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鋒回到家里時,現他娘并不在家。
“這老太太,多半又去挖地道了。”韓鋒苦笑著搖了搖頭,隨手抄起擱在屋檐下的水桶就走出了門,出家門不遠便是一口八角井,附近街區的鄰居都在這里挑水,看到韓鋒過來,正在井邊趕制布鞋的幾個大嬸便紛紛打招呼。
“韓兄弟挑水呢?”
“大韓兄弟,當了兵人也變精神了啊?”
“誰說不是,咱們鎮上就找不出來比咱韓兄弟更壯的后生。”
“我說大兄弟,要不要嬸子給你說一門媳婦,準保是腰粗屁股大的,能生養,將來給你生一堆娃。”
“他嬸子,大韓兄弟可用不著你說親。”
“說的是,人家早有相好的了。”
“你們瞧,說曹操曹操說到。”
說到這里,井邊的喧嘩聲便突然一頓。
韓鋒下意識的扭頭一看,便看到一道俏生生的麗影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站在他身后不到十步遠處,見韓鋒回頭,那姑娘的一張俏臉便立刻紅了,是個好姑娘,就像剛才那嬸子說的,腰粗屁股大,皮膚雖說粗糙了些,模樣卻俊。
“鋒子哥?”姑娘紅著俏臉,雙手絞著衣角,低低的叫了一聲。
韓鋒噯的應了一聲,一張黝臉的臉龐也立刻紅了,然后挑著水,一聲不吭的繞過姑娘走遠了,再然后,身后就傳來轟然一陣大笑聲,中間夾雜著姑娘的羞急聲,似乎在解釋著什么,直到走出老遠,韓鋒都能聽到那嘎嘎嘎的笑聲,這群老娘們,韓鋒心里想著,有些煩,卻又有些隱隱的喜悅。
挑著水擔剛進家門,韓鋒便看到他娘正坐在碾子上捶自己老腰。
韓鋒見狀趕緊把水擔往地上一放,然后上前來給老娘捶背捏肩,一邊埋怨道:“娘,兒跟你說多少次了,不要去挖地道了,不要去挖地道了,咱家現在有吃有穿還有地,又不缺那幾個錢。”
的確是,根據抗日民主政府的減租減息政策,老韓家欠下的外債早就還夠數,洪九公甚至還要倒找他們家一百多元,洪九公現在早已經被鎮壓了,可從他家里抄出的家資卻是不在少數,政府做主都償還了欠債。
“娘高興,娘高興。”韓大娘抓著韓鋒的手,不讓他給她捶背,微笑著說道,“你在部隊也累一天了,不用替娘捶背,歇著吧。”
“娘,我不累,我再給你捶捶。”韓鋒堅持要捶背。
韓大娘便也不再拒絕,滿是蒼桑的老臉上卻露出了滿足的笑容,韓大娘對現在的日子是真的滿意,要擱三個月前,她根本就不敢想象,他們家能過上如今這日子,只可惜,他爹看不到了。
韓鋒一邊給老娘捶肩一邊說道:“娘,我是認真的,今后你真別去挖地道了。”
“盡說瞎話,這是政府的號召,娘可是軍屬,能拖政府的后腿?”韓大娘道,“再說了,娘也想趁現在還能動彈,多攢幾個錢,好早些把二丫給娶過門,娘呀,現在沒別的想頭,就盼著抱孫子嘍。”
韓鋒腦子里便又浮現起剛才的姑娘來,表情也變得有些扭捏。
就在這時候,一道靚麗的倩影像一陣風進了韓家門,不是剛才在井邊那姑娘,卻又是哪家姑娘?
“嬸子,我家剛磨了豆腐,我娘讓我給你送一碗來。”姑娘見了韓鋒,一張俏臉上便立刻又涌起了兩朵紅云,不過她仍舊大著膽子走到了韓大娘的身邊,然后把裝了滿滿一碗豆腐的小竹籃放到石碾子上。
“二丫呀,來來來,快坐,坐嬸子身邊來。”看到姑娘,韓大娘的一張老臉早已經笑開了花,趕緊伸手抓著姑娘坐到她身邊,一邊卻又踢了韓鋒一腳,訓道,“還不趕緊給二丫倒碗水,記著要加糖還有薄荷。”
“噯。”韓鋒應了一聲,心惶惶的轉身去了。
不片刻,屋里便傳出咣當一聲,好像碗摔了。
“這人,笨手笨腳的,倒碗水都不會。”韓大娘擔心家里的碗都給摔碎了,趕緊起身往廚房走,一邊說,“二丫你坐著,嬸子給你倒水去。”
二丫嗯一聲,背過身卻在那吃吃的笑,也不知道笑些什么。
韓大娘跟著走進廚房,小聲問韓鋒道:“鋒子,剛才我還沒有來得及問你,今天咋回來這么早?”
韓鋒便說道:“娘,馬上就要打仗了,所以部隊上放了半天假,讓我們回家里來幫著做些家務。”
“要打仗了?”韓大娘聞言臉色一變。
對于送自己的獨子去當兵,韓大娘并不后悔,她活大半輩子了,經歷過滿清,經歷過北洋政府,也經歷過兩屆國民政府,但是不管哪個政府,骨子里都差不多,都從來不拿老百姓當人看,他們過的日子也一直都是那樣清苦。
唯獨領導的民主政府,是真的不一樣,是真替百姓著想。
像現在有田、有地還有存款,這樣的好日子,韓大娘以前想都不敢想。
不為了別的,就為了保住現在這樣的好日子,韓大娘就愿意拿命去拼,部隊上不收上了年紀的女兵,她就不惜送自己的獨生兒子去當兵。
不過愿意歸愿意,韓大娘卻還是希望韓鋒能夠不打仗,可有些事并不以小老百姓的意志為轉移,躲是躲不過的,你不去打鬼子,鬼子卻要來找你,所以,韓大娘不能也不會攔著韓鋒,不讓他去。
但是,韓大娘卻又不能不擔心,萬一韓鋒有個好歹,她一個孤老太婆,今后可就什么指望都沒有了。
當下韓大娘說道:“鋒子,答應娘一件事。”
“啥事,娘你說。”韓鋒大大咧咧的回了句。
“娶二丫過門兒。”韓大娘道,“今晚就圓房。”
雖說一晚上未必就能懷上,但總得試過才知道,不是嗎?
“行,那就娶唄…”韓鋒沒心沒肺的回了句,然后才反應過來,當下瞠目結舌的說道,“娘,你說啥?娶二丫過門,還今晚就圓房?”
“咋?”韓大娘的老臉立刻拉下來,兇霸霸的問道,“你不愿意?”
“這倒不是。”韓鋒急得抓耳撓腮,支支吾吾的道,“可這也太急了。”
“急啥呀急,只要你愿意就好。”韓大娘一錘定音,“旁的不用你操心。”
“娘啊,咱家是愿意,可二丫家未必愿意。”韓鋒見直接反抗無效,便只能夠從側面進行迂回。
韓大娘卻道:“二丫家也愿意,我早就跟二丫爹娘說好了,咱們莊戶人家,沒那么多講究,老話說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了,我現在就說去。”
說完了,韓大娘便走出廚房門,外面卻早已經不見二丫的影,這丫頭多半聽見了母子倆的對話,所以羞得跑掉了。
二丫家離韓家不遠,抬腳就到了。
韓大娘把來意一說,二丫爹還有娘立刻就同意了。
其實,就算韓大娘不上門,他們也打算上門說了,你說為啥?因為他們也急著把閨女給嫁出去,你說為啥急著嫁女?這不是鬼子就要打來了么?人可是說了,這小日本鬼子賊不是東西,專門糟蹋黃花大閨女,現在鎮上但凡有姑娘的,都在急著找人家呢,彩禮都不要。
事情就這么說定了。
韓鋒和二丫的婚禮簡單到不能再簡單,就是兩家九口人坐在一起吃了頓飯,然后天還沒有黑呢,韓大娘就把韓鋒和二丫趕緊了西屋,心想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趕緊的去給老娘造娃娃去。
一直到坐到床沿上,韓鋒腦子都還是暈暈乎乎的。
他就這樣成了親了?二丫就這樣成了他的媳婦了?
韓鋒機械的側過頭,便看到了坐在他身邊,正在絞衣角的二丫,二丫換了身大紅的布襖,臉上也撲了薄薄的胭脂,嘴唇也抿過紅紙,門雖然關頭,可屋里的油燈卻是亮著,燈光下,二丫看上去顯得格外美麗。
二丫剛剛還一直在偷看著韓鋒,這會韓鋒看過來,她便立刻下了頭,一顆芳心怦怦狂跳,幾乎要從胸腔里繃出來,想到之前她娘她姐跟她說的那些話,二丫就不自覺的并緊了雙腿,人也變得燥熱。
看著二丫含羞帶怯的樣子,韓鋒不由得怦然心動。
然而,韓鋒的爪子動了動,卻竟然不敢伸出手將二丫攬入懷里,韓鋒給自己鼓了幾次勁,最后都沒有敢伸手,盡管他心里無比的想,可雙手就跟定住了似的,又跟灌了鉛似的,怎么也動不了。
韓鋒就這樣傻坐著,時間卻一點點在流逝。
天黑了,夜又深了,韓鋒卻始終沒敢動手。
二丫便也有些慌了,小聲問道:“鋒子哥,你不喜歡我?”
“誰說的?”韓鋒一聽就急了,嗓門便有些粗,幾乎是在吼了。
二丫的大眼睛便立刻紅了,說:“那你怎么不碰我,是因為我長得不好看?”
韓鋒臉上便是好一陣火燒火燎,心里說韓鋒哪韓鋒,枉你還想著加入狼牙,你就這么點膽量,也想參加狼牙?
咬了咬牙,韓鋒便惡向膽邊生,猛然轉身,一把就將二丫撲倒在了大床上,然后不管不顧的拿自己強壯的身體騎到二丫身上。
二丫嚶嚀一聲,趕緊低聲喊道:“燈,還沒吹燈呢。”
韓鋒卻根本就顧不上了,剛才這一撲,就好比突破了一層境界,心魔盡去,以前懂的不懂的,此刻全懂了,下一個霎那,便見兩人的衣服像雪片似的飛下來,然后就是二丫嚶的一聲呻吟,疼,哥你輕些。
這一晚,同樣的場景在很多家里上演。
那些有子弟在部隊當兵的,或者家里有待家閨女的,都急著在這天把媳婦娶進門,或者把閨女嫁了,戰爭年代,就是這樣的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