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間里,只有一盞燃燒的壁燈,以及一張空無一物的石床。
衛城中所有木質的物品,無論是家具亦或者建筑,這么多年過去,早已腐壞。之前安格爾來的時候,就已經將這些腐爛的物品清理了出去。
安格爾坐在石床上,靜靜感受著右眼的力量。
自從右眼融合后,他一直沒有時間去研究,如今總算有一些空暇時間去感知右眼的變化。
新得的那幾個綠紋,安格爾沒有去管,研究這個需要消耗大量時間,他最主要的觀察對象,還是右眼的本質。
他如今能簡單的將右眼里的綠紋鼓搗出來,但他還不了解右眼的運作方式,并且安格爾一直未曾真正的去激活右眼。
激活右眼后,會發生什么變化?
安格爾伸出手指,對著面前憑空一點,空氣蘊蕩出一層層的波紋,最后形成了一面仿佛水銀般的鏡子。鏡子透亮,將安格爾的面容照的一清二楚。
經過肉身的強化,他的體型雖然沒變,但以往那種偏學院派的文弱感,此時卻淡了許多。反倒有一種從內至外的精氣神的變化,仿佛一頭蓄勢待發的獵豹,看上去雖然纖細優雅,但隨時可以爆發出強大的力量。
面貌也未變,不過膚色卻是從蒼白稍微變得瑩潤了些。
金發略微有些長,因為他的發質偏軟,發絲塌了下來,尤其是額發,被安格爾刻意放下,遮住了右眼。
將額發撩起后,安格爾觀察著自己的右眼。
之前他用精神力觸手曾經觀察過自己的右眼,并沒有什么變化。如今,在水鏡術里,用肉眼觀察,其實也一樣。
左右眼幾乎沒有任何差別,只不過仔細觀察的話,會發現右眼瞳孔似乎隱隱發著黯淡綠光。如果再進一步的去觀察,就會發現這些綠光是一圈圈比塵埃還要小的綠紋,在圍著眼球旋轉。
這些綠紋,無疑就是融合右眼后得到的那些綠紋。
可右眼融合除了綠紋外,真的毫無變化嗎?安格爾余光看了眼比左手大了一圈的右手,總覺得變化應該不止于此。
或許,只有徹底激活右眼,才能知道真正的效果。
而且,安格爾對于右眼還有一個疑惑。這一路上,無論是格瑞伍亦或者塔,只要與他右眼對視上,就會變得很古怪,似乎在畏懼什么,哪怕他將右眼有額發遮掩了,他們也依舊不敢與他對視。
這也是他需要去探查的一個地方。
在此之前,安格爾準備先激活右眼,看看具體情況。
塔摩挲著手中的心形吊墜,他一遍又一遍的打開吊墜的暗匣,哪怕里面那張絲絹畫已經不在。
回想著關于妹妹的記憶,塔那枯敗的臉上,時不時露出懷緬、喜悅、哀傷乃至憤怒的表情。
開心的是,只要離開深淵,就有機會見到自己的妹妹。
憤怒的是,一想到妹妹被那群黑袍人帶走后,沒過多久便死了,只剩下一縷幽魂,他就怒不可遏。
“如果,我還有力量,還有力量…”塔的聲音從壓抑,慢慢變得頹喪。
空氣突然變得靜默。
好一會兒后,塔長長嘆息了一聲,將心形吊墜收了起來。
塔沒有點燃房間里的壁燈,在黑暗里枯坐了許久,才慢慢站起來,收斂起自己的情緒,從房間中走了出來。
石室大廳中,格瑞伍依舊趴在桌案上,寶貝似的抱著奧路西亞的靈魂。在看到塔從房間里走出來,格瑞伍冷哼一聲,眼底閃過一絲憤恨。
格瑞伍本想用威壓震懾一下塔,但這個想法剛一生出,腦海中就浮現出店主的畫面,他仿佛看到了店主眸光中閃爍的冷淡與不喜,這種念頭立刻就被它壓了下去。
最后,格瑞伍只是哼唧一聲,偏過頭當塔不存在。
塔也沒有撩撥格瑞伍,而是徑直走向安格爾的房間走去,房門是骨質的,因為沒有鎖,如今輕微的翕著。
塔伸出手準備敲門,可就在這時,他的目光透過門縫往內看了一眼。
就這一眼,塔便楞住了。
安格爾端坐在床上,沒有睜眼,但他的右眼卻呈現一種詭異的變化。
一個布滿詭異紋路的面具,正飛快的褪去,仿佛化為了一種流質體,融入安格爾的右眼。
不過,這還不是讓塔驚訝的原因,就在面具徹底消失在安格爾右眼的時候,一股奇異的氣息從安格爾身上散發出來。
這種氣息,像是幻術,但又好像和幻術有些差別,倒是和魘石的氣息有些相似。
在塔疑惑的時候,安格爾的身后突然緩緩顯現出一道模糊的影子,塔的瞳孔一縮,眼底閃過恐懼,雖然這道模糊影子連輪廓都看不清,但經歷過之前一系列事情的塔,怎會認不出,這個影子絕對就是那人!
那個一擊就將魔神真靈打毀的人!
“怎么會,他怎么會又現身了?”塔嚇的不自覺后退了一步,就這小小一步,發出的輕微聲響,立刻被房間里的人捕捉到了。
安格爾緊閉的雙眼陡然睜開,右眼的眸光明亮至極!
與此同時,一道無形的氣浪,以安格爾為中心,往外擴散。以極快速度,就從石室擴散到了外面,直至數百米外才慢慢消散。
被這股無形氣浪波及的塔,直接雙膝一軟,跪趴在地上,一股恐怖的壓迫力,讓他全身不自覺的瑟瑟發抖。
外界的格瑞伍,也毫無征兆的緊縮成團,眼里閃爍著驚悸。
就連祈禱教堂外面游移的死靈,被氣浪波及后,死靈的體魄也出現了潰散的狀況!
一時間,威勢竟是壓迫了小半個寒古衛城!
哪怕在城外的沃德爾,也感覺到了這股讓他有些發怵的余波。
或許沃德爾受到無形氣浪波及并不會有太大的影響,但這種壓迫感,卻是讓他立刻想起不久前的那位殺死魔神真靈的“奇跡”。
沃德爾目光穿透了黑暗的虛空,往衛城方向看去。
許久之后,沃德爾才收回了目光,低下頭默然不語。但從他撫摸骨質權杖的細微動作可以看出,沃德爾的內心絕對不如表面來的平靜。
而引發這場波瀾的塔,此時受到的波及最大,他感覺自己仿佛被一座山岳壓迫著,不僅僅是肉身,連他的靈魂與意識,都被鎮懾的無法動彈。
幾乎短瞬間,塔就感覺自己好不容易重新恢復的肉身,又仿佛出現了崩潰的苗頭。
好在,這種壓迫感并沒有持續太久,很快就消散了。
不過,余波之后,塔依舊沒有感到輕松,而是癱在地上,吐著長氣。過了許久,才稍微緩過神。
“你怎么在外面?”
他抬起頭,卻見安格爾靠著門欄,用狐疑的眼神看著自己。
半晌后,安格爾的房間內。
塔靠著墻壁癱坐在地上,安格爾則站在窗前,問道:“你說,剛才在我身后看到了那個人的人影?”
塔點點頭,他此時喘息卻還未平:“當你睜開眼的時候,你背后虛影的眼中,也發散著明亮的光芒。”
塔的話,讓安格爾眉峰緊蹙。
根據塔的說辭,他說他是來找自己詢問關于沃德爾的事情,結果在門口,透過門縫無意間看到了有一個面具融入安格爾的右眼。緊接著,就出現了虛影,他被嚇了一跳,就引起了一系列的后續。
塔并沒有撒謊,不過他里面的一些描述,讓安格爾有些疑惑。
那個面具,倒是真的。
這是安格爾融入血脈后,頭一次出現的血脈異象。
巫師融入血脈后,必然會出現一些血脈異象。譬如獲得一些形態變化、血脈天賦、甚至源自血脈中的強大異力。不過安格爾已經融入了三次投影血脈,這還是頭一次出現。
疑似面具的外形,是安格爾用「魔力」激活右眼后,出現的一種形態變化,具體效果還需要進一步的探索。
當時塔看到的,應該是他正在收回面具的情景。
安格爾將面具收回來以后,又做了第二次實驗,這一次實驗就是用「魘幻之力」來激活右眼。
激活后,安格爾并沒有什么感覺,他還一度以為自己激活失敗了。
結果這時,他聽到了門外傳來響動,便睜開眼看了過去。
那一刻,本來體內富余的魘界氣息突然劇烈的消耗,短瞬之間,所有的魘界氣息消耗一空!
要知道,安格爾的右手時時刻刻都在涌出魘界氣息,積累的量額已經很多了,可就這一瞬間就沒了。
接下來的情形,就是塔所描述的了——
“一個非常模糊,甚至看不出輪廓的虛影站在你的身后,隨著你睜開眼,虛影的眼睛也發出明亮至極的光輝。”
“那一刻,我整個腦海中只剩下這一只眼睛。”
“全身被壓迫的無法動彈,就連靈魂都在畏怯。”
回想著塔的描述,讓安格爾感覺極為異樣,如果是一種消耗魘界氣息的血脈天賦,安格爾倒不會覺得怎么樣。
可是,當他背后出現那人的虛影,這就讓安格爾覺得有些不安了。
就仿佛有一個人如影隨形的跟著你,你卻對他毫無所覺。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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