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九章 去意
車馬喧囂中，吳明來到小鎮上唯一的牲口行。
“這不是我們親愛的小威廉么？”
一名穿著襯衫、戴著草帽，正拿著一柄鐵叉撥攏干草的老人立即放下手里的活笑道：“怎么？威廉你想要買牲口么？我老克里養的牛都是最棒的，一頭能頂三個人的活！并且性格又溫順非常…”
“的確！”
吳明看了看兩邊的柵欄，新鮮牲口特有的腥臊味道傳來，不過對于威廉來說，已經很習慣了。
“哈哈…自從我早上聽到百靈鳥的叫聲，就知道今天一定有著好事！”
克里老爹哈哈笑著：“我來為你挑一頭，保證是全鎮最好的！”
平時他這里只有耕牛與車馬出租的生意，聽到吳明要購買大牲口，立即就是雙眼放光。
縱然這生意的真正東家是男爵府，但如果完成得好，他也有著一定的抽成獎勵。
“不！不是…”
吳明搖搖頭：“老克里，我想你弄錯了一件事，我并不是來買耕牛的…”
“不買耕牛？”
克里眨巴了下眼睛：“難道你想用騾子？”
“不！也不是騾子，我需要一匹馬，真正的大馬！”
吳明徑自來到畜欄內唯一的幾匹馬面前，有些皺起了眉頭。
這些馬都偏向瘦小，不太符合他的需求，不過毛發柔順，一邊打著響鼻，一邊慢條斯理地吃著草料，看起來被照料得還很是不錯。
“用馬耕地？這可不是一個好主意…”
克里喋喋不休地向吳明推薦一頭耕牛，并且保證能給他一個最優惠的價格。
“很感謝你的好意，但事實上，我只需要馬，最好還是能馱著騎士，看到鮮血與刀槍也不會驚慌的戰馬！”
吳明掏出自由民的證明晃了晃：“我已經是自由民了，準備出門闖蕩一次！”
“自…自由民？！”
老克里張大嘴巴，不自覺地就略微躬了躬腰板。
對于生生世世都是男爵領民的他而言，要成為自由民，就意味著不能有負債，并且為領地做出杰出貢獻，得到男爵的肯定…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在他心里，自然而然就將吳明高看了一頭，雖然還不是那些‘老爺’，但也比普通佃農高上不少。
‘自由民啊…從此就不必再被稅務官盤剝了，并且，還不會有兵役與勞役…’
實際上，老克里的理解有著一點錯誤，成為自由民，代表著更多的選擇，是不必在乎稅務官自己定的苛捐雜稅，大不了一走了之，但領主所定下的稅收，該繳還是要繳的。
這層身份，在吳明理解而來，有些類似大周的秀才，擁有一定的身份地位，還有尊嚴！
遇到事情，可以捅到男爵那里去，請他裁決。
有選擇權，有上達權！就可以免去很多類似菲德這樣稅務官的剝削了。
“怎么？你這里沒有戰馬么？”
吳明看著牲口欄里的幾匹馬，并不是很滿意。
“當然…真正的戰馬首先就要良種，骨架高大，最好是來自草原的純血馬，還要訓練它們的膽量，令它們見到戰陣也不膽怯…”
克里搖了搖頭：“成品的戰馬，每一匹都可以賣到十個金德隆以上的高價，并且縱然有，也早就被男爵大人收去了…”
很顯然，他是讓吳明趁早熄了這個心思。
“戰馬不行，但普通的馬匹，用來馱貨與騎乘的，總行吧？”
吳明眼睛一掃，在矮個子中拔高個，選了一批黑色的大馬出來：“就它吧！”
“你選擇大安迪？它可是我這里最棒的小伙了…”
克里臉上流露出一絲不舍：“不過跟著你這個前途遠大的家伙，或許才是它最好的歸宿…一個金德隆，你就可以牽走它，天吶，不要讓我看見這一幕…”
他轉過身，用手背擦了擦眼角，似乎還有一點晶瑩閃過。
“少來了！”
吳明翻了一個白眼：“我怎么記得上次塔利大叔來買耕牛的時候，你也是一樣的說辭呢？一個金德隆不值得，除非你再加上一套馬鞍！”
“不可能！”
克里連忙搖頭：“你不知道老克里還是鎮上最好的皮革匠么？想要一具馬鞍，你起碼還需要加上五枚銀塔勒！”
“價格太高了…”
吳明皺起眉頭。
雖然他并不是真的在乎這點錢，但必須要做出斤斤計較的樣子。
任何微小地方的疏漏，最后都有可能造成災難性的后果，現在的他已經不會犯這個錯誤了。
此時的他，已經真的將自己當成一個小小的自由民，融入其中，又超然物外。
老克里看著準確挑出馬匹毛病的威廉，很是有些頭疼，知道遇到了最為精明的那一類顧客。
半個小時之后，吳明滿臉微笑地走出了牲口行，他手上牽著大安迪的韁繩，全套熟牛皮與熟鐵打造的上好馬具靜靜地武裝安迪全身。
他為此所付出的代價，是一個金德隆，外加一枚銀塔勒。
“多謝你了，克里大叔！”
吳明騎上黑馬，哈哈笑著。
“好好對它！還有…注意安全！”
或許是知道威廉去意已決，克里老爹難得的真情流露。
踏踏！
吳明騎著黑馬，慢慢行駛過鎮上的街道。
“看，是威廉！”
“聽說已經被男爵大人提拔為自由民，又搭上了塔庫爾騎士，當真發達了呢！”
“好駿的馬，我以后也要成為騎士！”
在形形色色的目光與議論中，吳明來到羅亞大嬸的旅店，將完稅證明親手交給了她。
“哦！威廉…”
羅亞大嬸嘴唇努動，半天說不出話來：“我實在不知道應該怎么感謝你才好！”
“這是威廉應該做的！”
吳明意有所指地笑了笑，感覺這個身體最深處一抹似執念的情緒也是消散開，不由身心大暢：“還有，我這次來，是順便告別的！”
“告別！”
“不錯，我準備離開尼亞鎮，去更遠的地方闖蕩！請多保重，代我向索菲亞問好！”
他躬了躬身，旋即轉頭離開。
“唉…”
羅亞大嬸嘆了口氣，似滿腹心事地將證明收好，來到后廚，立即就見到了躲在門扉后面的索菲亞，面上不由帶著溫柔之色：“不去跟威廉告別么？”
“我…我…”
索菲亞神色怔怔，忽然一下就哭了出來。
“傻孩子！”
羅亞大嬸一把將索菲亞攬在懷里：“我可憐的女兒啊…你要知道，如果威廉還是以前那個傻傻的小伙子，媽媽不會反對你們的，但現在，他受到領主的嘉獎，聽說一身武技也很是了得，又得到了自由民的身份，與你已經是兩個層次的人了…”
“我不信！”
索菲亞忽然抬頭：“他離開小鎮之后，就會忘記我么？”
“外面的世界很大…”
羅亞大嬸幽幽一嘆。
她知道外面的世界遠比小鎮精彩得多了，更有各種各樣，數不盡的女人與流鶯，與她們相比，索菲亞就真的只是鎮上的一個普通農婦罷了。
要威廉做下什么承諾，也實在是不現實的事。
她默默無言，知道這種情況下的女孩最難規勸，也沒有直接呵斥或者說什么，反而將索菲亞摟得更緊了…
“威…威廉先生！”
吳明來到自己的小屋，看到一個小男孩正等在門口，目光中有著忐忑。
“阿瓦…”
看著這張有些稚嫩的面孔，吳明一下就想起了喬伊那個倒霉蛋。
雖然積極向自己靠攏，但在食人魔的包圍戰中還是太過貪婪，導致被食人魔圍攻而死。
能存活回來的隊員終究是少數，吳明就看到過不少聽到丈夫或者兒子陣亡，傷心欲絕的妻子與父母，或許還有孩子與弟弟。
“怎么了？”
他心里嘆了口氣，有些猜到了阿瓦的來意。
“您要離開么？”
阿瓦看著吳明的大馬與腰間的長劍，鼓足了勇氣，輕聲道：“我…我想跟隨你，成為你的扈從！”
“哈哈！”
吳明一笑：“我還不是騎士，收不了侍從的，除非你想當我的仆人或者奴隸！”
他眼睛在阿瓦身上轉了轉：“聽說在呼嘯城堡，像你這樣的少年能夠在奴隸市場上賣出高價哦！”
扈從與騎士還可以說互有義務與責任。但仆人與奴隸卻是主人的私有財產了。
如果答應下來，吳明真的可以將阿瓦賣掉。
所以這個小男孩被嚇壞了，倒退了幾步。
“哈哈…”
看到這小子的樣子，吳明開心地大笑起來。
“好了…你想成為騎士扈從，為什么呢？”
他笑完之后，安靜下來，看著沉默無聲的阿瓦。
“我想要…獲得力量！”
阿瓦握緊拳頭：“我要向食人魔…復仇！”
“為了仇恨而奮發么？”
吳明道：“這樣一來的話，你的下半生，或許就會永遠停留在痛苦當中了…”
看著阿瓦越發絕望的臉色，他突然話鋒一轉：“當然…這跟我又有什么關系呢？”
他腰間的長劍忽然出鞘，筆直沒入阿瓦面前的地面，留下一個劍柄與半截劍身：“拔起它來，我就考慮教你一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