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伯爺!”
來人穿著一身破棉襖,臉上手上全是凍瘡。
“讓郎中準備,說完就帶這位兄弟去看看身體。”
“多謝伯爺,只是事情緊急…”
“你說。”
來人喝了一口熱水,看看左右,方醒說道:“一個是監軍,一個是指揮使。”
“伯爺,仆固出關后搶了一支輜重隊,被發現后遁逃。”
“他瘋了嗎?”
方醒有些驚訝,他覺得以仆固的分寸感,絕不會做出這種徹底激怒大明的事來。
來人說道:“他的運氣不大好,正好有咱們的一支騎兵在附近,一下相撞,仆固沒戀戰,跑了,被擒三人,已經問了口供…”
方醒的面色凝重,知道自己怕是錯估了什么。
“他們是潛入哈烈的,中間有什么叫做卡拉的國,他們在路上損失了不少人,進入哈烈之后,有王子接應,然后分兵,仆固打哈密衛,那個王子不知去向…”
“我知道了…”
方醒瞬間想抽自己一耳光,同時也無比的慶幸。
他在慶幸大明沒有進攻哈烈!
“伯爺,咱們的人已經飛報京城,陛下應該已經得到了消息,您…”
方醒起身,走到來人的身前,看到他臉上的凍瘡都在發黑,點頭道:“你們是國之干城,我會給陛下上奏章,為你們請功!”
“多謝伯爺!”
來人歡喜的躬身致謝,方醒卻覺得大明為他們做的還不夠多,對不住這些功臣。
“帶這位兄弟去處置傷口,酒肉管飽!”
等來人出去后,方醒只覺得身體一陣虛弱。
“興和伯,仆固是在騙人?”
方醒搖搖頭,他覺得自己真是太得意忘形了,于是就吃了一次虧。
“咱們對那邊不是很了解,卻不知道那邊還有國家,他們盤恒在哈烈和肉迷國的中間…”
林群安馬上就反應過來了,“那么仆固就是孤軍,很大膽的孤軍。他們這是在害怕大明進攻哈烈嗎?”
“沒錯。”
方醒打起精神說道:“大明若是進攻哈烈,那么那兩個國家必然只有兩個選擇,投向大明,一起瓜分哈烈,這樣肉迷國就危險了,那兩個國家強大之后,他們的身后…加上泰西人,肉迷國真的危險了。”
“若是那兩個國家對抗大明,那更簡單,哈烈人都打不過大明,他們這是自尋死路。然后肉迷國更危險。不過這需要時間,而且戰線漫長。大明若是一路打過去,最后補給會斷掉,到時候就是強弩之末…所以他們最怕的是大明蠶食哈烈!”
一個龐然大物出現在自己的身后,肉迷國怕是要瘋狂。
“所以仆固此行的目的就是聚攏哈烈人,然后想激怒大明,讓大明主動進攻哈烈,可惜失敗,最后出關搶了一把,這也是想激怒大明…”
“咱們若是不去打呢?”
王賀問道。
“大明肯定會去打!”
方醒看了他一眼,說道:“大明需要在這一面擴張,控制住東西方向的要道,進可攻,退可守。只不過咱們無需急切,蠶食即可!”
林群安徹底明白了,他有些驚訝于仆固的狡猾和大膽,說道:“伯爺,大明不能大舉進攻哈烈,否則勞師遠征,補給真的是太難了,仆固就是希望看到大明這樣,所以他這是在冒險。”
“大明在修建興和城,這就是一個信號,大明要向草原進軍的信號,誰不怕?”
大明在接連滅掉瓦剌和韃靼,又擊敗了哈烈之后,當真是國勢煌煌如烈日,讓諸國震怖。誰都知道,興和城就是大明在草原上的第一個橋頭堡,只要建成,大明就會把興和城變成一個大基地,軍事基地,然后以此為出發點,不斷向四周開拓,而哈烈將會首當其沖!
“我們需要盡快離開太原。”
和肉迷的謀劃比起來,朱濟熿那點把戲還不夠看,更上不得臺盤。若不是朱高熾忌憚各地藩王,方醒現在就可以拿下他。
“我想看看仆固的選擇,他若是選擇對抗,那再好不過了…”
“殿下,聚寶山衛一直沒動。”
寅時了,朱濟熿依舊沒有入睡。不,他毫無睡意,煩躁不安。
蔣密和雷度同樣是一夜未睡,兩人的眼中全是血絲。
而月娘就跪在一邊,神情委頓。
“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朱濟熿覺得胸口發悶,就走過去踢了月娘一腳。
這個問題月娘今晚已經回答了不止十次,她垂首道:“殿下,他派了兩個人在周圍走動,被咱們的人發現了,就圍殺,可惜咱們的人卻打不過…”
“廢物!”
朱濟熿一腳踢翻月娘,氣咻咻的轉圈。
等待是煎熬的,特別是蔣密和雷度都把目光投向他的時候。
打不打?
朱濟熿搖搖頭:“方醒征戰多年,從未逢敗績,他肯定是在提防著咱們突襲。若是此時攻打,你們覺著可能打贏?”
蔣密搖搖頭道:“殿下,除非是召集那些在操練的人,否則就憑著咱們在太原城里的人馬,打不得啊!”
雷度目光閃爍的道:“不打打怎么知道?”
“可這是冒險!”
蔣密毫不掩飾自己對雷度的鄙夷,“你這是拿殿下的安危來冒險!”
朱濟熿心煩意亂的喝止了他們的內訌,正準備叫人準備宵夜時,外面來了人。
“殿下…聚寶山衛動了,全營都動了!”
“什么?”
朱濟熿猛地彈起來,咬牙切齒的道:“他果然是要動手嗎?傳令準備,今日本王要活擒他,凌遲!”
天色昏黑中,聚寶山衛傾巢出動。
街道上全是馬蹄聲和大車碾壓的吱呀聲,沿街的百姓都被驚醒了,從門縫中往外看。
人馬呼出的白氣在空中若隱若現,那些軍士牽著自己的馬,目不斜視,沉默的走過街道。
“呀!”
一個女人被這沉默的隊伍和空中的白氣給嚇壞了,一屁股坐回去,正好靠在丈夫的懷里,兩人倒了個滾地葫蘆。
“好可怕!”
躲在巷子里盯著聚寶山衛的斥候不禁倒吸一口涼氣,然后去回稟了朱濟熿。
“他們要走?”
蔣密看到朱濟熿明顯的放松了下來,就嘆道:“殿下,假裝不知道吧,事后可以抱怨聚寶山衛不打招呼,強行讓人開城出去。”
“他們為何就待了一天就走了?按照方醒的行事,他該是要等著抓本王的把柄,然后再悍然出手!”
朱濟熿大感慶幸之余,也有些百思不得其解,就問道:“方醒不是說要修整幾日嗎?”
雷度猜測道:“殿下,莫不是他在唬人?要不咱們派人去試探試探…”
朱濟熿點頭道:“實際上他就是來傳旨意的,可卻擅自帶著聚寶山衛前來耀武揚威,昨日在明月樓殺人,他怕本王稟告陛下,所以就倉皇而逃…”
“不過別去試探了,他就是個瘋子,若是他突然發瘋…”
蔣密覺得不對,可卻找不到別的解釋,一時間呆住了。
朱濟熿搖搖頭,不肯派人去試探。只是有些不放心,就吩咐道:“令他們不許妄動,等聚寶山衛出城后,馬上派人盯著。”
雷度問道:“殿下,跟到哪?”
“一直看到他們出塞!”
朱濟熿咬牙切齒的模樣讓蔣密有些失望。
上位者就該是喜怒不形于色啊!
懷來,張淑慧帶著一家子人包下了一家客棧,隨行的百戶所蠻橫的拒絕了懷來衛的盤查,只是出示了身份。
有著方醒的名頭,懷來衛也樂的不用接待,于是張淑慧一行人就安心的住了下來。
三個女人四個娃,特別是歡歡還小,張淑慧也憐惜他從出生就四處奔波,就多看顧了些。
而土豆已經很懂事的每天去詢問外面的情況,但卻不會去問方醒的行止。
對此黃鐘很是贊賞,他覺得土豆以后說不定能在興和伯這個爵位上再上一步,少說弄個興和侯。
而平安卻很安靜,只是幫著帶無憂,整日兩兄妹就在客棧里尋寶。