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寧安反復思量了一下,應該錯不了,老文現在的作為,都是為了順利入主政事堂而積累資本,鋪平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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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就是治平四年,而王寧安的任期也只剩下一年多,誰接替新的首相,就顯得無比重要。
王寧安想過連任的問題,但是很快就被否定了,首先他答應了趙禎,只做五年,幾個老臣還在,他不能違背先帝的意思。
而且以外藩繼任首相,本來就不合規矩,現在趙曙也有了兒子,王寧安死賴著不走,再干下去,早晚會鬧得君臣離心離德。
就算他們不想沖突,下面的人也會不斷煽動慫恿,王寧安要全始全終,絕對不可以戀棧不去…現在的關鍵就剩下誰來繼承變法了,王寧安不想自己的心血化為烏有,就必須有一個和他理念相同的首相,繼續落實他的政策,并且延續下去,形成慣例,因此這個首相的人選,就顯得格外重要。
目前有資格競爭首相的,無非是三個人。
首當其沖,就是王安石,拗相公的為人和秉性就不用說了,這一次南下,王安石一顆公心,處處和王寧安站在一起,兩個人倒不是什么利益的聯盟,而是他們的理念高度一致,配合默契。
讓王安石接首相,他又是國丈,能和趙曙說得上話,有他在,變法大業就不會有絲毫改變。
可問題也來了,王寧安手下的一大幫人,未必認可王安石,他們希望推舉司馬光接任首相,而且章惇、呂惠卿、曾布、蘇轍、蘇頌這些人都要步入中高層官員的行列,王寧安的學生也成熟了。
他們想的是什么?王寧安最清楚不過。
先是司馬光,接著是呂惠卿,章惇…在這幫小子的心里,已經有了一串首相的名單,是很難接受外人的。
司馬光倒也是不錯,可問題是這些年他一直在理財,和銀行的人走得太近,王寧安覺得解決了世家的問題,下一個重點,就是調整實業和金融的比例,如果司馬光掌權,很有可能是金融集團拿到最大的利益,王寧安很不情愿。
扣除這兩位,就是文彥博了,老貨的優勢很明顯,他資格老,手段高明,人脈夠深,心思縝密,當朝之中,除了王寧安,誰也壓不住文彥博。
偏偏在這三個人當中,王寧安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文彥博。
別看老文裝得多好,但是他骨子里就是弱肉強食的那一套,而且他更是西京銀行的創立者,和金融的結合比司馬光還深。
如果文彥博做首相,搞不好就會開倒車,整個變法,都會被他弄得跑了調!
王寧安衡量這三個人,只覺得頭都大了。
理念相同的人,關系不夠親近;足夠親近的人,又不放心;實力最強的,是他堅決要抵制的…娘的,到底支持誰啊?
王寧安都沒注意了,實在是不行我再干五年算了!
當然,這是王寧安的一時氣話,他還在權衡,是不是還有更好的人選,比如歐陽修,賈昌朝,或者張方平,宋庠…
“不成,都不成了!”王寧安搖了搖頭,老臣里面,還有戰斗力的,也就是文彥博了,或許還有個張方平,但是張方平的主張更加保守,讓他上位還不如給老文呢!
好家伙,一個人選的問題,把王寧安弄得腦袋都大了。
索性先放在一邊,還有差不多兩年的時間,可以慢慢觀察,或許文相公一把年紀了,支持不住了…事情就好辦了。當然,這只能是癡心妄想,人家文相公是越活越年輕,精力旺盛得勝過小伙子。
老家伙親自操刀,將以錢家為首的幾個大家族,悉數判處了斬立決,光是核心成員,要砍頭的就有500多。
文彥博沒有任何猶豫,其余的世家,則是分批遣送海外,不許他們停留在大宋。
處置了世家,老文立刻就落實均田,落實興學。
而且文彥博還順應潮流,將東林書院改成了一家技工學校。
“王爺,東林這兩個已經臭了,要不你賜個名字。”
王寧安都懶得想了,直接寫了“藍翔”兩個字,塞給了文彥博。
“就用這個吧,而且口號我都想好了,拖拉機技術哪家強,江南常州找藍翔!”
文彥博念叨了一遍,苦笑道:“這個…太水了吧,有沒有文雅的?”
王寧安氣呼呼道:“培養技工的地方,要的是真本事,不是文雅,更不是花里胡哨,就這么定了!”
文彥博也不和他爭,你想干什么,老夫都順著你,順來順去,把你屁股下面的椅子也歸老夫,那才叫好呢!
“二郎,東南的世家解決了,現在還剩下長江上游的幾個路,你看要不要也推行均田?”
“當然要!”王寧安很干脆道:“均田就在一個公平,豈有這里做,那里不做的?老百姓不會答應的!”
“老夫也正是這個意思。”文彥博笑道:“只是荊湖南北路,還有江南西路,這些地方相對戶口稀少,尤其是荊湖,土地遼闊,閑置的荒地不可勝數,落實均田,或許能容易許多!老夫估計,最多一年之內,就能全數落實。”
王寧安還真是挑不出毛病,“那好,就按照寬夫兄的意思,對了,還有巴蜀,也不能例外。”
“王爺放心,本來巴蜀的江卿也是很強的一群人,只是當年交子案的時候,王爺已經重創了蜀中江卿,現在他們都不成氣候,落實均田,舉手之勞,沒什么難事。”
和文彥博談話其實很容易的,沒多大一會兒,就把幾件主要的事情談好了,空氣中的氛圍也輕松了許多。
“二郎,當年你我一起去開拓西域,咱們還經常手談,不妨今日再來一局?”
王寧安笑了笑,“就我這點棋力怎么和寬夫兄較量?不過寬夫兄要是不介意,我倒是愿意奉陪。”
“怎么會?”文彥博笑道:“下棋嗎,開心最好。”
兩個人還真擺上了棋盤,你一顆我一顆,下了起來,王寧安的棋藝真不敢恭維,但是文彥博有意放水,倒也是你來我往,下到了中途,文彥博就笑道:“陛下直接封了皇長子為扶桑王,這可是百年未有的事情啊!”
“寬夫兄?你不會讓我勸諫陛下吧?我覺得大可不必,這是陛下第一個孩子,寶貝了不得,讓他按部就班,陛下肯定不高興,犯不著為了一點小事,惹惱了陛下。”
文彥博笑道:“這可不是小事情,老夫倒是覺得,應該形成慣例,我大宋的皇子就該有封地,而且不能局限在大宋,倘若再有皇子,西夏就是個不錯的選擇,河套那么肥沃,而且李秉常那小子也可以廢掉了,作為皇子的封地,綽綽有余。老夫不才,一直再推移民,要不了多久,西夏就和大宋的本土別無二致了。”
老文說完之后,小心翼翼,觀察著王寧安的神色,他想找出一點喜悅的表情…哪知道王寧安依舊云淡風輕,他笑道:“開疆拓土,是一件好事情,只是什么時候還有皇子誕生,要等一等,現在談為時尚早,根據錢家的供述,摩尼教有舉事的打算,而且荊湖那邊的糧食還要催促,咱們火燒眉毛,先顧眼前,如何?”
這個不咸不淡的回答,明顯避重就輕,讓文彥博很是不滿,當老家伙很有耐心,他呵呵一笑,“就按二郎說的辦,老夫這就去落實。”
送走了文彥博,王寧安長長出口氣。
“明白了,全都明白了!”
好一個文彥博,你憋了好久的壞!這才露出了狐貍尾巴!
要說文寬夫打算干嘛?其實很簡單,他想把西夏并入大宋,有人要說,這不是好事情嗎?當然是好事情,只是文彥博就可以憑借納土開疆之功,來一個王者歸來,把自己的威望提到極點…而且文彥博很支持巡撫制度。
巡撫和總督不一樣,按照大宋目前的情況,總督屬于皇帝特別任命,主要負責殖民地和半殖民地事務,而巡撫呢,則是掛在都察院之下,有了這個身份,回京供職,自然是順理成章。
王寧安甚至規劃出了文彥博的路線圖,先把西夏變成大宋的疆土,然后他憑著功勞,先返回京城,然后靠著資歷、功勞、手段,擠掉其他人,接替王寧安的首相!
妙的是整個方案,完全都是陽謀,吞并西夏,改革地方官制,這些都是王寧安主張的,沒法反對,而且憑著老文的功勞,也的確有高升一步的資本。
他娘的!
還真找不出辦法破局了!
難不成就眼看著文寬夫的陰謀得逞?
不行,應該提拔剩下的兩位,尤其是拗相公,讓他能和文寬夫一爭!
正在王寧安想著的時候,有人送來了消息,王安石前去崔征糧食,頭一批150萬石已經起運,半個月之內,就能運到江寧。
總算有了個好消息,王寧安很欣慰,江南的糧食的確是不夠,需要補充,而且王安石有了功勞,正好能和文彥博一拼。
王寧安等了十天,等來的卻不是糧食運到的消息,而是在湖口,一伙匪人劫持了糧船,150萬石糧食下落不明!
拗相公,你的運氣未免太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