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是石原莞爾,此刻的徐銳也活脫脫就是一個已經押上全部籌碼的賭徒,而唯一的區別就是,徐銳已經猜到了石原莞爾的底牌,但是石原莞爾并沒有猜到他的底牌,此時此刻的石原莞爾完全不知道反步兵定向雷的存在。
如果這真是對賭,那么徐銳現在所處的位置無疑是十分有利的。
但徐銳也不知道,反步兵定向雷在實戰中能否發揮預期的效果?
萬一反步兵定向雷發揮不出預期效果,那就相當于手中攥著的底牌明顯沒有石原莞爾的底牌大,真要是這樣,既便徐銳能夠看到石原莞爾的底牌也沒卵用,最后開牌,徐銳免不了還是要輸個傾家蕩產。
不過無論怎么樣,都已經到這時候了,所有的籌碼也已經全部押上了賭桌,所以再患得患失也沒什么卵用了,所以徐銳索性就離開了團部,來到野戰醫院探望重傷員,這時候的野戰醫院,真的已經是人滿為患了。
如果從鐵嶺之戰的那天算起,察哈爾獨立團跟鬼子第七軍之間的這場惡戰,已經持續了十一天,這十一天來,在大量殺傷小鬼子的有生力量的同時,察哈爾獨立團自身也出現了大量傷亡,其中光陣亡數字就已經超過了五千人之多!
至于重傷員,更是已經超過了一萬人,一萬多的重傷員,幾乎把奉天城內的所有的醫院乃至小診所都擠滿了,因為床位嚴重不足,許多重傷員甚至只能夠躺在院子里,好在五月底的奉天,夜間也已經不怎么涼了,不然傷員很容易凍出病來。
醫院的氛圍總是陰沉壓抑的,察哈爾獨立團的也不例外。
從徐銳踏入醫院的那一刻起,充盈于耳畔的就是哀嚎聲、呻吟聲和咒罵聲,有些被燒傷的重傷員因為忍受不住全身疼痛,甚至于還會打罵醫務人員,就剛才片刻功夫,徐銳便已經看到好幾個小護士抽泣著跑過去。
在幾家醫院轉了一圈,等徐銳再次回到團部時,已經是傍晚時分。
一天的惡戰又結束了,經過了一天的惡戰之后,察哈爾獨立團很默契的放棄了城外大部分廢墟,僅只是守住了緊挨著城垣的最后幾個街區,而小鬼子也很默契的沒有繼續推進,反而主動后撤了將近五十米。
雖然在中間的戰場上,雙方打得可謂慘烈至極,簡直到了寸土必爭的地步,但是在推進到了對方的底線附近之后,卻又很默契的保持克制,說白了,無論是石原莞爾還是徐銳,打的算盤都是一樣的,都想通過城外的巷戰消耗對方有生力量。
徐銳擔心收縮到城內,會引起石原莞爾這老鬼子的警覺,而石原莞爾這老鬼子也同樣擔心如果推進得太狠,就會迫使察哈爾獨立團放棄城外的陣地,察哈爾獨立團真要退入奉天城內堅守,第七軍還真是有些棘手。
正是在這樣的默契下,雙方心照不宣的在城外廢墟中你來我往的打了六天!
六天惡戰下來,察哈爾獨立團傷亡了一萬五千余人,其中有五千余人陣亡!
不過小鬼子也沒有占到便宜,小鬼子至少傷亡了兩萬人,其中大部分陣亡!
毫不夸張的說,奉天北門外、東門外以及西門外的街區,都已經被中日兩軍將士的鮮血染紅了。
徐銳一走進作戰室,杜俊杰便立刻迎了上來,立正敬禮。
徐銳軍禮都懶得回,擺了擺手問道:“阿杰,情況怎么樣?”
杜俊杰黯然回答道:“又傷亡了兩千多弟兄,其中五百多人陣亡!”
旁邊的王滬生便再一次提出建議道:“老徐,傷亡太大了,要不,咱們還是放棄城外的廢墟吧?你之前是擔心石原莞爾會警覺,可現在雙方已經惡戰了六日,我們察哈爾獨立團已經遭受極其沉重的傷亡,這時候放棄城外陣地就順理成章了吧?”
徐銳稍稍猶豫了下,最終點點頭說:“也行,今晚就不出城反擊了!”
見徐銳終于采納了自己的建議,王滬生終于稍稍的松了口氣,至少今天晚上他們察哈爾獨立團不會再出現傷亡。
在蒲河鎮,鬼子第七軍司令部。
晚餐過后,石原莞爾便把小泉純三郎叫進他的辦公室,擺開棋枰開始對弈。
奉天會戰打到現在,所有的籌碼都已經擺到了桌面上,作戰計劃也已確定,所以作為第七軍的司令官,石原莞爾反正沒什么事情做了,而小泉純三郎這個第七軍的參謀次長也已經變得十分輕閑,所以每天晚餐過后,兩個人都會手談一局。
開局階段都是套路,所以兩個老鬼子下的都非常的快。
不過進入中盤之后,對方落子的速度立刻就慢了下來。
當小泉純三郎在左上角落一子,擺開要跟石原莞爾爭奪左上角的架勢之后,石原莞爾便陷入到了長考,手中拈著一枚黑子,遲遲沒有拍到棋枰上。
猶豫半天,石原莞爾忽然間發現外面有些出奇的安靜,便訝然道:“八嘎,外面為什么顯得這么安靜?難道今天晚上支那軍沒有發動夜間反擊嗎?”
小泉純三郎原本還沒有感覺到,但是經石原莞爾一說,也發現了。
“索代斯。”小泉純三郎訝然道,“按理來說,這個時候支那軍也該反擊了。”
事出反常,當下兩個老鬼子也沒心思下棋了,把手里的棋子往棋簍里一扔,便站起身來到外面作戰室,作戰室里,幾個作戰參謀也同樣正在納悶。
當下石原莞爾便讓小泉純三郎給前沿陣地打了個電話,電話很快就打退了,一問之下才知道,今天晚上察哈爾獨立團果然沒像之前那樣發動反擊。
擱下電話,小泉純三郎抬頭對石原莞爾說道:“司令官閣下,前沿陣地報告,今天晚上察哈爾獨立團不僅沒有像之前那樣發動夜間反擊,甚至還放棄了城外的所有陣地,看樣子徐銳是不打算要城外的防線,而要在城內跟我們第七軍進行決戰了。”
石原莞爾先是皺眉思索了半天,旋即眉鋒一展得意的微笑說:“看來,在經過連續六天的夜間反擊后,察哈爾獨立團的有生力量已經遭受了嚴重的削弱,正因為徐銳意識到了這個問題的嚴重性,所以才果斷的放棄了今晚的反擊。
停頓了下,石原莞爾接著說道:“不僅是今晚,今后察哈爾獨立團也不太可能再主動出城發動反擊了,因為他們的兵力已經不敷使用了。”
小泉純三郎頓首道,“這是肯定的。”
石原莞爾嘿嘿的一笑,又說道:“不過,徐銳如果以為退守城內防線,就可以擋住我第七軍的攻勢卻是太天真了。”說到這里停頓了下,石原莞爾立刻臉色一正,又道,“立刻召集各個師團長來司令部開會,總攻時間提前到明天!”
小泉純三郎重重頓首,挨個的前去給各個師團打電話去了。
到夜里差不多十點鐘,第七軍所屬八個步兵師團以及兩個裝甲師團的師團長,還有第五飛行團的司令官全都到了,并不寬敞的會議室里,坐了整整十二個中將,再加上石原莞爾這個陸軍大將,真可謂是將星云集了。
石原莞爾冷浚的目光從與會的鬼子中將臉上逐一掃過,然后沉聲說道:“諸君,經過連續十日的惡戰,皇軍已經完美的達成了戰前所制定的意圖,奉天城內的察哈爾獨立團的有生力量,已經下降到了一個極其危險的臨界點!”
停頓了下,石原莞爾接著說道:“當然了,對于察哈爾獨立團來說是個危仔的臨界點,但對皇軍來說,卻是一個絕佳的機會!趁著察哈爾獨立團的老兵已經被大量消耗,新兵又還沒有成長起來,正是皇軍發動總攻的最佳時機!”
再頓了頓,石原莞爾突然間起身,沉聲道:“命令!”
包括小泉純三郎在內,參與會議的十二個鬼子中將便齊刷刷的站起身。
石原莞爾又接著說道:“野戰重炮兵第四聯隊,天亮之后在航空兵的掩護下,對奉天北門、東門及西門的城垣發起抵近直射,不要顧忌察哈爾獨立團的炮火反擊,記住,不惜一切代價務必要在半個小時之內炸掉城垣!”
重炮旅團的旅團長重重頓首,應答。
石原莞爾再接著說道:“步兵第一聯隊,在裝甲第一聯隊的協同之下,從西門方向發動總攻;步兵第四聯隊,在裝甲第二聯隊的協同下,從北門方向發動總攻;步兵第十二聯隊,在裝甲第三聯隊的協同下,從東門方向發起總攻。”
被點到的三個鬼子師團長以及裝甲第一師團的師團長先后站起身,朝石原莞爾重重頓首,再大聲應答。
說完了,石原莞爾又猛的收腳立正,向著起身的幾個鬼子中將深深的一鞠躬,然后極其誠懇的說道:“諸君,明天對奉天的總攻,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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