周赫煊還同情共黨,愿意為共黨提供消息情報,很容易就讓于佩琛將其視為“自己人”。
可現在的問題是,這個“自己人”住著闊氣奢華的花園洋房,家里還養著幾個姨太太,瞬間就毀掉了于佩琛在心里構筑的美好形象。
下午兩點半左右,周赫煊寫完一段小說情節,下樓來到會客室:“于小姐,久等了。”
“周先生,”于佩琛牢記著南漢宸的囑咐,沒有表露出任何的不滿,笑著說道,“這些是寄到報館的邀請函,還有一些學者的來信。”
周赫煊接過來隨便看了看,順手就扔掉:“于小姐,重要的函件都是直接寄到我家里的。至于寄到報館的那些,基本上可以置之不理。比如剛才那封邀請函,邀請我參加一個什么蘇州的文學社團,實在沒有任何回復的必要。”
于佩琛問:“那這些學者來信呢?有一封還是光華大學某位教授寄來的。”
周赫煊拆開于佩琛所說的那封信,閱讀之后笑道:“也不知哪里蹦出來的教授,說要跟我討論歷史學術問題。他在信中所述的那些觀點,都是歐洲二三十年前的陳詞濫調,我實在沒有任何興趣跟他扯淡。有那份閑心,還不如多寫幾百字的小說。此人的來信,與其說是學術討論,倒不如說是想跟我扯上關系,今后可以拿著我的回信招搖撞騙。”
“原來是這樣。”于佩琛半信半疑。
周赫煊說:“于小姐,我現在同時在創作兩部長篇小說。除了以外,還有一本,是在英國的雜志連載的。而且我還要撰寫一些評論性文章,分別供稿給和。所以我的時間很寶貴,那些不必要的函件,你自己看著處理就可以了。”
于佩琛擔憂地說:“我怕處理不好,耽誤了周先生的正事。”
周赫煊說道:“那你拿不準的就來找我,一般的小事就自己看著辦。”
“好的。”于佩琛道。
周赫煊掏出一張紙條說:“這個你拿去。”
于佩琛拆開紙條仔細查看,發現上面寫著幾行英文,是英國那邊某人的聯系地址。她不解地問:“周先生,這是誰的聯系方式?”
“歐尼斯,英國皇家制藥公司的總經理,”周赫煊笑道,“磺胺藥就是這家公司生產的。”
于佩琛頓時大喜:“真是磺胺藥?”
周赫煊點頭說:“英國皇家制藥公司剛剛有兩條新的流水線投產,磺胺產量大大提升,所以決定增加亞洲地區的出貨量。如果你們需要的話,可以派一個人去倫敦直接找歐尼斯,就說是我介紹的,可以獲得長期穩定的磺胺供應。至于購藥價格,我可以優惠那么一點點。”
“謝謝周先生!”于佩琛頓時覺得周赫煊順眼了許多,先前產生的壞印象大為改觀。
周赫煊說:“好了,今天沒別的事情,你忙自己的去吧。”
于佩琛問道:“周先生,我是你的秘書,只負責處理報館那邊的工作嗎?你的文章稿件、收發信函之類的事情,需不需要我幫忙?”
“崔慧茀崔小姐,你剛才見過她了吧?”周赫煊笑道,“整理文章稿件,收發私人信函的工作,也是她在兼任的,就不需要勞煩你了,你顧著報館那邊即可。”
這些事情以前都是廖雅泉的工作,但在廖雅泉懷孕期間,便改由崔慧茀接手。所以崔慧茀不但是管家,還是周赫煊的私人秘書,她的工作效率可比廖雅泉要高得多。
于佩琛聽了有些失望,因為報館那邊都是雞毛蒜皮的瑣事,根本不能時刻接近周赫煊,這讓她感覺難以展開組織派給自己的工作。
于佩琛又問:“我平時可以常來這邊嗎?”
“當然沒問題,”周赫煊笑道,“你可以跟崔小姐多多交流一下,方便你們以后的工作配合。她做事非常有水平,你可以向她學習,這對你是有好處的。”
崔慧茀見兩人已經談完,拿著一封電報過來說:“電報局剛才送過來的,請你去參加廈門南普陀寺的浴佛節。”
周赫煊無語道:“一群和尚請我做什么?還廈門那么遠,不去!”
崔慧茀的表情有些奇怪:“發電報的是弘一法師和呂碧城,呂碧城還在電報里跟你敘舊。”
難怪崔慧茀表現得不自然,她當初跟呂碧城齊名,兩個女人之間自然有些較勁的味道。
周赫煊倒是感覺頗為奇妙,呂碧城本來應該歐洲修佛才對。上次在荷蘭被周赫煊忽悠一頓,居然真的回國了,似乎還跟李叔同待在一起修行。
說實話,周赫煊倒是很想見見李叔同,那位弘一法師的“長亭外,古道邊”膾炙人口,實在算得上是一位民國傳奇人物。
可惜廈門實在太遠,周赫煊才不想舟車勞頓,千里迢迢跑去跟和尚們一起慶祝佛祖的生日。
崔慧茀問道:“我該怎么回復對方?”
周赫煊想了想說:“暫時不作答復吧,我近期有可能去一趟南邊,順道前往廈門也是可以的。”
“那好吧。”崔慧茀說。
周赫煊撿起茶幾上的報紙,看看國際版塊的頭條,旋即又無奈地放下。
就在昨天,日本的外務省情報部長天羽英二,發表了著名的“天羽聲明”。聲明內容可以大致歸納如下:日本是中國的保護國,日本有保護中國的責任,日本還有維護東亞秩序的責任。如果中國聯合西方列強對日本施壓,日本將會采取嚴厲的打擊措施;如果列強暗助中國抗擊日本,即便是財政和技術援助,日本都將進行強烈反對。
在周赫煊看來,這份聲明透露出四個重要信息。
第一,日本軍部已經完全控制外交部門,日本內閣已經變成軍部的傳聲筒。
第二,這份聲明隱藏著“大東亞共榮”政策,日本不僅打算占領全中國,而且把目光投向了整個東亞。
第三,日本正在排斥西方列強,想要獨占在中國的特殊利益。
第四,日本在外交上處于非常窘迫的境地,已經在表面上跟歐美列強玩崩了。
周赫煊對于佩琛說:“你先回去吧,我要寫一篇關于‘天羽聲明’的評論文章。記得明天上午來拿稿件,讓王主編把這篇文章放在下一期的雜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