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一章:謝謝與抱歉
時間轉眼過去了三天。
石小白依舊還在沉睡，期間一次也沒有醒來。
李無語同樣也沒有奇跡般重新睜開眼睛，三天過去了，也不過是臉色變得更加蒼白，身體變得更加寒冷僵硬，連眾人最后一絲荒唐的妄想都被現實擊碎。
李無語是真的死了，連一劍洞穿左胸的傷勢都能幸存下來，卻被那連外傷似乎都沒打出來的一掌殺死了。
沒有轟轟烈烈地死在戰場，而是在戰后被失控的同伴一掌拍死，這滑稽可笑卻又荒唐可悲的事情，是真的發生了。
此時，魔域魔王宮殿里，某個剛被劃分為禁地的閣樓，李無語的尸體靜靜地躺在靈柩內。
他臉上用來隱瞞身份卻壓根就沒起到作用的人皮面具已經被摘下，露出的真面目極其俊美，比之女扮男裝的英雄王也差距不大。
李無語一直都是夏國最出色的少年之一，無論家世，天賦，能力，還是容貌都屬于佼佼者，年幼成名，做了許多令人無語卻不得不佩服的事情，夏國里對他有仰慕之情甚至于單相思的少女多不勝數，待到他們出塔之后，李無語死去的消息也不知該傷碎多少人的心。
而此時正在閣樓里的兩名少女，這三天里也已經不知哭了多少回。
沐月笙和沐冷溪在閣樓角落沉默地坐著，雙眼略微紅腫，表情都有些恍惚。
她們來自同一個家族，按輩分來說算得上是表親姐妹，但由于沐冷溪自幼被她的魔法老師帶在身邊，而回到沐家時沐月笙早已因為天賦和資質的問題被下放到了旁系家族，因此只有稍微年長的沐月笙知曉沐冷溪的存在，這還是因為她是李無語的親妹妹的緣故，而沐冷溪卻是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家族里原來還有這么一個很小便被迫離開的表姐。
不過她們此時同樣遭遇了失去親人的悲痛，并同樣為之哭泣了許久，也已經互相知曉了對方的身份，自然也多出了一些同病相憐的感覺，但她們誰也沒有嘗試去安慰對方，因為根本沒有這個余力。
她們只是一同待在這幽暗的閣樓里，沉默了三天，悲傷了三天，也冷靜了三天。
無論再如何悲痛，最終還是要逼自己接受親人已逝的現實。
“哐當。”
閣樓的門這時被輕輕推開了，劉語悄悄走了進來。
兩人聞聲抬頭看了一眼，便又重新低下了頭。
劉語無聲嘆了口氣，慢慢將門關上，緩步走到另一側的座位上，輕輕坐下，猶豫了許久，才深吸一口氣，施展“意識交流”，將閣樓內的三人的意識連通。
“能不能…打擾你們一會？”劉語在意識里如此說道。
沐月笙和沐冷溪緩緩轉頭看去，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輕地點了點頭，這三天里劉語不知道向她們道歉了多少次，自責自己當時離得最近卻沒有阻止悲劇發生，對此，她們自然不會真的怪罪于他，那樣的意外任誰也想不到要去提防，只是她們卻是沒有心力去開解他，因此見劉語進來還以為他又要道歉，下意識便避開了他的目光。
不過見他此時的神色，似乎并不是又來道歉的？
“有一件事，貧道想和你們商量一下。”
劉語嘆了口氣，說道：“石小白施主還沒有蘇醒，但他遲早會醒來，所以…”
聽見“石小白”這個名字，沐冷溪和沐月笙表情都出現了微妙的變化，對她們而言，聽見這個名字的心情十分復雜，甚至下意識想要逃避。
“所以？”但沐月笙知道現實是無法逃避的。
“所以貧道想和你們商量一下石小白施主醒來之后的事情。貧道當時看見了，石小白施主頭發分明變成了銀色，顯然意識并不清醒，否則也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貧道認為，他醒來之后很可能不記得當時發生了什么…”劉語說道此處忽然陷入了沉默。
“嗯？”沐月笙微微皺眉。
劉語又一次嘆了口氣，猶豫了許久才說道：“如果石小白施主醒來，得知自己失控狀態下殺了無語施主，定會感到十分痛苦，但我們都明白，逝者已逝，再怎么自責也無濟于事，只會徒增悲傷，所以貧道希望這件事能夠瞞住石小白施主。更重要的是，以李家老一輩的護短程度，若是得知李無語被害，必定會不擇手段向殺害無語施主的兇手復仇，根本不會管石小白施主是否無辜。李家勢力龐大，莫說蓋亞組織，就算是英雄協會也很難保證石小白施主的安全，況且保護得了一時，保護不了一世，李家不會善罷甘休的，所以…貧道希望這件事不僅僅瞞住石小白施主，還能瞞住世人。對不起，貧道知道這樣做很自私，但…”
沐月笙抬斷道：“我明白，隱瞞真相，對所有人都好。我的想法和你一樣，就算你不提，我遲早也會提，所以你不需要覺得自己做了什么對不起大家的事情。我們都很清楚，那種狀態下的‘石小白’，連葉無晴都失控傷害，若是他尚且保留一點意識，絕對不會這么做。所以，殺害無語哥的兇手不是石小白，而是我們都不知道的怪物而已，這才是真相。”
經過三天時間的冷靜，在死寂荒地里崩潰痛哭的沐月笙已經變回了那個堅強的沐月笙。
“謝謝…”
劉語揉了揉眉心，他的臉色看上去略顯疲憊，顯然這三天里他也沒能好好地睡一覺。
“我也…”
這時，在劉語和沐月笙的腦海里，沐冷溪的聲音輕輕響起，“我也…希望能隱瞞真相…因為…如果換作哥哥的話，一定也會這么做…”
這名在眾人中年紀最小的女孩所遭遇的打擊幾乎是最大的，自己喜歡的人殺了自己的親哥哥，以她的年紀和閱歷來說，這無疑是一件過于沉重的悲劇，直到此刻她都還抱著‘如果一切只是噩夢那該多好’的可憐幻想，但即使如此，在需要堅強面對的此刻，她還是鼓起勇氣堅強了起來。
李無語有兩個好妹妹。
石小白有兩個好朋友。
因此，已經發生的悲劇不會再釀起另一樁悲劇。
這大概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吧？
“謝謝。”
“抱歉。”
劉語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樣的心情說出這兩個詞，但當他重新走出閣樓時，只覺得今天的陽光照在身上，有點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