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廠本來就是在郊區,出了鋼廠拐了兩個彎,就到了一條小路上。四周都是綠油油的田野,玉米苗都長老高了,在風中隨風搖擺,一派田野風光。
徐小燕和燕飛兩個人在這條小路走了幾步,看了看后面沒人追上來,姑娘就趕緊一伸胳膊擋住了燕飛:“快放下快放下!”
“怎么了?”燕飛停住腳步,納悶地看著這姑娘。
“放下,放下!”姑娘催促他。剛才從廠里面挑好廢鐵,兩人也沒地兒洗手,現在手上都臟,她也沒法拉燕飛,只是一個勁兒地揮舞著胳膊。
“干什么呢?”燕飛不解地開始放下擔子,姑娘還揮著手指揮:“輕點輕點,放這路上,別放人家地里面了…”
“放下來解開捆,給我分點背著。這不正好有扁擔嘛!我多少挑點,你也能輕松些啊!”姑娘理所當然地說道。“對了,咱們挑這么多東西,人家讓咱們坐車嗎?”
“沒事兒,我能挑得動。不讓坐車就走回去,擔心個什么?”燕飛說著就要重新挑起擔子。
“不行不行,給我分點!我不能挑多的,還不能挑少點嗎?你快點,不許走…”姑娘說著話看燕飛挑著擔子要走,沒法用手拉他,只好胳膊上,現在整個人都快趴燕飛身上了。
燕飛沒法,只好放下了擔子,然后姑娘就開始解繩子了。一邊解一邊說:“我多少拿點你就輕點,萬一人家真不讓咱上車了,還得走回去,多遠呢!”
說著話在燕飛的幫助下弄了兩小捆兒的廢鐵,用自己的那個木扁擔兩頭的鉤子一勾,挑著就起來了。只是起的猛了點,剛直起身還沒走路,就是一個趔趄。
“哎你慢點…能行嗎?”燕飛擔心地問道。
“沒事兒,放心吧!”姑娘穩住了身體,朝他笑了笑。“剛才猛一下用力沒站好,現在沒事兒了。”
說著試著走了幾步,雖然還有點顫巍巍的,可是還真就挑著走了。
燕飛看著也沒辦法,就干脆也挑起擔子,跟著姑娘后面慢慢走了起來,一邊走一邊給姑娘指點從哪里走能到大路上攔到車。
這兩個走的輕松,不知道鋼廠門口這會兒都鬧騰起來了。
剛才那年輕人因為被徐小燕說了一句,在原地多糾結了那么一會兒。結果出來就沒見到燕飛兩人,又被門口倆老頭那么一說,就有點不爽了。
正好這時帶著燕飛兩人買廢鐵的那老頭兒也過來了,這老頭兒這回心情舒服了,哼著小曲回來的。看到那年輕人理也不理,就準備去蹲過去繼續看占方了。
小李這會兒也是有點著急了,當時就拉著這老頭了:“你領人來的,你總得知道那兩人哪兒人吧?他們往哪邊走的,你趕緊給我說說,不然我受罰你也有責任,人可是你領來的。”
工廠就算再不行了,那也是有規矩的,為了照顧方便周圍的群眾,賣點廢鐵是可以的。可是你要是五十塊錢賣一噸,那可就得好好給廠里一個交代了!
小李是想著剛才老頭對他又是陪笑又是說好話的,覺得老頭兒挺好說話的,不想這一拉就壞了。老頭兒當場就翻臉了:“我領著去的人多了,賣多少錢是你的事兒,關我屁事!你松手,再碰老子大巴掌呼你了啊!去你大爺的,你老子來也不敢這么和我說話,給你兩分顏色你就開染坊了是吧?”
感情老頭兒剛才是為了幫燕飛買到廢鐵,一直忍著氣呢!這會兒不求人了,當然腰桿就硬起來了。都是廠里的老人了,這把年紀了還能怕這小年輕不成?
小李被老頭兒這么一說就有點發愣,那邊兩占方的老頭看這情況,也搭話數落這小李,他頓時就有些訕訕地松了手。
老頭兒看他松手,哼了一聲,就蹲那兒看占方去了。
這邊小李發了一會兒呆,沒辦法又來求人了:“劉大爺,你給我說說他們去往哪兒走的吧?我這不是交不了差了嗎?”
啰里啰嗦說了一通,繞著三老頭轉了好幾圈,最后三老頭都煩了,一起扭頭送他一個字:“滾!”
到什么年代都是這樣,老工人看不得浮夸的年輕人,何況這會兒兩占方的也聽那熱心老頭兒說了情況。雖說是當笑話說的,都知道剛才這老頭兒剛才受了氣,自然不會幫這小李說話。
還是那熱心老頭兒,看小李這模樣多說了一句:“你追上去想怎么樣?人家出錢買走的東西,你答應過的,還想反悔?不說別的,就人家走的時候挑東西用的那鐵柱子,碰你一下你受得了嗎?”
說完就不搭理他了。然后給倆占方的老頭介紹那鐵柱多粗多粗,這倆占方的剛才只看見那兩捆廢鐵了,都沒注意燕飛用什么挑的,當下是感慨連連,說這年輕人力氣真大。
他們也沒具體稱量那廢鐵有多重,估計也就沒那么準。感慨完就繼續玩了,把旁邊那急的亂轉的小李視若無物。
鋼廠里面多的是力氣大的,挑得起幾百斤的也不是沒有。以前廠子里有吃過十二個饅頭的漢子,就是自己廠里食堂的饅頭,可不是街面上賣的那小不點,吃得多力氣大,這是大家都知道的。
還有個不是笑話的笑話,廠里有幾個工人加班沒趕上飯點,出去外邊找了個新開的飯店吃飯。有個漢子就報飯了:“老板,給下二斤撈面條!”
老板下意識地就問:“二斤撈面,盛幾碗?”
漢子回話:“盛碗里費事兒,弄個盆裝過來就行。今兒飯錢沒帶夠,一會兒再給弄點湯,吃半飽去求。”
當時老板看著旁邊的漢子們,還在張羅要給這漢子多要點面條,大家幫他先墊上錢,那個傻眼就別提了。
回到廠里面,幾個漢子就把老板當時的表現當成笑話來說了,說這老板沒見識。
都是真事兒,以前的飯菜里油水少,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大肚漢。
小李看著幾個老頭兒說說笑笑的,自己急了半天,終究是嘆了口氣,自己惆悵萬分地就回去了。再也不見當時的囂張勁兒,就是不知道打牌贏的那點錢,夠不夠貼補那些廢鐵的錢!
再衰敗的廠也得有個規矩,廠里有這么多人看到他‘賣’廢鐵了,不怕他不給廠子里一個交代,交代不清楚,那廠子里自然會給他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