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頭猛虎啊!”
接到老狐貍戰敗的消息,王寧安真有點驚訝,畢竟老家伙帶兵幾十年,曾經和狄青爭鋒,不是尋常人物,他敗的是不是太快了?
“虎老了不咬人,沒什么奇怪的。”王寧澤冷冷笑道:“野利遇乞為了擴充實力,什么人都往手下攬,雜七雜八,看起來人馬幾萬,其實還不如當初幾千人來的穩固。嵬名浪遇是全力以赴,拼死一戰,他不敗才怪。”
王寧安知道兄弟所言有理,他笑道:“野利遇乞敗了,你可有把握打敗嵬名浪遇?”
“當然有,而且我看這是最好的時機!”
王寧澤充滿了斗志,他來到了沙盤前面,指點江山…嵬名浪遇打敗了老狐貍,當然是解除了一大威脅,可是卻要面對一個問題,那就是老狐貍手下的幾萬人。
渴求力量的嵬名浪遇不會放過這些人,尤其是其中的黨項士兵,肯定會被吸收,重新編成軍隊,對付大宋。
畢竟外援斷絕之后,這幾乎是嵬名浪遇唯一的補充人馬的辦法。
可問題是兵力增加之后,他的糧草并沒有增加,原來嵬名浪遇是想拖到落雪,逼著宋軍潰退,但是多了幾萬張嘴,糧食只能維持到八月初,甚至更短。
所以嵬名浪遇一定要選擇主力決戰,盡快打敗大宋,獲得外援補充。
“不錯,分析得很有道理。”王寧安笑呵呵道:“這么看,老狐貍打了敗仗,倒是一件好事了。”
“福禍相依嗎!”王寧澤繼續說:“嵬名浪遇的人馬應該超過了六萬,不過他沒有時間整合,人多了,未必是好事情。我以為應當立刻進軍,不要遲疑,用最短的時間,拿下甘州!”
“你這么著急干什么?”王寧安隨口問道。
王寧澤撓了撓頭,“哥,你不想見見趙王爺?”
“那個二貨啊!”
王寧安老臉一紅,可不是,趙宗景已經跑去西域一年多了,原定是去年年末,就要打通河西走廊,結果因為戰略爭議,影響了進軍,結果生生把一幫人扔在西夏一年多,讓他們獨自面對喀喇汗國大軍。
這里面有朋友,有兄弟,有弟子…想到他們,王寧安老臉通紅,自覺對不起人。
“那還等什么,趕快出發!”
為了打通西域商路,文彥博發行了一千萬貫債券,采購了充足的軍需物資,王寧安的人馬,堪稱土豪!
哪怕普通士兵,也都擁有代步馬匹,他們沿著山丹河前進,在手邊就是清澈的河水,河岸兩旁,水草豐美,有許多野馬出沒。
看到了宋軍,當然遠遠就會逃遁,只能通過望遠鏡,看到這些生靈的身影。
這里遠不像許多人想象中的貧瘠荒涼。
王寧安隨手指了指山丹河旁邊的一塊草場,大聲宣布,這里要成為他的私人馬場!
地勢較高,水清草美,開闊平坦,正是絕佳的馬場!
他這么一說,別人也跟著嚷嚷起來,仿佛不是打仗,而是一場春游。
“王爺,剛剛接到密報,嵬名浪遇的人馬到了50里之外。”陳順之低聲說道。
王寧安臉色一變,轉而微笑,“他果然出動了,來了多少人?”
“應該不下5萬,看樣子是傾巢而出。”
“那好,我們也不必往前走,就在這里扎營,準備好戰場,來決一雌雄吧!”
王寧安雖然急于取勝,但只是他的愿望,實際上宋軍補給充足,他大可以拖延,所以就顯得好整以暇。
宋軍選了一塊最好的位置,他們將一側靠向了山丹河。
夏季的山丹河水流猛,水量大,根本不用擔心會有人越過河流,偷襲宋軍,故此宋軍只要防備三個方面就夠了。
在證明,王寧安部署了五百張床子弩,另外又命令士兵,掘了三道一丈寬,一百五十丈長的深溝,每道深溝之間,相距一丈五。
如此安排,那是有深意的。
如果西夏的人們沖擊而來,一定要越過深溝才行,能連續跳躍,突破三道壕溝的超級戰馬可不多,一定要停頓,重新蓄力,再進行跳躍。區區一丈五的寬度,根本不給戰馬奔跑的時間,所有面對著壕溝,西夏的人馬一定會減速,而失去了速度,騎兵就是巨大的靶子,等著床子弩射擊的肉塊!
正面如此,側面和后面同樣配備壕溝,另外還安排了馬車,互相連接在一起,組成了長長的圍墻,宋軍就躲在保護之中,利用弓弩射殺。
此外,王寧安還預留了5000鐵騎作為機動兵力,還有800名擲彈兵,隨時支援。
他是擺好了陣型,等著嵬名浪遇來攻擊。
“唉,王寧安終究不是一代雄主,主動出擊,還選了保守的作戰方式,真是讓人不齒!假如是當初的李元昊,一定會主動攻擊,搶先下手,把敵人打得落花流水,狼狽不堪,屈膝投降!然后看他們的頭,搶他們的財富,占有他們的女人和牧場…那才是大英雄的作為!”
野利遇乞望著宋軍的陣型,微微搖頭,在心里不斷思量著。
他敗在了嵬名浪遇的手里,吐了一口血…原來這幾年的打拼,老狐貍也受了很多暗傷,原來一直硬撐著,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如果再這么持續兩三年,估計就會掛了。
可是吐了一口淤血,心里反而輕松了。
都說年紀大了,就愿意懷舊,他不斷想起當年和李元昊一起打天下的時候,是何等英姿颯爽,瀟灑暢快,那是他人生最美好的一段時光。
想的多了,甚至連李元昊滅他一族,都不那么怨恨了。
哪一個英雄不是手里沾滿了鮮血,不說草原的梟雄,就算素來仁厚的大宋皇帝,又能如何?
不還是要罷黜后族,充軍發配嗎?
尤其是看到了嵬名浪遇,老狐貍似乎看到了李元昊的影子,假如李元昊還活著,以他的才略和本事,或許還能和王寧安一爭高下,至于李諒祚,他太年輕了…野利遇乞搖了搖頭,他顯得很落寞。
這老家伙素來小心狡詐,居然會被自己的手下背叛,險些丟了性命,原因何在呢?是老狐貍虛有其表嗎?
其實不然。
在野利遇乞的心中,始終存在一個西夏夢,他投靠大宋,其實是想借助大宋的力量,做李元昊第二。
正因為如此,他刻意保留黨項的魂兒,還默許手下,宣揚李元昊的戰績,拿來鼓舞人心,凝聚士氣。
他算計得非常深遠,只是想不到,沒等他取而代之,就先吞下了苦果。那些還念著西夏的兵,怎么可能聽從他的號令,去和嵬名氏作對!
老狐貍這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野利遇乞此刻心情也很矛盾,他也想不清楚,到底是恨王寧安多一些,還是恨嵬名浪遇多一些…或許這就是所有背主之人的下場吧!
兩頭不討好,兩頭不是人!
罷了!
反正這次打敗了,手上的人馬也不多了,野利遇乞覺得憑著自己以前的功勞,至少能換一個世襲的武職,他還有兒子,還有希望,野利氏沒有絕后,這就足夠了。
從今往后,解甲歸田,安安穩穩,做一個普通人,想起了,當初被大宋囚禁的十幾年,也是挺不錯的日子,自種自吃,安穩舒服,要是沒人盯著,再有后人環繞膝下,享受天倫,那就是神仙般的日子了…
野利遇乞搖了搖頭,轉身要回帳篷,突然發現他面前多了一個人,一個很雄壯的人,野利遇乞有些吃驚。
“你,你是誰?”
“哈哈哈,野利前輩,你或許不認識我,畢竟那時候我還是個孩子,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沒藏弘揚,是沒藏氏的人!”
“哦!”
老狐貍立刻警覺起來,他上下打量,突然哈哈一笑,“老夫早就知道,王寧安手下養了不少人,要不然他可不敢放手讓我領兵。”
沒藏弘揚點了點頭,“前輩說的是,沒藏氏被沒了,我只身逃到了大宋,幸虧西涼王收留,才能茍延殘喘。這些年小子很是仰慕前輩,你攻無不克,立下了赫赫戰功,當真是寶刀不老,讓人欽佩。”
老狐貍擺擺手,“不要捧我了,之前打贏了再多的戰役都沒用,敗一場就什么都沒有了。”野利遇乞突然臉色一變,冷笑道:“小子,你過來不只是和老夫說這些吧?”
“前輩英明,我是請前輩交出兵權。”
“什么?”
野利遇乞不甘吼道:“老夫雖然兵馬不多,但還有幾千人,鐵鷂子依舊勇猛無敵,憑什么給你?”
“哈哈哈,前輩,若非你還有利用價值,我怎么會浪費時間呢!”說著,沒藏弘揚猛地撲過來,鐵一般的胳膊,鎖住老狐貍的脖子,一把匕首,刺入了野利遇乞的小腹。
放在之前,他絕沒有機會成功,誰讓老狐貍吐了血,受了傷,半點力氣都提不起來,根本反抗不了。只能無力地瞪圓眼睛,憤怒的火焰噴出,喉嚨不停咕嚕著。沒藏弘揚轉了一下匕首,傷口撕裂更大,生命力隨著鮮血快速流失,老狐貍眼中的光彩暗淡,隨時都會熄滅。
“老前輩,不要擔心,汝妻子,吾養之。”
提到了妻子,野利遇乞似乎來了一點精神,這時候沒藏弘揚湊到了他的耳邊,笑嘻嘻道:“我不會傷害他們,因為我是他的真正父親,多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