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5章 演戲
晨光破曉，從群山中探出頭來，把樹林、道路、大地之上的黑暗盡數驅散。
鳳翔將中立派強者迎上露臺之后，忽然，心有所感，偏著頭朝東邊看去。
鳳心筱步子沉穩，如在山崖上扎根的青松，每一步都擲地有聲。眼中有無數圓形光弧忽然一凝，也在這時望了過來。兩道鋒銳的目光在空中交匯，掀起陣陣轟鳴，如銀白閃電從天而降，對碰在一起，發出滋滋的聲音。
但奇異的是，只有陣陣轟鳴聲，并沒有激蕩的靈力散開。
皇者修為，對于身上每寸皮膚、每個細胞的掌握早已入微入精，可以做到一羽不能加、一蠅不能落，對丹湖之中的靈氣更是可以做到收放自如，不留絲毫痕跡，隨心而動，是收是放，全在自己一念之間。
金剛見到這一幕，目光微微一縮，他心里知道，雖然自己也能做到這個地步，但肯定不會這么輕松，留有余地，不沾絲毫火氣。
至于歐陽明則一臉高深莫測，難以捉摸。呼吸吐納，輕輕把胸中的濁氣吐了出來。
小紅身形微動，從大黃頭頂跳到他的肩上，細長的小腿輕輕踮著，附到歐陽明耳邊，把目光移到鳳族圖騰之上，一臉神秘地道：“小明子，告訴你個秘密，我聽爺爺說，鳳族圖騰若發出紫光，整顆祖星的靈氣都會沸騰，引動這等異象的鳳族將會得到難以想象的好處，大傳承哦。”
他眨動著大眼睛，那眼眸中滿滿的都是羨慕之色。不過，歐陽明獲得的好處就算再大，他也不會有絲毫的妒忌之心。
“真的？”歐陽明一臉好奇。
小紅目光閃爍了兩下，語氣弱了一些：“應該是真的，爺爺從沒有騙過我。”說到爺爺兩個字的時候，他眼中都閃爍起小星星，全是驕傲。
他嘴里爺爺，就是鳳牧。
歐陽明心頭一暖，他自然能聽出小紅話語里對自家爺爺的依賴，這種依賴與他還在軍營的時候對老匠頭的依賴極為類似，眼中感慨之色閃過，目光隨意地瞥過高臺。
高臺之上，鳳云坐在鳳翔身邊。
他是這次中立派主要的代表人物，實力強橫無匹，一身修為驚天動地，并且德行高尚，坐在鳳翔身邊也是實至名歸，而且，是鳳翔與鳳心筱必須得討好的人物之一。
鳳云輕輕磕了一下下巴，看著露臺中央的圖騰，眼中露出沉吟之色，輕笑道：“鳳翔兄，你見多識廣，傳聞這圖騰之中有一份驚人傳承，不知是真是假？”
鳳翔微微一怔，但瞬息之間就緩過神來，苦笑道：“鳳云兄，你這是故意出題難為我啊。這個問題已經困擾了鳳族萬余年，在下就算想說，也不知道啊！”說著，他還輕輕眨了下眼睛，話音剛落，目光隨意地掠過歐陽明，帶著一股若有似無的深意。
鳳心筱手指輕輕敲著椅面，冷聲道：“時間差不多了，開始比試吧！”
鳳翔還沒點頭，他便自作主張，手掌輕輕一合，啪啪的聲音從掌中傳出，頓時一位鶴發童顏的老人走至場中，他一臉和藹，微微欠身，爽朗一笑道：“鄙人鳳曉，見過諸位道友，這場大比由我主持。眾所周知，修為如逆水行舟，若不把‘勤’字謹記心底，就算天之驕子，也難尋大道。本著勤為本，學海無涯的理念，鳳族之內才有了這場大比。”這話雖然說得漂亮，卻若有所指，果然，聲音未落，無數雙眼睛如探頭一樣刷的一下移到鳳翎身上。
鳳翎的天資卓絕，在祖地是出了名的。
他這句話，顯然是含沙射影，說給鳳翎聽的。
鳳翎眼中的狠戾之色一閃而逝，心中冷笑不止，剛開始就準備了下馬威，我倒想看看，你能得意多久？
鳳曉得意一笑，環目一圈，見沒有人有異議，拱手道：“好，想來大家都等急了。既然如此，比試就開始吧，首次比試的，便是煉器，此為鳳族立足之根本！”他言辭干練簡潔，擴散而開，大手一揮之下，一名雙目渾濁的老人緩緩從霧氣之中走了出來。
這老人臉上都是皺紋，千溝萬壑，氣機阻塞，帶著一些滄桑腐朽之意。
尤其是他的雙手，布滿厚實的大繭，踩得露臺噔噔作響。每踏出一步，身上的氣息就飄渺一分，等來到鳳族圖騰下方的時候，已經徹底融入這方天地，與天地共鳴。似乎要是他不這樣做，這片天地就變得殘缺，不完整了，四周散發著安閑的氣息。
“高手！”見到這一幕，歐陽明腦中福至心靈的出現這個詞語，心中暗道，這種底蘊，果真深厚。
老人微微抱拳，聲音洪亮，道：“在下鳳獨忻，歐大師，請！”顯然，他已提前得到了歐陽明的資料，否者不可能叫歐陽明歐大師。
歐陽明看老人一眼，眼中戰意涌動，低聲道：“請。”
鳳獨析眼中精芒一閃，中氣十足，道：“歐大師小心了，在下雖然修為僅是尊者巔峰，但在鍛造之上，卻從未輸過！”
歐陽明輕輕點頭，沒有反駁。這一下，鳳獨忻就像使出千鈞之力擊打在一團棉花之上。這種無力之感，讓他無比難受。他曾與萬族比試過煉器，但如歐陽明這般的對手，卻從未遇到。
把這念頭強行壓下，一股磅礴的戰意凝聚而出，一步一步拔高，兩人竟是從這時開始，就開始交鋒。
鳳翔臉上像覆蓋著一層寒霜，眼神陰鷙地看了鳳心筱一眼，冷聲道：“竟連忻老都請出來了，你還真是不擇手段？”
鳳心筱不答，但見到鳳翔吃癟的神情，心里說不出的痛快。
露臺上，鳳曉用力呼了一口氣，目光深看了兩人一眼，心中暗道，這人族尊者，單論氣勢竟然不落下風，看來真有幾把刷子，可惜了。
想歸想，但是該做的事還是得做。只有他蒼老的長袖一揮，手一抬，一道流光散出，一個巴掌大小的小鼎落于戰臺之上。玄妙的意境爆發，無數支竹簡倒插在小鼎之中。
他的頭發略顯雜亂，四處紛飛，輕聲道：“此次所煉制的裝備隨機，為了保證公平，我將以奇門遁甲之術暫時遮掩天機。”說著，中指對著虛空輕輕一按，緊接著，一支竹簡便從小鼎之中飛了出來，在靈氣之中旋轉個不停，如陀螺一樣。
鳳曉目光一凝，右手張開，強橫的吸力爆發。
這竹簽便直奔他掌心而來，竹簽之上，用優美的小篆并排寫著兩個字——武器。
他手腕一翻，為了公平，把寫著字體的那一面朝著高臺的位置展示了一下，沉聲道：“此輪是為煉制武器，兩位大師請。”
這聲音回蕩之下，露臺之上竟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安靜之中，只有清風徐徐，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歐陽明與鳳獨忻身上。
歐陽明輕輕吐出一口白霧，念頭一動，手心之中多出一團白色火焰，白透如雪。丹湖之內靈氣涌動，從掌心迸發，這團白色火焰頓時熊熊燃燒起來。一股灼熱的氣浪回蕩而開，火焰上方的空氣詭異的扭曲起來，就連穿透力極強的陽光都落不下來。
鳳獨忻感受這灼熱的熱浪，心中暗嘆，好高的溫度，用這種火焰鍛造裝備，速度一定很快吧？
他不再遲疑，眼中倒影出一道火焰之影，手中紅色火焰亮起，這一道火焰雖不如天鳳之火那般驚艷，但溫度也是極高。
忽然，一個聲音大義凜然道：“歐大師手中的火焰怎么…怎么從未聽過？莫非，他不是鳳族，而是外援？”這聲音并未可以壓低，轟然而開。
“嗯，白色火焰，確實詭異。”另一位早已準備好的推手立馬出言附和。
“哼，這是鳳族大比，怎容許外援攪局？這事兒要是傳出去，萬族該如何看我鳳族？”這聲音在露臺的另外一個方向響起，言語之中的內容已經確定，這是個人族。從開始的懷疑到現在的篤定，總的不過三句話。
這一下，像徹底點燃了炸藥桶，種種質疑的聲音響了起來。
鳳心筱心中冷笑道，若非你這火焰的顏色獨特了一些，我還真得費一番功夫。面色隨之一寒，看像鳳翔，聲音如從九幽之中傳來一樣：“鳳翔，你竟然請了外援，這將鳳族祖訓置于何處？”一句話，就站住了道理，把鳳翔丟了出去。
鳳翔的眼神微不可查的一縮，聲色內斂道：“哼，誰說歐大師是外援？有何證據？”
鳳心筱目光一直在鳳翔臉上掃視，頓時把這瞳孔微縮的表情捕捉眼底，心里篤定，鳳翔心虛了。
而且，聽他后面說的這句話，也有一點裝腔作勢的味道，心里再無一絲顧慮。
他不知道，那個眼神是鳳翔裝出來的，為了逼真，恰好處在鳳心筱能隱隱察覺的地步。可以說，鳳心筱現在見到的，都是鳳翔想讓他見到的。他正一步一步落入鳳翔的局中，只要他一提測試血脈，那這場大比，勝負便已見分曉。
歐陽明控制這天鳳之火，卻分出部分心神注視著高臺，心中暗道，不愧都是老怪物，對心思的揣摩、拿捏真的難以想象。
兩人都在演戲，就看誰演得更加逼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