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喜喘息著,他捂著發悶的胸口,緩緩轉了一圈。
右邊就是宮殿,那些侍衛冷冷的看著孤獨的苗喜,卻沒人下來抓捕。
前方一個軍官大步走來,在相距十余步時站定,陰狠的目光鎖定了苗喜。
“說出你的身份,錦衣衛?”
苗喜手持短刀,低聲笑道:“不,大明不只有錦衣衛,我來自于…東廠!”
軍官迷茫了一瞬,有人過來說道:“那是個和錦衣衛差不多的地方,沒想到居然也敢來打探消息,錦衣衛的人死光了嗎?”
“對,死光了!”
在孫祥有意無意的引導下,東廠和錦衣衛的關系漸行漸遠。
所以苗喜自豪的報出了出身來歷,他希望…
他希望東廠的威名能傳播四方!
他希望自己的英勇能讓家人過上好日子!
他希望大明…
“明人,我需要你的口供!”
軍官逼視著苗喜,沉聲道:“不想被用刑,那就說出來,你將會得到赦免,成為殿下的身邊人。”
身后的腳步聲止住了,苗喜擦去糊住眼睛的汗水,咧嘴笑道:“我是你祖父!”
軍官一怔,旋即獰笑道:“拿下他!”
兩名軍士拔出長刀,大步走來。
靴子震動著地面。
周圍一片寂靜,只有這細微的震動聲。
苗喜往右邊看了一眼,眼中猛地爆發出異彩。
“這是明人的奸細嗎?”
篾兒干決定了大事,所以精神一松,就出來看看,順帶放松一下。
他站在臺階上,看到苗喜依舊不肯投降,不禁冷笑一聲。
“明人總是這般倔強,這不是好事。”
身邊的近衛說道:“殿下,是明人的探子,說是什么東廠。”
篾兒干對此沒有興趣,他不認為一個探子能提供多少情報。
他只想看看自己的麾下能否當著那么多人,展示出哈烈勇士的悍勇。
是的,很多人了。
那些準備歸家的百姓都默默的在周圍看著,看著苗喜獨自面對兩個強大的戰士。
腳步漸漸輕盈。
就像是一陣風,長刀席卷而來。
目標不是要害,而是苗喜的左肩部。
這是輕視,以及要活口的手法。
苗喜忘記了恐懼,他碎步向前,側身向右,然后近身。
這是暗殺的手段!
暗殺從來都不是大張旗鼓的,動靜越小,動作越小越好。
短刀削斷了對手的兩根手指頭之后,扎進了小腹,苗喜的手腕用力一轉,然后抽刀。
“啊…”
慘叫聲就像是他先前發出的長嘯。
第二名軍士見到同伴棄刀,跌跌撞撞的向后退去,就大喝一聲,不再顧忌活口,長刀匹練般的閃過。
苗喜壓根就沒想過去撿起地上的那把長刀,他迅速脫離了接觸,讓對手長刀落空的同時,他奔向了在臺階上觀戰,面色鐵青的篾兒干。
如果我能干掉他,那么…是否就能打亂哈烈內部即將出現的合并?
他的眼中全是興奮,他的速度越來越快…
也思牙面色蒼白的看著苗喜一往無前的沖過來,他知道,從見到仆固和烏恩的使者之后,他就知道,哈烈已經遠離了大明。
東廠,他知道這個名字,已經取代了錦衣衛成為大明新一代特務機構的名字。
東廠出來了,這意味著什么?
“他很勇敢!”
篾兒干冷冰冰的話激怒了他的侍衛,一名侍衛拔刀,大步下了臺階,冷冷的沖著在追趕苗喜的軍士喝道:“止步!”
這是來自于篾兒干的驕傲,追兵們紛紛止步。
“他將會被斬殺。”
“是的,明人…那么遙遠,他們居然來刺探…”
“上一次是我們挑起了戰斗,慘敗,今日哈烈的混亂正是那一戰所決定的,所以明人來了…”
“看吶,動手了。”
苗喜就地一滾,狼狽的躲開了一刀。
長刀落空,侍衛心中羞惱,就一腳踢去。
這一腳的目標是苗喜的頸部,被踢實的話,不死也得去半條命。
苗喜沒有躲閃,就在侍衛詫異的時候,已經丟棄短刀的他,右手突然出現了一把鉤子。
這是關起生送給他的鉤子。
苗喜猛地挪動了一下腦袋,這一腳踢在了他的肩部,劇痛的同時,那不起眼的鉤子一把勾住了侍衛的腳跟。
用力一拉。
“啊…”
伴隨著一聲嚎叫,侍衛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苗喜的左肩已經動不了了,他單手撐地,一下撲在侍衛的身上,一拳重重的擊打在他的咽喉上。
一拳!
兩拳…
身后一陣風吹來,正準備揮出第三拳的苗喜被人從身后撞飛了出去。
他重重的摔倒在地上,渾身的骨頭仿佛都已經散離。
他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武器。
他看著微紅的天空。
天空冷冷的看著他。
死神正在那里凝視著他,準備收割這來自于大明的亡魂…
就在一個侍衛騎坐在他的身上時,苗喜就像是在保護腦袋般的,單手在頭發里一摸。
侍衛揮拳。
苗喜的腦袋偏向了一邊。
他張開嘴,噴出一口血水,然后就笑了笑。
侍衛皺眉,然后單手握住了他的脖頸。
苗喜的右手揮動。
鋼針從侍衛的眼中扎了進去,苗喜拼盡全力,用力的攪動了一下。
玻璃體就像是崩潰的沙壩,從眼眶中滾了下來。
慘叫聲傳來的同時,面色恢復了平靜的篾兒干冷冰冰的道:“殺了他。”
一個侍衛大步下去,他掀開捂著眼睛在痛嚎的同伴,就在苗喜掙扎著準備起來時,他單膝重重的跪壓在苗喜的胸膛上…
“噗!”
一口鮮血從苗喜的嘴里吐了出來。
他還在笑。
因為他知道趙春肯定帶著人跑了,夜晚將給他們提供掩護,哈烈人想抓住他們,需要更多的人,更長的時間,更多的代價。
侍衛拔出長刀,左腳踩住苗喜的右手,長刀緩緩落下。
苗喜微笑著,看著天空中最后一抹殘紅閃過。
“你們會被擊敗,戰火將會降臨撒馬爾罕…大明戰無不勝,你們將會…”
長刀緩慢而堅定的插入了他的胸膛…
苗喜看著天邊漸漸消散的光亮,想起了那具被野獸啃噬的面目全非的尸骸。
“大明…戰無不勝…”
最后一抹夕陽消散,血色只是一閃而過。
“這就是明人的勇士嗎?”
篾兒干覺得這樣對士氣不好,他希望也思牙能讓這個事件變成一個打擊大明的工具。
也思牙看著一動不動的苗喜,打個寒顫道:“明人的勇士大多在軍中,不過…東廠不屬于軍隊,只是…”
篾兒干的眼中多了陰郁,說道:“好吧,他是一位勇士。”
也思牙想辯解一下,篾兒干已經轉身了。
一句冷冰冰的話傳了過來。
“既然他是勇士,那就給他勇士的待遇,喂狗!”
也思牙身體一震,回身道:“兄長,別。”
篾兒干不滿的緩緩回身,問道:“為何?難道你已經死心塌地的要跟著明人走?”
也思牙面色凝重的道:“兄長,他之所以被人叫做魔神,不但是因為他鑄的那些京觀,更是因為他的睚眥必報,是的,他從不會放過明人的敵人,特別是虐殺,那幾乎是不死不休。”
篾兒干看著那侍衛站起來…
燈火的照耀下,苗喜一動不動,胸口依舊在往外冒血。
他的嘴角還掛著笑意,沒有痛苦,沒有…害怕…
篾兒干冷冷的道:“喂狗!以后明人的奸細,一律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