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盤問張文遠,王寧安已經徹底洞悉王則的陰謀,一個摩尼明教或許沒什么,可是河北眼下有幾百萬的災民,一旦亂起來,整個黃河以北都要天翻地覆,假如遼兵趁機南下,沒準真像王則設想的那樣,他做一個兒皇帝,割據北宋,大宋朝就有提前變成南宋的風險,王寧安就可能提前改變國籍,從光榮的大宋子民變成摩尼教的人!
開什么玩笑!
王寧安怒氣沖沖,再也等不了了,王則隨時都可能發動,遲延一分鐘,就會出大事!
“走,去找醉翁。”
王寧安剛要出去,張文遠突然低呼了一聲,“等等,我也去。”
“你?”
“嗯,王則不死,我就要下地獄,只有他死了,我才能升天!”張文遠宛如賭徒,毫不猶豫押上了所有本錢!
不過貌似下地獄和升天,都是一個意思…王寧安沒有提醒他的心思,而是急匆匆趕到了歐陽修的住處。
老夫子全心全意都在救災上面,不在官府,王寧安又找到了常平倉,才見到了滿頭汗水,衣衫不整的歐陽修,他的頭發和胡須都成一綹綹的十分滑稽。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嘚,文壇盟主也忘了文雅!
算了,大敵當前,不和你一般見識,王寧安氣憤道:“摩尼明教要造反了,楊家部曲是被陷害的。”
歐陽修頓了一下,“你有證據?”
“有,我手上有俘虜。”
歐陽修終于動容了,“好,你跟著老夫去鄭大人的府上。”
“不行!”
王寧安斷然拒絕,“醉翁,摩尼明教在河北經營十幾年,實力龐大,除了你,我不信任其他官員,就算他們沒問題,他們的手下也難保清白!”
“老夫不過是提舉常平司,你讓我怎么插手刑獄?”歐陽修咆哮道,王寧安寸步不讓,昂著頭頑固道:“你要是不敢,我就帶著人趕快跑,跑得越遠越好!”
“你?”
歐陽修被憋得老臉紫紅,晃著手指,半天哼了一聲,“罷了,老夫就瘋一次,不過你小子可不能害我!”
王寧安露出了雪白的牙齒,嘿嘿一笑,“放心吧,天大的功勞到手了!”
他們匆匆奔赴大牢,而此刻的大牢,同樣在上演著精彩的大戲…
一個牢頭,帶著四個獄卒,押解著一個昏迷的年輕人,到了一片牢房的前面,足足八九間牢房,里面住著一百多楊家的部曲。
時間雖然不長,可是他們都蓬頭垢面,滿臉泥垢,所幸沒有人被拷打。大家都焦急等待著,他們不信楊家會不管,可遲遲等不到救援,許多人嘴角都鼓起水泡。
“你們好好看看,這個人是誰?”牢頭囂張叫道。
楊仁是跟隨楊家二十年的老卒,他抬起頭,看到了那個年輕人,驚呼起來,“大公子,你們怎了抓了大公子?”
其他人都認出來,被抓的正是楊懷玉,紛紛叫罵,有人更是憤怒地砸著牢門。
“哈哈哈,不怕告訴你們,這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捧著一萬貫,就想把你們救出來。結果轉運使鄭大人以行賄的罪名,把他給拿下了。馬上就要開刀問斬,和你們一起砍腦袋!”
“你胡說!”
楊仁氣得暴跳如雷,“大公子是楊無敵的嫡系子孫,生來就有功名,朝廷還沒有殺他的刀!”
“哈哈哈,你這廝果然是個夯貨,死到臨頭,還不自知。現在流民鬧事,朝廷拿不出賑濟的糧食,就要借人頭安撫百姓!”
牢頭殘忍地笑道:“你們或許看過最近流行的三國演義吧,那里面曹操是怎么干的?不是殺了一個糧官安撫百姓嗎!殺雞駭猴,你們不夠分量,殺一個楊大公子,正好!”
“看看吧,這就是大名府的公文。”
說著,他把一卷勾決人犯的名單扔給了楊仁,楊家的其他部曲都湊了過來,識字的人不由自主念了出來。
“…楊懷玉縱容部屬,搶掠財物,玷辱婦人,民怨沸騰,然則楊懷玉尤不知悔改,竟欲以萬貫之財,賄賂官員,為罪犯開脫…連犯兩罪,罪在不赦,倘不嚴懲,恐無以約束百官,流民遍地,大變在即,必須斬立決,以儆效尤…”
楊仁讀著雙手顫抖,汗出如漿,他不停搖頭。
“我不信,我一個字都不信,朝廷不會殺有功之臣的!”
“哈哈哈,趙宋皇帝說的是不殺士大夫,沒有說不殺你們!楊懷玉算什么東西,當年狄將軍手下的大將焦用不也是被殺了!用你們的腦袋,換河北一路的安寧,不論是轉運使鄭驤,還是經略安撫使賈相公,都求之不得!”
提到了焦用,楊家的部曲如遭雷擊,全都傻了眼,是啊,論起影響,焦用可比楊懷玉大多了,韓琦殺了人,非但沒有受罰,還名聲大噪。
武將就是這么不值錢!
楊仁看了看楊勇、楊義、楊信幾個,大家全都滿臉悲切,義憤填膺。可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又能如何?
見他們都被說的啞口無言,牢頭突然變了嘴臉,“諸位都是好漢子,一身的功夫,就要稀里糊涂死了嗎?趙宋皇帝佬兒無情,滿朝的文官無恥,倒不如換一個皇帝,跟著我們干,改朝換代,永享富貴…只要你們點頭,我立刻放你們出來,殺進衙門,宰了狗官,日后封妻蔭子,登臺拜將也是易如反掌…”
牢頭口若懸河,狀如癲狂,拼命鼓動楊家的部曲,有些人的確猶豫了,是啊,朝廷都要殺他們,還要殺大公子,這樣的混蛋朝廷有什么留戀的,與其稀里糊涂死了,不如拼一場…
“都怪你,一部三國,教壞了多少人!”歐陽修惡狠狠說道。
王寧安翻了翻白眼,“你們欺負武人,連摩尼教的人都知道利用文武不和做文章,該慚愧的是你老人家!”
“你!”歐陽修胡子撅起,氣得要炸了。
王寧安生怕老夫子中風,趕快說道:“還是正事要緊,別真讓摩尼教把楊家的人忽悠了,到時候可就麻煩了!”
說著,王寧安一揮手,梁大剛和張鐵錘帶頭沖出來,直撲牢頭,還有幾個獄卒。
梁大剛運足了勁頭兒,朝著牢頭的后背擲出一柄短槍,他正口若懸河,突然覺得渾身一顫,一個帶血的槍頭露出來…
“是,是誰?我,我差點,就,就成…”牢頭身體一晃,倒在了地上,其他幾個雜魚也不是對手,很快被解決。
歐陽修和王寧安到了監牢的前面,老夫子一擺手,“快把門打開,放大家出來。”有人忙活,有人跑到楊懷玉的身邊,不停搖晃呼喚。
“費什么勁兒啊!”王寧安找了一個壇子,里面裝滿了清水,對準楊懷玉的小白臉就倒了下來…阿嚏,楊懷玉身體一晃,清醒了過來。
“我,我在哪?”
這位楊大公子還犯迷糊呢!
“你先說怎么被帶到大牢了。”王寧安沒好氣道。
“我…我去找鄭大人,他,他不見,然后,他,他手下有個押司,姓王,把我請過去,說是鄭大人不方便當面開口,已經吩咐他要放人了…”楊懷玉喃喃道:“怎么回事,我怎么會在這里?王押司呢?”
還找王則呢,你都成了人家策反部曲的工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