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東南五十多里外,有個叫三道屯的小村子。
前文說過,在徐銳決定堅守奉天城的第一時間,為了使奉天周圍的百姓免遭小鬼子的涂毒,就在第一時間將周邊的老百姓全都撤到了城內,但是撤入城內的只是方圓五十里內的百姓,超過五十里外的百姓,卻是沒有更多精力顧及。
而且距離奉天超過五十里的那些村子里的百姓,也未必愿意遷入城內,一來是因為距離奉天相對較遠,遭受兵災的可能性比較小,二來也是因為外圍的這些村莊,跟察哈爾獨立團之間的關系也沒那么親密。
因為政工干部的稀缺,察哈爾獨立團在占領奉天之后,只來得及對方圓五十里內的村莊展開清理工作,將這些村子里的鬼子僑民全都逐走,還把鬼子僑民霸占的熟地好地全都無條件的歸還給了原先的主人。
因為這個,方圓五十里范圍內的村子的百姓對察哈爾獨立團很有好感,自然的也就非常支持察哈爾獨立團的工作,所以當察哈爾獨立團建議大家遷入奉天城內時,方圓五十里范圍內的老百姓也就扶老攜幼、挑兒擔女轉移進了城內。
但是五十里外的村莊,因為還沒來得及開展清理工作,小鬼子的僑民還沒驅逐,原本屬于當地老百姓的熟地好地也沒來得及收回,所以當地百姓對察哈爾獨立團、對于共產黨的認同感也就沒有那么的強烈。
老張頭是三道屯出了名的莊稼好把式。
天色才剛剛放亮,老張頭便從挑著一副空桶出了院門,準備對東山腳下那片新開墾的旱地上種的煙苗澆點水,旱煙苗可嬌嫩得很,水澆多了不行,澆少了更不行,所以老張頭每天都會在大清早澆點水。
走出院門,老張頭下意識的瞥了一眼屯子東頭的大院。
那棟大院原本是屯子里的大戶牛家的,九一八事變后,日本人占了整個東三省,過了沒幾個月,十幾戶日本人便在一隊日本武裝僑民的保護之下,來到了三道屯,到來后,這些日本人直接住進了牛家大院。
再然后過了沒有多家,牛家就因為竄通抗聯給鎮壓了,男的全部槍斃,女的也不知道被送到哪里去了,然后偌大的牛家大院就成了日本人的宅院,十幾戶日本僑民還有負責保護的武裝僑民從此就長住下來。
牛家的產業也就成了日本僑民的產業。
老張頭他們原本以為,日本僑民霸占牛家產業后就該收手了,不曾想,這才只是個開始而已,緊接著,那十幾戶日本僑民便開始“圈地”,但凡是三道屯子的土地,只要是他們瞧上的,隨手一指立刻就變成了他們的土地。
屯子里的百姓當然不肯,當然要反抗。
但是反抗的結果卻是招來日本武裝僑民的一頓毒打!
面對兇殘的武裝墾殖團,三道屯的村民很快就偃旗息鼓了,因為就在他們隔壁的四道屯的村民打死了一個日本僑民,結果招來了一大群日本兵,把整個屯子一百多口全都殺了,面對鬼子舉起的血淋淋的屠刀,三道屯村民只能咬牙忍了。
忍是忍了,但是三道屯村民心下的怨恨卻日甚一日。
所以扭頭看向牛家大院時,老張頭的目光是冷冷的。
“沙拉。”腳下不知道踩到了什么東西,卻把老張頭嚇了一跳,急低頭看,卻發現腳下踩了一張綠色的紙片,老張頭便趕緊放下桶,伸手將綠紙片撿起來,定睛一看,老張頭的臉肌便立刻開始劇烈的抽搐起來。
為什么?因為這張綠色的紙片上竟然印著一幅相片,照片上是一個面帶笑容的鬼子,這并沒有什么,讓老張頭感覺到不適或者說強烈不滿的是,這個鬼子兵的刺刀上,竟然挑著一個還在襁褓中的嬰兒,天殺的,這些該殺千刀的小鬼子!
心中咒罵了一聲,老張頭隨手扔掉紙片,彎下腰又把桶挑起來,雖然心下充滿憤怒,但是小胳膊拗不過大腿,面對著小鬼子的刺刀,他們現在唯一能夠做的就是隱忍,要不然,就只能像四道屯的鄉親,被鬼子殺個寸草不留。
不過走了沒幾步,老張頭又發現了一張紅色的紙片,紙片上還是一張照片,卻是幾個鬼子兵站在一個下體赤裸的女人身邊哈哈大笑,這也罷了,更讓老張頭生氣的是,幾個鬼子兵在糟蹋完后,還把這個可憐的女人的腹部整個都剖開來,腸了流淌得滿地都是。
看到這,老張頭的額頭上、臉上還有脖子上的血管便凸起來,眼睛也紅了。
再然后,老張頭便立刻抽出扁擔大步流星走向前方牛家大院,只不過,走了沒幾步,老張頭的步伐便慢下來,最終更是徹底站住了,臉上露出掙扎之色,掙扎了片刻,老張頭長長的嘆息一聲,又走回來拿扁擔將水桶挑起來。
老張頭并不是缺乏跟小鬼子拼命的勇氣,只是他上還有八十多歲的老母親,下還有嗷嗷待哺的幼兒,如果他被打死了,不僅老母親沒有養老送終,兩個年幼的孩子也沒人扶養,在這么個亂世,多半會活活餓死。
嘆口氣,老張頭又彎腰將水桶挑了起來。
只不過,就在他彎腰將水桶挑起的時候,身后牛家大院忽然傳來一聲槍響,緊接著,又是叭叭兩聲,是槍聲,老張頭聽得十分清楚,難道有人忍不住先站出來反抗了?想到這,老張頭便立刻抽出扁擔,飛快的沖向牛家大院。
老張頭抄著扁擔大步流星沖向牛家大院,半路卻遇到屯子里的好幾個青壯,這些青壯大多抄著柴刀,有個還抄著火銃,顯然存了跟老張頭一樣的心思,如果真的有人挑頭反抗,他們就無論如何也要幫一個人場。
轉眼間,老張頭便沖到了牛家大院門口,而聚集在他身后的青壯也超過了二十個人,這對于一個只有一百多口子的小村來說,已經是非常高的比例了,因為整個屯子將近一半的青壯年都已經趕過來了。
老張頭第一個沖到牛家大院的大門口,發現大門口躺著兩個鬼子武裝僑民,兩人胸口都有一個血洞,鮮血正在汩汩的往外涌,看到其中一個鬼子僑民還在微微的掙扎,老張頭不由分說抄起扁擔就照著他的腦袋砸下去。
只幾下,就將鬼子的腦袋砸碎了。
這時候,一個身影端著步槍從院子里沖出來。
老張頭大吼一聲,猛然舉起扁擔就要砸過去。
可就在這個時候,那個身影卻突然大叫一聲:“老張叔?”
老張頭定睛一看,遂即驚喜莫名的大叫起來:“小榔頭,是你?!”
“是我,老張叔,是我!”那個小榔頭自然就是連夜趕回來的十營官兵,又向著老張頭身后的二十多個青壯打招呼。
老張頭驚訝的道:“小榔頭,你不是在奉天當兵嗎?”
三道屯的消息還真的是閉塞,外頭發生這么大的事,他們都一點不知道。
“老張叔,你說偽滿洲國軍?我早就不干了!”小榔頭朗聲道,“我現在干八路了,就是專幫咱們窮人的隊伍!”頓了頓,小榔頭又說道,“我這次回到屯里,就是來幫助鄉親們打鬼子的,老張叔你快把大伙召集起來然后趕緊轉移,鬼子說話就要過來抓人了。”
“你等等。”老張頭擺擺手,說道,“小榔頭,你還沒說這到底咋回事呢?”
小榔頭沉聲說道:“老張叔,我們航空隊散發的傳單,你們都看到過了吧?”
“看到了,這些小鬼子就是畜牲,不,連畜牲都不如!”老張頭重重點頭,身后的二十多個青壯也連連點頭,他們也撿到了傳單。
小榔頭便把小鬼子抓百姓當人質攻城的事情從頭說了,當然了,小榔頭著重強調了察哈爾獨立團寧可自己死,也絕不朝百姓開槍的事實,還把他們十營為了營救人質,端著刺刀迎著小鬼子的機槍火力,冒死沖鋒的事情也都說了。
說完之后,小榔頭又對其中的一個青壯說道:“大牛哥,你家二牛就是在那一戰中,為了營救被關押在三臺屯的人質而犧牲的。”
那個叫大牛的青壯便哇的一聲哭開了:“二牛,二牛啊”
“沒出戲,哭啥!”老張頭倒轉扁擔頭桶了下那個青壯,又對小榔頭說道,“小榔頭,你在部隊當過兵,你就帶著大伙干吧,我們都聽你的。”
其余二十多個青壯也紛紛點頭,表示愿意聽小榔頭的。
小榔頭也不客氣,一點頭說道:“那好,現在第一件事,就是把老幼婦孺轉移到一個安全地方藏起來,然后,我們才能放開手腳跟鬼子干!我記得,屯子東頭有個很大的山洞,我們先把老幼婦孺送到山洞里藏起來。”
當下整個三道屯子便行動了起來。
其實,屯子里有不少人因為膽小怕事,并不想摻和進來,但是當他們得知牛家大院里的十幾戶日本僑民都已經被打死之后,便只能無奈的參與進來,因為鬼子發現僑民被打死,一定會所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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