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沙漫天,冷冽的寒風從遠方吹來。
鋒利如刀,就算擁有靈者修為,眾人還是覺得皮膚被刮得生疼,像有一柄刻刀在皮膚之上雕刻作畫。大墟之中修士臉龐粗狂,線條分明,與這時刻不歇雕刻著大地的狂風不無關系。
黃沙之中,黑龍江家的人氣機沉入心底,氣氛嚴肅。
江勻凱目光巡弋一圈,嘴唇向下一抿,神色恭敬,道:“家主,不知出了什么事兒?”他大著膽子才問出這么一句,心底也有幾分忐忑。畢竟,他雖然是江家天驕,但這么問,怎么聽都有幾分僭越的意思。
江流澈臉色不變,沉默了一會。
下巴向上一抬,一臉疑惑,反問:“你不知道?”
“呃,知道什么?”江勻凱眨了眨眼睛,一臉無辜。
江流澈目光如刀,在他臉上停留了兩息,似乎想驗證這話的真假,卻只看到深深的茫然,最后搖頭說道:“瑜天睿,在荒蕪沙漠之外,想為小蠻討回公道,與姬昊冉過了兩招,平分秋色。”
江勻凱用力點頭,這一幕他親眼見到,但心中的疑惑不但沒有解開,反而更濃了幾分。
但江流澈似不想給江勻凱反應的機會,聲音不大,卻如滾滾天雷,轟然而下。
“在荒蕪沙漠深處,以自身為餌,逼出姬昊冉保命手段。”
“當著血蛟尊者的面,正面強殺蛟龍王子,并且全身而退。”
“以靈者高階修為,逼得血蛟尊者全力防守,就算如此,依然將血蛟尊者虎口崩裂。”
話音落,江流澈深吸了一口氣,眼中也露出震撼之色,頭頂冕旒垂下,剛毅的臉龐微微皺在一起。
這三句話如化作無數驚雷轟在江勻凱心間,直接讓他身上每個毛孔之中滲出冷汗。腦海中更是轟鳴作響,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不,哪怕是在見到了家族中的諸位大佬親至,他也也有著一種如在夢中的感覺。
江勻鎧本來認為,自己已經高看歐陽明一籌了,但怎么都沒想到,這哪里是高看?簡直是從門縫里看人…看扁了。
尤其是最后一句話,直接在他心神之中炸響,掀起巨浪滔天,久久不能平息。
江流澈有心機、有手腕,也是人老成精的卓越人物。否則的話,他也管不下這么大的世家,當不了江家家主。
見到江勻凱這種反常的表現,心里知道,兩人定然發生了什么不為人知的事,而且,這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下一刻,他的目光頓時冷了下來,磅礴的氣勢一壓而來,冷聲道:“把你們離開江家之后,發生的事兒全都說出,不可有絲毫隱瞞。”
江勻鎧目光閃躲,但見到家主這么鄭重,還是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言語一落,江流澈手指摩挲著下巴,思考了一會,說道:“西邊,夏城是一座大城,城主剛剛離任,如今異族猖獗,你去鎮守吧…”
江勻凱臉色發白,心中知道,從今以后,他已淡出了江家的核心層,想要破靈成尊,希望無比渺茫。這一切,都是因為一個叫瑜天睿的人。他心中沒有恨意,只有蒼涼,如瑟瑟秋風一般的蒼涼。道子一級的人物他根本不能恨,也不敢恨。
身體之中的力氣被抽走了大半,卻不敢出言反駁,微微拱手,道:“多謝家主大恩。”審時度勢是每一位豪門世家弟子從小就會的技能,他心里明白,家主這么做也屬無奈。
江流澈袖子一揮,臉上沒有絲毫波瀾,沉聲道:“去吧!”
江勻凱微微頷首,丹田之中靈氣炸開,劃出一條完美的弧線,消失在天際。
江流澈沉默不語,看著遠方翻滾的黑云。
半晌之后,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走了出來,他身子岣嶁,面容干枯,聲音沙啞,道:“家主,這么做,對勻凱是不是太過殘酷了,他有踏入尊者的資質。”
“身具踏入尊者資質的天驕太多了,真正能破開這層壁障的人物,又有多少?”江流澈并未把遠處的目光收回,瞳孔深邃,像天邊翻滾的黑云,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話音還未落下,江流澈就接著說道:“我知道你們在想什么,大概就是,這種能橫壓一代的人物怎可能與勻凱計較?要是他心胸真這么狹隘,毫無容人之量,也不可成為年輕一輩必須逾越的大山。對,這種想法不錯,可有些事,代表的則是一個家族的態度,留下話柄,當然會遭人病垢。一次、兩次無所謂,可十次、二十次,甚至上百次呢?都是一些為人處事的道理,怎么可以讓人把我江家看輕了?”
他故意頓了頓,把目光從遠處收回。
“家主英明…”所有的內門長老同時開口。
“快趕路吧,別耽誤了時辰。”江流澈輕聲說道。
“是!”
話音剛落,一行人,便朝著遠方激射而去。
風沙如刀,咧咧作響。
江盈榕美眸顧盼,悄悄看了歐陽明一眼,媚笑道:“瑜老弟,你在外界,應該很出名吧?”
這聲音擴散之下,兩個背匣的劍修耳朵同時立了起來,唯恐錯過了一點兒細節,話雖這樣說,但兩人的心境卻截然不同。葬劍想的是,漳州各大宗門根本沒聽過這號人物,必然是儋州九大宗門之一,還想去歐陽明所在的宗門瞻仰一番,看看究竟是那個宗門能培養出這種怪物。
何劍想的就純粹多了。
他心里明白,歐陽明的經歷必然充滿了傳奇,他想聽聽歐陽明過往的經歷。
歐陽明面如平湖,隱晦地看了葬劍一眼,笑著回道:“還好,稍微有一點名氣。”這話已經屬于自謙了。
江盈榕笑意盈盈,掩著嘴,道:“瑜兄弟真謙虛,你這種金子,無論在哪兒都掩飾不住自身的光芒的。”
歐陽明頓時無語,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不知該怎么回答。
這種難得一件的畫面,讓江盈榕心情愉悅,大笑起來。
就連葬劍眼底都多了一抹玩味之色。
何劍雖已突破尊者,卻沒有絲毫架子,一臉和煦,像一位鄰家爺爺。當然,這只是表象,當他匣中長劍出竅之時,整片天地都將黯然失色。
徒然,十幾道紫色光點出現在歐陽明精神世界之中,像一輪輪燃燒的恒星。
歐陽明發現,但凡是人族或者靈獸出現的光點就是之色的,而異族在精神世界中出現的光點則是黑色的。
“呼呼呼…”破空之音轟然而起。
片刻之后,一聲爽朗的笑聲從天空落下,緊接著,十幾道人影熙熙而落。
江盈榕娉娉婷婷、步步生蓮,主動迎了上去,笑靨如花,道:“爹爹!”
江流澈理了一下她的秀發,沒有多言,目光一凝,瞬間就鎖定了歐陽明,打量起來。瑜天睿這個名字在他耳邊不知道已經響起了多少次,今天則是第一次見到。
見到的第一眼,給他的感覺就是自信,極度的自信,還有一縷隱藏得很深的霸氣。除此之外,并無太多的鋒芒。但一言一行、一動一靜,都給人一種舒服之感,一位橫壓一代的道子身上,卻沒有傲氣,這一點兒,說出去恐怕都沒人相信。
他不知道,歐陽明不是沒有傲氣,而是懂得藏拙。
傲氣骨中藏,含而不露。
這點兒與唯念訣以王氣養霸氣風格有些類似,不顯山露水,一旦爆發,必然驚天動地。
歐陽明也打量了江流澈片刻,目光一轉,主動向前跨出半步,拱了拱手,含笑道:“見過江家主,多謝江家主不遠千里前來相救。”
江流澈心里并不覺得奇怪,既能壓得同代天驕黯淡無光,萬古如夜。
做人做事兒,要是連這點兒眼力勁都沒有,那還真是笑話,卻也不敢端著家主的架子,抬手還了一禮,道:“瑜兄太客氣了。”人族最強的幾個勢力之一的當代家主,竟與歐陽明平輩論交,并且一臉熱切,與見江勻凱的時候判若兩人。
歐陽明笑而不語。
反倒是江盈榕臉色略有古怪,心中暗道,我怎么…怎么就小了一輩?
江流澈輕輕走到何劍身邊,輕聲道:“何前輩,久違了。”頭上冕旒一晃,給人一種面面俱到之感。
“沒想到江家主還記得我這把老骨頭…”何劍臉上皺紋擠在一起,眼中也露出一抹感慨之色。
“當初何前輩對我的提點,從不敢忘。”江流澈一臉鄭重,隨即雙眉皺在一起,眼睛瞪得滾圓,顫聲道:“何前輩,你…你突破了?”眼神極為復雜,破靈成尊,可是每一位巔峰靈者畢生所求。
“這還得多謝瑜老弟!”何劍看向歐陽明,輕聲說道。
這聲音回蕩之時,這十余人臉色大變,臉色大變,心里只剩一個想法,竟…能幫靈者巔峰突破至尊者?既然他都能突破尊者,那我呢?是否有機會?這么一想,看向歐陽明的目光瞬間變了,這可是成尊的契機,對踏入靈者巔峰的修士而言,是難以言喻的。
江流澈強行把心中的掀起的波瀾壓下,沒有多言。
因為他知道,這時候不是討論這個話題的時候。
將目光移到葬劍身上,正準備說話,歐陽明已經走到葬劍身邊,介紹道:“此人是我摯友,絕劍峰道子,天賦極高,一身劍道修為驚天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