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王寧安坑了20萬石糧食!”文彥博道。
“我被你搶了山長。”宋庠道。
“你搶了老夫立地成圣的機會!”文彥博發怒。
“你把老夫逼得差點喝西北風!”宋庠怒吼。
“你和王寧安暗通款曲,勾勾搭搭!”文彥博駁斥。
“呸…要不是你害人,耆英社還好好的。”
“那是你們蠢笨,什么事情都敢拿來當黨爭的武器。”
“你老東西才沒資格說這話,你把孔孟圣人都賣了”
“哼哼,沒有你賣得狠!”
前往涼州的路上,兩個老貨,你一句,我一句,不停吐槽,馮京聽得都氣炸了…你們兩個老混蛋,都是你們,害得本狀元公做人的底限都降低了!
馮京幾乎每時每刻,都在毀三觀之中。
他覺得會很痛苦,可實際上當他走上臺,大贊管仲,一次次把孔夫子孟夫子拿出來鞭尸,非常自然而然,而且說得天花亂墜,比自己想的還要好。
從儒家奔向法家,似乎就是捅破一層窗戶紙的事情。
唯有到了夜深人靜,馮大狀元才會不寒而栗,汗透衣衫。
慚愧,真是慚愧啊!
再看看文彥博和宋庠,馮京似乎又有了一點寬慰,至少自己還有底限,沒有徹底不要臉。可一轉念,馮京又害怕起來。
自己保留的這點良心,萬一在不恰當的時候發作了,被遍地的冒險家拋棄了,被王寧安厭惡了,會不會徹底完蛋了?再也沒有翻盤的機會了?
已經敗了一次,如果再敗一次,不但是身敗名裂,或許連命都沒了,當然了,要是一刀砍下腦袋也就算了,可遍地都是瘋子,他們有無數的辦法,弄得生不如死…馮京想想都不寒而栗。
他又偷眼看了看宋庠和文彥博,暗暗發誓,自己應該像這兩位學習,他們才是榜樣,盡快從里到外,徹徹底底不要臉,而且還要比他們更加不要臉!
有句話怎么說的,臉皮厚,吃個夠,臉皮薄,吃不著!
在這個倒霉時候,還想著什么鐵石心腸,冰霜節操,那才是真正的傻蛋呢!
馮京不斷給自己催眠…實際上,他到了涼州之后,第一件事居然并非不要臉皮,而是好事,地地道道的好事——救濟災民!
沒錯,文彥博掀起了糧食危機,弄得商人不斷向蘭州售糧。
嵬名浪遇很憤怒,他宰了十幾個胡商,結果迎接他的是連續五次刺殺。
那些西域死士,馬木留克騎兵,不要命地刺殺。
最危險的一次,他們沖到了嵬名浪遇的明前,相距不過三步。
那個士兵的胸膛被穿透,他沒有舌頭,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猩紅的眼睛,讓人不寒而栗。
嵬名浪遇怕了,他真的怕了。
胡商并不想和他撕破臉皮,而是想通過刺客告訴他,如果再阻擋財路,唯有玉石俱焚!
嵬名浪遇退去了,他把近十萬人甩給了王寧安,也把麻煩甩給了王寧安。
你們不是糧食匱乏嗎,不是高價買糧嗎?
一下子多了十萬人,看你們怎么辦?
有本事就動刀子殺人,當你們殺得赤地千里,人心盡失的時候,老子再帶兵殺回來,那樣一來,涼州又是我的了!
不得不說,嵬名浪遇還有點算計。
奈何他太不懂大宋了,也太不懂王寧安和文彥博了,龐大的帝國,兩個聰明絕頂的人物,僅僅十萬人,就想把他們拖垮,做春秋大夢去吧!
王寧安到了涼州,第一道命令就是售糧令。
王寧安煞有介事,組織青壯,從軍營當中,搬出最好的軍糧,就在城外低價出售,同時旁邊支起鐵鍋,給所有人煮粥。
那可是軍糧啊!
當百姓們看到士兵只能啃著冰涼梆硬的干糧,而他們能喝到熱乎乎的稀粥,在這一刻,所有人都是淚奔的。
在西夏的治下,每逢災年,倒霉的總是最底層的牧民。
他們只見過往軍營搬運糧食,從沒見過把軍糧拿出來給普通人,他們只知道最好的都要給戰士,因為他們才是部族的未來,而大宋的士兵卻告訴他們,糧食應該給普通的百姓,他們是保護百姓的,不應該比百姓吃的更好!
沖擊當然是巨大的,許多老人覺得宋軍是愚蠢而懦弱的,他們沒法打仗,早晚要被打敗,草原只敬重強者,失敗了,就什么都沒有了。
私下里,他們充滿了輕蔑,哪怕喝著熱乎乎的稀粥,也好不客氣。
但是那些年輕人,尤其是少年,他們覺得宋軍很好,很和氣,尤其是一些女人,她們甚至發現宋軍的士兵和女人說話的時候,會臉紅,多可愛的小伙子,反正戰亂太久了,每一個部落都是無數的寡婦,也有無數等待嫁人的姑娘…如果能和宋軍的小伙子結親,至少不會餓肚子…
王寧安的起手式,算不得完美,但至少告訴所有人,宋軍和西夏的人馬是不一樣的。
或許做到這一步,就已經足夠了。
王寧安沒有繼續表演軍民情深,凡事適可而止。
隨著文彥博到來,約定的20萬石糧食,終于陸續送來了。
文相公一肚子怨氣,他是看準了商機,才不惜血本,想要發一筆財,結果居然被王寧安給搶走了,還只許按照市價一成出售,這不是要血本無歸嗎?
文彥博很憤怒,他想找王寧安談一談。
結果他剛到了王寧安下榻的行營,一大摞約書就送到了文彥博的面前。
“涼州要重建,至少要容納20萬人,還要興建王府,會館,要建立酒坊,工廠,要有學校,要吸收西域的英才…對了,還要修直道,溝通蘭州,一直通到西京…”王寧安一口氣說了不下二十幾項。
文彥博艱難地咽了口吐沫,擠出一個笑容,“王,王爺,這些都是給老夫的?”
“你要是覺得沒能力承擔,我就找…”
“別!”
文彥博一伸手,急忙攔住了,“誰也別找,老夫一個人就行!”
王寧安嬉笑道:“那多不好意思,您老可是西北的柱石,萬一累垮了,誰替本王分憂啊!”
文彥博豪爽一笑,“老夫為國為民,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就這樣,文相公抱著一大堆的工程約書,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他立刻把兒子叫來,父子倆商量了半天,工程的確不小,光靠著文家的力量,是肯定沒戲的。
“爹,其實咱們也不用那么費勁,工程搶到手里,下一步就轉包出去,雨露均沾,咱們也不能吃獨食。”
文彥博瞇縫著眼睛,想了想,“就這么辦了,王寧安老想著拿老夫當傻小子使喚,老夫也不是笨蛋!不過你可要記住了,該拿的錢一點別少,但是不該碰的別碰,尤其是別弄出一堆豆腐渣,到時候你爹可沒法交代。”
“放心吧,孩兒心里有數!”
文家父子忙著撈錢,王寧安呢?他可要自在多了。
進入涼州之后,他身輕如燕,感覺要飛起來了,這里和別的地方不一樣,是他的封地,他的地盤!
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這里也是西北的中心。
涼州素有“通一線于廣漠,控五郡之咽喉”的美稱,這里南接蘭州,北通敦煌,控大漠而挾吐蕃,望西夏而據河川,羊馬河穿境而過,水源充足。
物產豐饒,商賈云集,經濟繁榮,有葡萄美酒,有駿馬神駒,還有涼州歌舞,民風剽悍,猛士遍地。
掰著手指頭一算,涼州的好處簡直數之不盡。
十足的一塊寶地!
王寧安覺得老天爺還是很眷顧他的,到了自己的地盤,怎能不好好享受一下,涼州的地熱資源豐富,溫泉遠比蘭州的要豐富。
身在西北,風沙那么大,如果不常泡溫泉,皮膚會受不了的。
家里的幾個女人越發驕縱,甚至揚言,沒有溫泉,她們就不來了。
沒法子,王寧安只能先選好一處溫泉別院,迎接家人到來。
楊曦和蘇八娘不知從哪里弄來了兩頭白牦牛,她們騎在牦牛之上,穿著輕如蟬翼的衣服,緩緩到了溫泉邊,簡直如同仙女臨凡。
這一刻王寧安覺得值得了,實在是太值得了,三個人算是老夫老妻了,可是在這一刻,仿佛回到了新婚之夜。
他們纏在一起,許久,許久,才風平浪靜…王寧安靠在石頭上面,溫熱的泉水,覆蓋身軀,渾身的毛孔都打開了。
天很藍,云很高,蒼鷹飛過,鳥鳴啾啾,身邊有嬌妻相伴…這滋味,簡直難以形容,王寧安突然想起了唐明皇李隆基,或許他就是在華清池,摟著楊貴妃,一天天昏庸下去的吧!
此情此景,就算想不昏庸都難!
罷了,罷了,就做個昏王又如何…王寧安想到這里,又撲向嬌妻…溫泉別院的日子很舒服,王寧安過了三天,兄弟王寧澤找了過來,把沉溺享樂的兄長叫醒了。
“哥,文相公很生氣。”
“他生氣關我什么事?”王寧安打著哈氣道。
“有人把糧食搶走了,你規定他出20萬石糧食,順之先生認為應該收到才算,文相公覺得從蘭州發出就應該算,他們吵得很厲害。”王寧澤好奇道:“哥,你認為是文相公對?還是老陳對?”
“這是重點嗎?”
“難道不是嗎?”王寧澤不解。
王寧安氣得一躍而起,暴怒道:“重點是糧食被搶了,三天之內,你要是搶不回來,我就免了你的兵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