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顧你是我的工作。呵呵!不僅是你,這里的很多女人都歸我管。”
馬琳盡量把話題朝她希望的方向牽引,鄭小月也絲毫沒有打斷或者改變的意思:“晚些時候我會帶你去餐廳。現在,我可以帶著你到處轉轉,盡快熟悉這里。”
這正是鄭小月想要的。
兩個人一前一后走出了房間。
強烈的求知欲使鄭小月成為了世界上最好的傾聽者。她毫不掩飾自己的好奇,幾乎對眼睛看到了所有物件都能提出問題。這使馬琳產生了極大的滿足感。她覺得自己像個學識淵博的權威,正在給什么也不知道的小學生解答疑問。可以盡情的譏諷嘲笑,甚至用語言技巧不留痕跡的挖苦,而且用不著擔心什么抱怨和報復,輕松至極。
“這里的規矩很多,你得多花些時間背下來。我的提醒你:規矩就是規矩,觸犯任何一條都很慘。喏,看見圍墻上那些籠子了嗎?里面那些骨頭都是想要逃跑的人。”
順著馬琳的指引,鄭小月看到了幾十個整齊排列在圍墻頂端的玻璃盒子。透明的,尺寸大小與平常家里養魚的觀賞水箱差不多。透過玻璃板壁,可以看見里面裝著零零散散的骨頭,還有一個個人類頭骨。
“誰也沒能跑掉。”
馬琳說話口氣就像是老師在教訓不聽話的孩子:“都是些很漂亮的女人。其實她們只要老老實實呆在這里,每年跟男人睡幾次覺,懷孕以后,就什么也不用管。所有事情都有專人負責,可以享受最優等的食品供應,甚至連牛奶和雞蛋都不缺。生個孩子沒什么大不了,只要不去想著什么“我是母親”之類的念頭就行。”
鄭小月仿佛沒有聽見這些話。她注視著玻璃箱子里那些枯黃的人類骨骸:“她們跑了多遠被抓回來?還是有人出賣?”
“我也不知道她們究竟是怎么想的。”
馬琳的聲音和表情都帶著譏諷成分:“有兩個女人合謀搶劫運輸車,結果被當場發現。還有幾個想要搶奪看守的武器,后來被抓住了。說起來,都是些愚蠢加蠻干的家伙。只有一個女人比較聰明。她誘惑了一名看守,找機會跟那個男人偷偷做了一次。懷孕以后,就聲稱他是肚里孩子的父親。那家伙被逼得沒辦法,你也知道,在生育管理營絕對不能出現意外致孕,否則當事雙方都要受罰。他們逃了出去,算是這里從建立至今最成功的的逃亡者。可是他們運氣不好,剛跑出去沒多遠就遇上了巡邏隊,挺著大肚子的女人走在路上本來就很奇怪,再加上發現他們的位置距離生育管理營很近,所以就把人帶過來詢問。”
鄭小月對后來發生的事情很好奇:“后來怎么樣了?”
馬琳偏過頭看了她一眼:“當然是被送給那些大人物吃掉了。對于違反規定的人,從來都是這樣處置。長得漂亮的就直接送進廚房,相貌普通或者丑陋的人,就送去食品加工廠。”
很多幸存者管兇尸叫做“大人物”,這種稱呼是從第一批得到兇尸認可的人類市民開始流行,延續至今。
“大人物喜歡把漂亮的女人宰殺以后放進鍋里清蒸,就像我們以前做魚。當然區別還是有的,宰殺放血掏干凈內臟,尸體清洗以后還要化妝。它們有專門的化妝師,聽說就是以前殯儀館里給死人化妝的那種。每個人都要畫的很漂亮,上蒸籠蒸得火候也有講究。時間長了肉就會爛,模樣什么的也就不好看,稀里嘩啦都是水。火候不足就是生的,吃起來很硬。只有不軟不硬的那種大人物們才喜歡。它們用細鐵絲把那些女人固定在蒸籠里,搭配蔬菜和糕點制成菜肴…對了,你有沒有見過以前電視上的美食節目?就是那些用西瓜或者蘿卜雕成的菜,看起來很漂亮的那種。”
馬琳問的很認真,鄭小月卻聽得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她抬起胳膊,指了指距離最近的玻璃箱子:“你是說,那里面的骨頭…都是被吃剩下的?”
“是啊!”
馬琳并不覺得這有什么不對:“那些大人物很講究,也很節約。它們從不浪費食物,骨頭也是砸碎了吸干骨髓以后才送過來。反正死人腐爛了也會剩下骨頭,這跟吃了以后的區別不大。”
這個身材壯實的女管理員不笨,她看出了鄭小月眼眸深處的森冷和戒備。然而,馬琳并不認為鄭小月會對自己構成威脅————如果她真有能力這樣做,就不會被抓進生育管理營。
“其實事情沒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
馬琳寬慰道:“她們死的很輕松,沒有任何痛苦。大人物們不喜歡吃被直接殺死的食物,對死亡的恐懼會導致肌肉緊繃,血液也會更多的滲進肉里。她們都是在睡夢中死去,只要在食物里加上一點安眠藥,她們就會毫無知覺的昏睡過去。然后,剩下的工作就交給廚師。”
鄭小月聽見自己吞咽喉嚨發出的響動。
馬琳對她的這些反應沒有表示意見:“既然來了,就別再想那些不開心的事情,也不要有什么不切實際的想法。你現在是這里的成員,我會帶你到處走走,讓你盡快適應。”
兩個人穿過露天的小廣場,沿著對面的走廊通道一直向北。鄭小月注意到外側圍墻上安裝著電網,高度至少超過五米,每隔三十米左右就有一座警戒塔,上面有全副武裝的衛兵,用冷漠的目光掃視四周。
如此嚴密的警戒措施,在從前都是用于關押重刑犯,或者是極其重要的軍事基地才能看見。
那些看守都是附從軍,佩戴著與彭光輝一樣的獠牙胸針。
“這里很安全。”
馬琳注意到鄭小月的視線方向,一語雙關地說:“外面那些人根本進不來。我指的是反抗者。附從軍在生育管理營外圍設置了整整四個連隊。每個方向都有重型武器,還有戰車和武裝直升機。大人物們花了很多心思才把這里修建成堡壘,沒人能在未經允許的情況下把武器帶進來,也沒人能攻破這里的防御。”
鄭小月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她就像一塊木頭,邁著機械的腳步,行尸走肉般跟在馬琳后面。
至少表面上看起來是這樣。
餐廳就在前面。不用指引,也不用解釋,就能看見用紅色塑膠貼在墻上,很大的兩個漢字。
是的,方塊形的漢字。
現在還不到晚餐時間,餐廳里卻坐著幾十個女人。她們坐在柔軟的按摩椅上,一邊享受著電控按摩,一邊吃著水果。
有桃子和蘋果,還有少許的葡萄。這些果子并非添加了防腐劑的罐頭,而是直接從樹上摘下來的果實。桃子多毛的表皮被撕掉,露出了紅潤多汁的果肉。蘋果有青色和紅色兩種,看起來都很新鮮。葡萄顯然是從收獲季節之后就放在冷庫里儲藏,直到現在才拿出來,紫黑色的表皮上滲出了水珠,看上去光澤感十足,光是看看就讓人很有食欲。
鄭小月覺得自己的口腔里正在分泌唾液。來自水果的誘惑力是如此強烈,甚至一度超過了對劉天明的思念。這不同于對饑餓的人們想要吃飽,而是來源于往昔記憶的重復。甜美、多汁、香脆的口感…就像長時間吃素的人渴望吃到肉類,這是人類對食物的慣性思維,永遠無法改變。
得到這些水果,顯然要付出相應的代價————鄭小月看到這些躺在按摩椅上的女人肚皮高高隆起,她們穿著白色與粉色的連身孕婦裝。顏色的功能是用于區分,粉色衣服的女人懷孕期要大于穿白衣的孕婦。因為她們的腹部隆起幅度更高,身子看起來也更加沉重。
這里有三個與馬琳穿著同款制服的管理員。她們的工作是為這些孕婦提供便利,幫助她們端水,給她們遞毛巾,按照不同需求調整按摩幅度和角度等等。
另外一個管理員從餐廳側面的門里走出。
她手里端著盤子,里面放著一杯杯的牛奶,香氣四溢。
鄭小月不禁有些嫉妒————這種待遇也未免太好了。想想那些在野外為了一口食物掙扎的幸存者,簡直就是天上與地下的區別。
奢侈的生活還不僅是這些。
鄭小月聽到了音樂,是非常柔和,及其舒緩的小夜曲。悠揚的小提琴在病毒爆發后的時間里一直沒有聽到過,直到現在才重新回味。就像想起了生命中那些最美好的時光,感動的足以令人落淚。
“你可以在這里聽到自己喜歡的音樂。”
馬琳對鄭小月的神情變化非常敏感:“我們準備的很充分…哦!應該說是大人物為你們考慮得很充分。舒緩的音樂可以安撫孕婦的緊張情緒,我也是聽別人這么說的。反正我是不喜歡那些軟綿綿的鋼琴曲。我喜歡《自由飛翔》,還有《真的漢子》,這些歌聽了才會讓人長力氣,有干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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